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霄和衛平的婚事辦得隆重卻簡單,畢竟兩人都是孤兒一般無有親屬,因此只在白天時一起去廟裏焚香祭告一番,晚上便在一衆友人的觀禮下完成了拜堂儀式,之後團坐一堆喝得半醉,差不多時就被送入洞房。

雖然衛平禦封禁軍統領,但跟惠王的太子太傅一樣,基本是挂名而已,因此不曾別處購屋,仍在逍遙候府宅裏居住,不過單朗把西廂劃作新房給了衛林二人。

此時新人已入洞房,剩下的繼續喝,白塵酒量不錯,已經放倒了惠王及老三,唯獨單朗遲遲不肯認輸,白塵卯上了,一杯杯死命地灌,每完一杯就沖單朗挑釁一笑,看在單朗眼裏卻是魅惑無限,奪了小活寶的杯子,“別喝了,我輸了還不行嗎?”

“不行!你要贏!”白塵斜挑眉角,眼中萬般風情亦是八分醉意。

單朗擁人入懷,輕舔懷中人的唇瓣一下,“你是我的,亦是贏得了我,所以雙贏。”

“那就一人一次,今兒你下,明兒我上……”

醉了都還糾纏這事,可見真真想的吧?單朗愠惱又郁悶,感覺自己做得很好了呀,怎麽扼滅不了小活寶的妄想?

“我沒把你做舒服嗎?怎麽老想着上面的事?”

“就是因為很舒服才想嘛!”白塵吊住單朗的脖子,雙腿圈在單朗腰上,湊單朗耳邊輕吻輕咬,“我喜歡小狼哥哥,想讓小狼哥哥舒服又享受,好苦啊……小狼哥哥以前好苦……都怪我逃亡了……我應該原地不動,都怪我,所以要讓小狼哥哥舒服……來嘛……來舒服……”

白塵醉眼醉語,單朗釋然又開懷,原來想在上面竟是因為太舒服,想把自己覺得美好的東西分給對方,這也是喜歡的一種表現,還以為自己做得不好,現在放心了。

“只有你乖乖讓我做我才舒服,可惜你醉了,不然非做你……”

“我沒醉!”白塵緊摟單朗的脖子,“你抱我飛!我要飛回老家去!衛大哥和林霄都祭告親事了,我也要告訴他們我喜歡你,你很寶貝我,我很幸福,自滅家國我不後悔,而且不怕回家了!祖宗的陰靈全部咒殺我,我也不怕了!你會保護我,一輩子都寶貝我!飛吧!飛到戰死的鬼魂面前,不許他們再纏着我!帶我飛……我不怕了……”

白塵醉笑喃喃,卻也淚語睡去,單朗許久才恍悟般回神,一直以為小活寶偶爾驚夢只是慣于逃亡的惶恐,原來還受着無數鬼魂的驚擾,可恨他去歲中秋曾說要帶小活寶永居故土,甚至信了小活寶說的共同努力,好在每年清明能回鄉祭祖……

其實小活寶根本不敢歸鄉,撇開當年那些戰死的兵士不說,自滅家國的人根本無顏祭祠,除非奮發複國,否則怎樣的事情都不足以祭慰先靈……

你說很幸福,可我根本沒有寶貝好你啊,我的寶貝!單朗吻去白塵臉上的淚,把人抱回房間擦洗一番,放到床上摟撫拍哄,恨不能撇淨懷中人藏在心上的傷痛——那些每夜都來糾纏的惡夢。

可怕的不是惡夢,而是殘酷的現實,白塵第二天又被召進皇宮,皇上的微笑帶了肅殺的寒涼,指着旁邊一個少年,“他叫易白,跟你一樣祖籍豐州,更巧的是,他的父親也叫易英成,母親也姓白,朕覺得很有趣,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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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塵心跳如鼓,額上微滲冷汗,指甲緊掐掌心才抑住顫抖,叩首道:“草民也覺有趣……”

“起來說話!”皇上話雖如此,卻一步上去揪起白塵的手,愛憐般輕輕拍撫,“這般細嫩肌膚,怎堪掐痕見血?是為今日這趣事激動難抑,還是另有別情?”

白塵再次跪首,緊咬牙幫不說話,皇上竟也不再追問,而是坐回榻上,輕笑道:“你們既是同鄉又是諸多緣分巧合之人,甚至都是妓館出身,何不相詢敘舊?”

