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哥格說,你是第一個搶來後,只瞧得上寨子,瞧不上人的;
哥格說,你是第一個入夥後,不到一個月就榮升四當家的;
哥格說,你是第一個我一眼就喜歡上,确定你是男人後,還是喜歡的;
哥格說了很多個第一,最後說,這兒是你的家,出去後過得不好就回來,兄弟們總是在的,家,也會一直在。
白塵一昧點頭,帶着哥格一般燦爛的笑容離去,出了八奇寨就哭得昏天暗地,但是沒有回頭——哥格不準他回頭,叫他勇往直前。
這一次,前方的路縱然依舊黑暗,他也不會再畏懼退縮,因為身後有家,那是永遠不會更改,永遠堅固的後盾。
由于還有事務未盡,白塵随單朗回了王城,之前誤會單朗娶了玉甸公主,其實是誤聽,把孝延候聽成了逍遙候,這是所有誤會的根由,而且單朗之前也不知道聯姻治國的事,所以就如單朗所說,一切誤會都是白塵的疑心誤斷,所以必須道歉。
“不是你的錯。”單朗輕撫白塵的臉頰,“如果不是我将你放給別人,你不會惶恐錯疑,說了帶着你的,我做得不好,還說要保護你,卻沒護好你的心情,易地而處,我也會如你那般各種推想,然後自主行事,所以你沒有錯,相反,你做得很好,不管何種情況你都能決斷自保,我很欣慰。”
白塵羞慚又歉疚,滿心愧語凝噎難言,轉言別事,道:“你曾說皇上要抓我回去洩憤,可是又叫人給我下毒,這樣看來,他似乎不是疑心我的身份,而是嫌惡我的存在。”
單朗愣了一大下,之前竟沒細想這一節,“你說得對,若是疑心你的身份了,根本不會這般迂回,我之前還想來個魚死網破的,甚至跟衛平說了當年調換兵符的事,就是想着找到你後,咱倆直接進宮跟皇上坦白一切,要殺要剮是他的事,反正我不耐煩做逍遙候了,帶你別處逍遙去!”
“哪那麽容易?你是沒過過逃亡的日子,我卻是過怕了,就算咱倆一起,我也不想再逃亡,何況你有家人需要保護,我如今也有家人了,由不得魯莽行事,一切都要周全考慮了才好。”
“嗯,都聽你的,反正皇上沒疑心你的身份,咱們也按兵不動!”
白塵搖頭,“沒那麽簡單,即便沒疑心我,皇上也肯定在疑心你,只是我不知道他在疑心什麽事,你是他重用的臣子,卻似乎沒得信用。”
“信用也是有局限的,在他看來,我是一柄雙刃劍吧!”單朗解了白塵的外衫,自己也寬衣側卧,手上哄孩子般輕拍白塵,淡然笑語,道:“他疑心我是應該的,因為金蒙兩州有一支勢力不小的複國反叛,打着天神教的旗幟,聚集了不少能人異士,長年躁動不安,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他曾隐諱地跟我說過剿滅天神教的事,我裝傻混過去了……”
“你為什麽不主動請纓?”
“太麻煩了,不想接手,再說他只是試探性提起,不管我接手與否,都無法消除他的疑心,因為天神教是四年前突然出現的,那一年,恰逢我帶了金蒙王孫的屍骨回鄉,這事在他看來,有兩種可能,一是金蒙王孫真的死了,我化悲傷為悲憤,創建了天神教,要為亡國的朋友複國也複仇,二是金蒙王孫沒死,我多年苦尋終于得償所願,但凡金蒙王孫所想,我無不聽從,所以創建了天神教,總之不管怎樣,我都跟天神教脫不了關系,這就是他的疑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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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塵怨憤,“這也太巧了吧?你埋我那年就冒出個天神教,不怪他疑心,連我都覺得你有嫌疑!”
