第12章
顧許遲緩地睜大眼睛，饑餓讓她無法思考。
周露很自然地拉過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很自然地遞給她一個紅色塑料袋。
“裏面有一些吃的。”
顧許接過紅色塑料袋，垂眼看，裏面有一根她方才想買但沒有買的甜玉米，兩個茶葉蛋，一個被葉子和繩子束縛的粽子。
每種食物都用白色的小塑料袋分裝開來，帶着熱氣，将塑料袋暈出小水珠，顧許從裏面拿出甜玉米，只拿着。
“怎麽不吃？”周露問。
顧許有些羞于開口，小小聲道：“我還沒刷牙洗臉。”
說完她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早晨的陽光落在她黑亮的瑪麗珍鞋面上，一閃一閃。
“那就先上車。”周露拉着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帶路。
顧許緊跟其後，她提着顯眼的紅色塑料袋十分不自在，好在路上沒什麽人看她，漸漸意識到提着一個紅色塑料袋走路其實是一件挺正常的事。
周露在一輛黑色越野車面前停下，拉開後座的門，扭頭喚她上車。
她疑惑周露為什麽這次讓她坐後座，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問：“你換新車了？”
“舊車。”周露簡短解釋，見顧許依舊盯着她看，不上車，補充道：“山路不平，開越野車更方便。”
顧許此時還不知道不平的山路是什麽樣的，心中充滿好奇。
“會不會很刺激？”她問，明亮的狐貍眼流露期待的光。
周露從她臉上移開視線，轉而去看後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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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很穩，放心。”周露語氣認真，像在做什麽保證。
顧許不再追問什麽，她肚子太餓了，想吃東西，突然意識到坐後座也挺好的，離周露遠一點，就不會那麽不自在。
“周醫生，”顧許用食指戳戳周露的肩，“麻煩讓一讓，我上車。”
周露點頭，後退兩步，看着她上車後，替她将車門關上了。
顧許抱着一袋子吃的，視線跟周露動，周露在上車前忽然擡起左手，在右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是她之前用手指戳過的位置。
這是在拍灰嗎？
顧許不高興地擰起漂亮的眉，忽然想到自己不久前跌坐在地，屁.股沾了灰，她用手拍了，周露可能真的是在拍灰。
她耷拉下腦袋，聽見前面車門打開和關閉的聲音，吃東西的渴望都抛到腦後，滿腦子都是她剛剛被周露嫌棄了。
面前突然出現一包已拆封的藍色抽紙，周露用手掌托着。
“先拿着，你應該能用得上。”
顧許心不在焉地接過紙巾，不小心碰到周露微微粗粝的指節，猛地回神。
她盯着已經坐回身的周露，想着周露不會又要擦手吧？
周露又轉回身，跟她的目光直接對上，兩人都都微怔。
“系上安全帶。”周露叮囑完又轉回身去，背對她道：“可以放心吃東西，我不看你。”
車子發動，越野車上路，行駛幾分鐘後，車後座才傳來塑料袋的窸窣聲。
周露嘴角微揚，右手指節間無意識摩挲了下。
顧許确定周露不會突然回頭後，開始啃玉米，玉米有點老，也不算甜，但她太餓了，還是啃完整根玉米。
茶葉蛋和粽子她沒碰，要剝殼和剝葉子兩道關卡阻礙了她。
吃完玉米，她已經不餓了，就安安靜靜坐着，看車窗外的風景。
這裏沒什麽高樓，街道上很多塵土，車流很小，一路上都沒看見什麽酒店和飯館，更不要說大商場和一些娛樂場所。
她有些心慌了。
“周醫生，還有多遠能到？”
“兩三個小時。”
“你天沒亮就來接我了嗎？”顧許身體前傾，訝異地問。
周露輕咳一聲，随口岔開這個話題，“前面有個超市，我們停下來買些日用品。”
“好。”
越野車停在路邊，顧許坐着沒動，等周露給她開車門。
周露下車後，給她開車門，對她道：“可以先降低一下心理預期，小地方能買到的東西不比大城市。”
顧許下巴微揚，自信道：“放心，我早就做好心理建設了。”
一分鐘後，顧許站在超市內狹窄過道，發現一眼望得見頭，各個區域都能一覽無遺時，認知崩塌了。
