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歡他(四)
“……”
殷喜曾經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将自己所有的美好都給他,同樣的,他也會給予相應的美夢。
雙方面的付出,這樣才是公平的,不是嗎?
不,不是的。
殷喜強忍着眼淚從傅景時面前離開,直到此刻她才恍然覺悟——
原來愛情中,除了雙方情願的美好以外,更多的是摧毀與悲涼。
處于弱勢的,永遠是更深愛的那個。
它一點也不公平。
真的,一點兒也不公平。
在這個即将過去的夏季,殷喜不會忘記她掩蓋在校服袖口下手心的溫度,那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着她有多麽的寒心。這是她第一次為了喜歡的人而哭,但同時她也明白,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這天是兩人冷戰的開始,天氣也剛好從這天開始轉涼,陰郁的天氣如同情緒低落時的傅景時,殷喜擡頭看了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想她真的是愛傅景時愛得瘋魔了,不然怎麽時刻都能想起那個惹哭自己的人呢?
那天之後,兩人誰也沒有再招惹誰。殷喜不再去找傅景時,傅景時更不會來找她,就連班裏的同學都看出最近氣氛詭異,課間時也都安生了許多。
“不是叫嚣着要弄.死我嗎?”
“那你站起來。”
今天放學時柯閑被家人接走,殷喜只好獨自回家。
在路過校園某處的角落時她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原本只是路過,卻沒想到随意的側頭,竟能看到傅景時的身影。
“我告訴過你的,以後看到我要繞道走,你總是不聽。”
殷喜看到傅景時屈膝蹲在了一個人面前,他不知做了些什麽,引得那人發出陣陣痛呼,偏偏始作俑者眼睛都不眨一下,竟然還能輕笑出聲。
看,他還是那麽壞。
風中夾上一縷寒風,殷喜在傅景時側頭看向她時轉身。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相交不到一秒,殷喜走的飛快,身後靜悄悄的,沒有人追來。
腳步開始越來越慢,最後在拐角處停止不前。殷喜擡頭看了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很快就有一兩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臉上。
嘩嘩——
雨下的猝不及防,殷喜從包中拿出雨傘認命的轉身回去,正如她想的那樣,那人仍舊站在原地。
“雖然我覺得淋雨可以适當的緩解消極情緒,但我并不覺得這套可以适用于所有人身上。”
走到他身前,殷喜将傘舉高撐在他頭上。
傅景時聞言怔了一下,他好似沒想到殷喜還會回來,擡起眸子一連看了她好幾秒。不過好在他還沒失控的去擁抱她,只是壓着聲音問道:“為什麽要回來?”
“當然是怕你一個人在這兒難過死。”
小手去抓他垂落的大掌,入目的果然是好幾道‘新鮮’的血痕。
一般情況下,只有他極度絕望和無措時,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視線不經意間又落到他留疤的手腕上,那長長的一道痕跡可想而知當年有多麽的‘壯觀’,殷喜故作不經意的用掌心包裹住他的手腕,擡頭看他,“其實我最近也很難過的。”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是真的把我惹哭了。”
傅景時手微縮了一下,他抿唇沒有說話,只是垂着的睫毛一直在顫,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此時剛才被逼落在角落的男生已經不見了,地上只餘幾道掙紮過的痕跡。殷喜見他并沒有開口嗆自己,于是眨了眨眼,很輕柔的問道:“你以後可以不欺負別人嗎?”
傅景時微微颦眉,“我沒興趣欺負別人。”除了你。
“可我剛才看到你在打人。”
“他不是別人,是我的刻入骨子裏的仇人,而且我也不是在打他,我是想弄.死他。”
殷喜沉默,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于是她沒有再開口阻止,而是換了個話題。
“那你以後不準再惹我哭了,不然哪天我生氣了,真的會放棄你。”
傅景時這次反應飛快,他反手就将殷喜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塞入掌心,聲音冷冰冰的回道:“你敢。”
別說,她還真的敢,只不過是舍不得放棄他罷了。
殷喜輕聲嘆了口氣,她本以為自己可以驕傲到真的一走了之從此對他不管不顧,可是試過之後才知道這一切做的是有多麽的艱難。
尤其是她知道他的過去,于是更加不忍心放棄他。
“喂,你給我說實話,你忽然和司憐走那麽近是不是為了刺激我?”