單朗大笑點頭,“我也這麽覺得,或者天神教真是因我而起,那些滿腔熱血的複國志士知道我多年都在尋找金蒙王孫,最後卻帶了屍骨還鄉,這事激發了他們的無限鬥志,讓他們緊密團結起來,天神教由此而生。”
單朗明顯在說笑,白塵卻當了真,“你這想法不無可能,皇上大概也這樣想過,所以才試探性要你去剿滅,因為他沒有證據能證明天神教是你創建的,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你接手這事,他總能窺見蛛絲馬跡。”
“他要怎樣是他的事,我只管帶着你保護你,而且你也要保護我,雙飛說你是真正的保護者,所以你要護好我的心,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要說寒心話了,尤其說不喜歡我了,我當時真氣得不想活了你知道嗎?”
單朗實實的委屈,白塵十足負疚,趴到單朗身上,貼耳悄語,“我讓你傷心了,罰我自己動,然後原諒我好嗎?”
單朗喜形于色,很快便溺于小活寶的無限風情,內中滋味妙不可言,蕩人心魂,令人沉迷難拔……
一夜好夢過去,白塵醒來時不見了單朗,又聽外間似有人聲,側耳凝聽,除去惠王的聲音,還有雙大哥和葉安的!
白塵快速穿衣梳洗,可惜出去時只剩了惠王一人,“雙大哥他們呢?”
“回去了,原本要親自跟你辭行,見你睡得香才沒叫醒你……”
“他們回陽州還是回哪兒?”
“此間已無事,自然是回陽州。”惠王說着就吩咐人送來飯菜,“吃吧,單朗送他們一程就回來,不會太久。”
白塵羞赧,之前因為跟單朗分開而誤會出那麽多事,惠王會跟他解釋單朗的去處,自然是擔心他又胡思亂想了生出什麽事來,雖然感激惠王的好意,但也顯得他象個任性胡鬧的小孩似的,動辄就要人安撫勸哄。
“我又沒問你單朗去哪了,不用你跟我交待。”
“是他要我交待的,這次你不見了,吓壞很多人,雙飛甚至調兵搜尋你的蹤跡,葉安獨自出去尋你,差點為敵軍所獲,衛平因失職而斷了一只臂膀,單朗獨闖匪寨大開殺戒,幾乎殺成一個瘋子。”
惠王說到此處,探手過去抹掉白塵的淚,“不要哭,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除了單朗,還有很多人同樣牽挂憂心着你,當然,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有意生事,從前你凡事都只能靠自己,你已經習慣獨自承擔一切,但是現在不用了,就算不能信托別人,最少要相信單朗,他的心裏只有你一個,十年如一日,從無更改。”
白塵愧極無語,因為他真的疑心過單朗,但不是懷疑單朗的心,而是不相信自己能重要過單朗的家人,可是憑什麽不信?
單朗說過,當年他不見了,單朗甚至沒去撈他中箭堕江的二哥,而是瘋狂尋他,可恨他被人重視至此而不自信,遇到生死攸關的事情便會習慣性,也是瘋狂地自保,完美地沿襲着十年逃亡的養成,不考慮人情因素,只思慮現狀實況,看似理智,其實冷血!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以後我會改掉所有不好的習慣,只是不敢保證一下就改好,但我是誠心要改的,首先從坦誠開始吧!現在我就跟你坦白一件事,五年前你在這個國家遭遇的騙子也好,搶匪也罷,都是我,還有去年在望春館我跟你說那些話也是騙你的,因為我對所有人都那麽說,其實我不會跟任何人走,我的目标也不是紅牌,而是殺人報仇,那人的手下害死了我的管家,我要把他們一鍋端了,然後我要繼續逃命,這個才是實情,總之騙了你,對不起。”
白塵拱手致歉,惠王笑而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樣的,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追求。”
“嗯?”白塵傻眼,“你剛才還替單朗表述心跡,怎麽轉背又說什麽追求?你知道我只喜歡單朗的,你也了解單朗的脾氣,他要是知道你對我有這種意思,肯定會打你,說不定還想殺了你……”
“他想怎樣與我無關,我只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我不同意!”白塵橫了惠王一眼,“你又不傻,明知無望就不要瞎想了,否則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好吧,只做朋友,可是你害我不能喜歡女子了,這個總要負責吧?”
“這種事誰能負責?”白塵擡碗吃飯,不理惠王的傻問題。
惠王也不強求,只是含笑托腮,目光定在白塵臉上,看得白塵渾身不自在,“你別處呆着去好嗎?我都吃不好飯了!”