周露：“這是鎮上最大的超市。”
顧許懷疑人生：“只有一層？”
“嗯。”
顧許在心裏默念幾遍“入鄉随俗”後，右手攥緊拳頭給自己無聲打氣，昂首挺胸走到日用品區，開始挑選，事實上沒什麽能挑的，她直接拿了價格最貴的。
經過衛生棉的區域時，她腳步頓住，猛地想起自己生理期就是這幾天了。
周露跟在她身邊，她有些尴尬，畢竟不太熟。
周露以為是因為這裏沒有她用過的牌子，才這麽糾結猶豫，于是，主動開口詢問她量多量少，會不會對什麽材質過敏。
顧許：“啊……？”
過了好半晌，顧許才明白周露的用意，既然對方不尴尬，她也沒必要尴尬。
“有棉質的安睡褲嗎？”
“有。”周露對這裏似乎挺熟悉，領着她走到相應位置，問：“周期。”
顧許僵硬如木偶，一動不動，口罩下的臉泛起紅暈，“……5天。”
周露只好動手替她取适量的放進灰色籃子裏，“這些夠嗎？”
雖這樣問，卻根本不知道顧許會在這裏待多久。
“……夠了。”
所有物品都由周露提着，付款時顧許打開付款碼搶在前面。
萬幸，這裏可以電子支付。
走出超市，一大袋子的東西仍舊是周露在提，顧許跟在她身側，心想周露一定很敬重她爸爸吧，不然怎麽會對她這麽好。
她看着周露把東西放進後車廂，對桃源村更加好奇了。
“有沒有帶現金？”周露合上後車廂，轉過身問。
“沒有。”顧許答得坦然，現在到處都可以電子支付，誰沒事還帶着現金啊。
“村裏不用電子支付，”周露看着她，“這裏有ATM機，還是取點現金比較好。”
顧許感覺天都塌了，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爸爸說這裏可能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她欲哭無淚，“我沒帶銀行卡。”
周露“……沒事，你用現金的時候可以找我，我有。”
“上車吧。”周露替她拉開車門。
“我想坐前面。”
顧許如願坐上副駕，懷裏還抱着沒吃完的早餐，剛剛她從後座的座位上拿的，玉米垃圾忘了扔。
周露手搭在方向盤，側臉問：“不喜歡茶葉蛋和粽子嗎？”
顧許搖頭，但不好意思繼續說原因。
周露看顧許幾秒，心中了然，從顧許手中接過塑料袋，借着塑料袋，在沒弄髒手的情況下，她把茶葉蛋和粽子剝好了，用透明小塑料袋分裝，遞給顧許，“吃吧。”
顧許接過，心裏有些感動。
周露說：“你慢慢吃，我下去一趟。”
周露下車後，顧許才拉下口罩，開動。
她平日裏胃口小，今天不知怎麽胃口有點好，也不是什麽大餐，卻吃得很滿足。
她又吃了一個茶葉蛋和粽子，粽子是蠶豆和豬肉餡的，有點膩。
怕周露突然回來，她吃得很快，還有一個茶葉蛋實在吃不下了，就先留着。
探身去拿後座的紙巾時，周露回來了，手裏抱着一個紙箱。
她以最快的速度擦幹淨嘴，帶上口罩。
周露抱着紙箱停在車外，她看清紙箱裏有好幾種飲料，橙汁、氣泡水、AD鈣還有旺仔牛奶。
周露單手抱着紙箱，手臂肌肉沐浴在暖色陽光中，不誇張，但很有線條感，利落好看。
是顧許向往的健康，她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一瓶氣泡水越過半敞的車窗，周露将氣泡水遞給她。
驟然靠近的手讓她回神，她搖頭，嬌聲：“我不要這個。”
那只手退了回去，周露透過車窗跟她對視，“想喝什麽？”
顧許抿唇，微微起身，手把着車窗。
“AD鈣。”
周露笑着遞給她一瓶AD鈣，嘴角揚起的弧度似乎比之前大了一點。
顧許将AD鈣捧在手心，隐隐約約聽見，轉身走向後車廂的周露小聲說了一句：“小朋友。”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顧老師将周露帶到家中後，就去跟妻子一起準備午飯，讓她跟自己的女兒玩。
周露看着漂亮得像童話裏的小公主一樣的顧許，很快移開視線，她不敢說話，也不敢亂看，僵直站着，顧許牽她的手帶她到房間，送給她一大堆禮物，然後朝她伸手：“該你了。”
周露窘迫地取下舊書包，從裏面拿出了昨天從學校愛心營養餐中省下的的一瓶AD鈣，緊張地遞給顧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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