雨越下越大了,天空的烏雲也更加厚重。兩人胳膊貼着胳膊得往前走,在殷喜聽到身側某人極其別扭的輕應了一聲後,她索性抱住了他的胳膊。
“傅景時,你可真幼稚。”
果然,一切都是她預想的那般,但只要一想起那幾幅刺眼的畫面,殷喜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阿時,你以後不要再和司憐有牽扯了,我不喜歡你和她站在一起。”
“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為了逞一時之氣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你心裏煩躁,我看着也不舒服。”
傅景時眸子一沉,垂眸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讨厭司憐?”
“開玩笑,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殷喜沒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兒,還想和他繼續說。
傅景時打斷,問的漫不經心,“你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
話音頓住,殷喜挎着傅景時的胳膊慢慢下滑。
傅景時彎唇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語氣卻比這風還要涼,“當然是什麽?”
“當然是你處心積慮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特意接近我而知道的?”
啪嗒啪嗒,雨從高空落下敲打在傘面上又緩緩滴落在地面,殷喜心中泛起層層漣漪,眸子微顫。
“殷喜,我想給你一個機會。”
“可你能給我一個說服自己相信你的理由嗎?”
殷喜微微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她有的,她真的有理由。
可她知道傅景時不會相信,于是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甩開自己的手,孤傲的踏入雨中。
“……”
殷喜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傅景時,于是他成了她的噩夢。
後來,她努力的想去了解這場噩夢,她想将他變成美夢,于是一直努力的嘗試。
或許一開始她的确有欺騙、有目的,但她是真的喜歡上傅景時了,其實如今回頭再想想,并沒有誰對不起誰。
只不過是一個過于絕望,一個又善良到靈魂不安罷了。
殷喜了解過傅景時的禁忌,他之所以會拒人于千裏之外,一是因為他的身世,二是因為靠近他的人一直都別有用心。
在傅景時從國外度過那一段最脆弱的時期裏,是司憐的出現令他知道人心到底可以惡劣到什麽地步。殷喜只知道那是一場別有居心的接近,具體原因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從那之後,傅景時就開始對所有人都設防。
‘傅景時,你可以相信我嗎?’
‘其實我并不清楚司憐做了些什麽,我只知道她傷害過你,但我真的和她不一樣。’
‘傅景時,你……可以相信我嗎?’
事到如今,其實破罐子破摔也沒什麽不好,殷喜此刻還是慶幸傅景時并沒有拉黑她的,不然她可能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
或許是天意弄人,正在殷喜準備和傅景時坦白一切的時候,殷宏今天有一場很重要的宴會要參加,這還是他頭一次帶着秦曉珍、謝況和殷喜一起出席。
“趕緊将自己收拾幹淨,今天的宴會很重要,我特意給你請了一個造型師,要是你今天讓我丢了面子,回來後老.子扒了你的皮!”
在殷宏不耐煩的催促下,殷喜只能先暫時放下手機。
心中因為傅景時的事情一直提不起興致,殷喜不理會殷宏的惡劣,只是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化妝師擺弄。誰知還沒過一會兒,殷宏就上來催促了。
“好了沒,全家就等你一個了,你是想讓老子遲到嗎?!”
可不全家就只等她一個麽?
殷喜從進家到現在不過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而秦曉珍已經在房間折騰了一下午了。她扭頭看向鏡子中只撲了一層淡妝的臉,微微歪頭,對着造型師笑了一下。
“就這樣吧。”
殷喜不習慣化妝,也從未想過畫過妝後的自己竟和自己母親年輕時有些相似。在殷宏不耐煩的催促下,她起身換好提前準備的小禮服,頭發自然散開,穿好鞋後就要出門。
“等等!”
造型師喊住了她,在殷喜疑惑的視線下,造型師捏着一管小口紅幫她細細的塗了層顏色,殷喜匆忙中沒來得及去看,直接推開門走了出去。
“你——”
站在門外的殷宏臉上是滿滿的不耐,他擡頭看了眼手表,聽到開門聲後剛想訓斥殷喜,然而在看到她的面容後,愣住了。
激動、慌亂,殷宏那雙渾濁的眼中似乎是有淚光隐現,接着他在聽到秦曉珍的聲音後眸子中瞬間就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恨恨的盯着殷喜看了一會兒,咬牙切齒道:“這麽久沒仔細看你,你倒是和你那狼心狗肺的母親越長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