“讓我再看看你吧!吃不好也就這一頓,我這麽看你也恐怕是最後一次。”惠王喃語似嘆。
白塵心頭一緊,“是不是皇上又想怎麽你了?他到底要怎樣啊?你都幫他拿下玉甸國了,他還要怎樣啊?簡直冤魂不散了,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到底又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惠王笑得欣慰,“你果然拿我當朋友呢!這麽關心我……”
“你少廢話!之前不是說好拿下玉甸國,你繼續做你的閑職王爺嗎?事成後又變卦了嗎?皇上金口玉言,不可能出爾反爾,難道這次不是因你父王的事而遷怒,卻是你真的犯事了?”
惠王點頭,笑道:“我是二度抗旨,之前就拒過一次玉甸公主,拿下王城之後,皇上又命我娶之,以聯姻的方式安撫人心,逐步教化新禦子民,甚至給了我新的封號,蜀玉王,寓意我是蜀州及如今的玉州,兩州之王呢!”
惠王說到此處便是誇張的苦嘆,“可是上天作證,我從來不想當王爺,更遑論兩州之王?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即便為了國事而違心完婚,我也不願負了自己的同時也耽誤別人,玉甸公主二十有二,經不起太多蹉跎了,與其誤人年華,不如拒婚自罪,這才是既不欺人也不欺君的做法,你說呢?”
白塵咬唇點頭,悶悶地吃完手上的飯,鄭重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眼睜睜看你送死,你現在還好端端呆這兒,說明聖旨還沒下來,所以我們要在皇上作出決意之前想出開脫的法子,你在京城應該有人,叫他往要緊處好好打點一下,如果有門路跟慶王對上話就再好不過,他是皇上的心上人,能夠逼得皇上違心選妃,自然能讓皇上改主意,所以你要……”
白塵頓住,無比惱火又納悶,“你在笑什麽?我傷精費神幫你想主意,你卻傻子似的,到底在笑什麽?”
惠王一臉抱歉,“我走神了,你繼續。”
“你自己都不上心,我幹嗎要繼續?”
“你的朋友要被賜死了,他現在是得過且過的心情,所以你幫他上心好嗎?”惠王雖一臉笑哄,眼中卻是實在的信托之意。
于白塵而言,這不僅僅是朋友的信賴,還是對他的教誨,十年都是獨當一切,身邊雖有管家教授以陪,但是管家全身都是暗創舊疾,真正行事的只能是他,管家沒了後,無論什麽事都只有他一個了,所以需要考慮的也只有自己,現在不同了,他有朋友,有家人,相互的情感不假,但他還沒習慣這種羁絆,或者說,除了小狼哥哥,他不會真正替別人着想。
現在惠王用自己的生死大事給了他一次試煉,學會用一顆真誠的心與人相交,用誠摯的情意滋養一份暖心而堅固的友情,因此不是他幫別人,而是幫自己——真誠與人,坦蕩于心,把自己從陰暗心牢裏解救出來!
所以謝謝你,惠王!
還有你,小狼哥哥,謝謝你以及對不起,你曾說我總是自我捆*綁,我當時很惡劣地反駁了,其實你說得沒錯,我總怨命途多艱,總怪世途險惡,寧可把一切都想得糟糕透頂,也不願相信人世還是會有美好,現在回想來,即便逃亡生涯也遇到過不少好心人的呀!
我只是被皇命緝捕,卻因此激活了隐藏在人性中的所有惡劣,甚至為其所獲,還在心裏養了一個偌大的魔鬼,以為可以拿它保護自己,殊不知也在為其所噬,讓它把小狼哥哥的小活寶啃得面目全非,害得小狼哥哥找到的小活寶跟個怪物似的,看似軟善,随便一惹就獠牙亂咬,比如衛平臂上那一箭,以及再也看不到箭痕的那一臂……
不行了,我真的有罪,今後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好好的交朋友,要對所有善意的人報以真誠,要象惠王那樣,即便被騙被搶,也寬容大度,更要象小狼哥哥那樣,不愛則己,但愛,縱是怪物也寶貝!
瞧着吧,白塵也會是胸襟坦蕩的大丈夫,最終會成為配得上小狼哥哥的人,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