白塵叩首不語,名為易白的少年則遲疑上前,“你父親真的叫易英生嗎?那麽你母親呢?叫白什麽?”

白日見鬼行嗎?若知易英生的兒子還活着,管家根本不會讓我套用你的身份,還以為皇上派人去豐州查過便罷,誰知竟查出你這麽個人?關鍵你是從哪兒鑽出來的?你不是應該死了嗎?

“易白在問你話,還是說,朕在這兒,你不方便答話?”皇上起身踱步,時而低聲發笑,令人毛骨悚然。

白塵在心裏疾呼小狼哥哥,身子也微微打顫,嘴上不得不恭敬答話,“草民沒有不方便,只是乍聽這位易公子直呼父名,草民一時有些失措,又被問及母親姓名,一時感念失神,才會不及答話,還請皇上寬恕草民失态種種。”

“朕不曾怪罪,你也不用惶恐,據實答來便是,但若你母親也叫白小蓮的話,朕會覺得這事有趣得實在古怪,因此你倒說說,你母親叫白什麽?”

這就是我自滅家國的報應嗎?今日是天要絕我吧?此非皇上查問,而是天譴,可是就算我不偷換兵符,金蒙也會滅于大鳳,歸根結底,我不過幫兇而已,若因此事而絕我,豈非天道不公?

“回皇上,即便草民的母親也叫白小蓮,即便皇上覺得有趣得古怪,但草民覺得衆多古怪都不及天道巧設,常言自作孽不可活,天作孽猶可恕,亦如今日皇上發現的這件有趣事一般,卻不知上天巧設草民與這位易公子的諸多趣合,究竟含了怎樣的天機神妙,但不論如何都是天道使然,草民一介卑微,實在不敢參悟絲毫,皇上乃真龍天子,必能參詳真理,因此皇上如何界定,草民便如何信從。”

白塵言畢便俯拜不動,皇上靜默半晌,揮手命人帶走易白,然後走到白塵面前,突然揪起白塵的頭發,放開來,卻又緊捏白塵的下巴,眯眼審視半晌,突然踹了白塵一腳,徑直将白塵踢上牆面又狠狠地摔到地上。

“你真是心機詭變又巧舌如簧,虛詐欺君還賴罪天道,以為朕喜看單朗狂妄便會放縱于你?非但你,就是單朗也是罪不可赦,還有你的那些朋友,朕會将他們一個個淩遲,你若繼續欺瞞,朕會鏟平八奇寨,不然你現下就自供罪狀,朕或許會給你的朋友和你所謂的家人一個全屍,否則朕第一個要處治的便是單朗!”

“不要!”白塵掙紮欲起,奈何被踢得不輕,才一張嘴便是一口血,眼前陣陣發黑,捂着傷處喘息一陣,跪行上前,“不管草民犯了什麽罪,一切罪責只在草民一人……”

“你該死!”皇上又踹一腳,門外卻閃進一人将白塵抱在懷裏,害得皇上失衡之下一個趔趄,幸而及時站穩才不至于摔跤。

“單朗你簡直……”

“先別罵我,幫我叫禦醫送藥來,幸好沒傷着骨頭,借皇上的軟榻躺一下……快些幫我找藥啊皇上!要殺要剮也等我安置好白塵不行嗎?求您了皇上!我心疼得厲害!幫我找藥!”

單朗只差要哭了,皇上雖愠怒倒也命太監尋了藥來,白塵幾次要說話都被單朗止住,吃了太監送來的藥丸也沒能獲準開口,不是單朗的喝令嚴厲,而是單朗眼裏的淚花令他心疼,所以乖乖聽話能讓小狼哥哥心裏舒服點吧?

怎麽可能舒服?單朗擡袖勒去眼中淚,轉身便直挺挺跪下,“皇上罵也罵了,氣也氣過了,人也打了,現在請冷靜聽我自供罪狀,正如皇上所料,白塵就是我一直找的人,但是六年前我是真以為他死了,去年我們才相逢并相認,本來我不想瞞着您,可是您要拿他給慶王洩憤報仇……”

“不用說了,朕只問你,天神教可是白塵所創?”

“怎麽可能?他那十年逃命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創建教派?當然也不關我的事,同樣的,我找他都快找瘋了,埋了他我都萬念俱灰了,要不是我二哥千叮咛萬囑咐,不許我因私誤公,我恐怕早就死于某次任務中,因為真的了無生趣,我知您一直憂心天神教的事,但您知道嗎?白塵比您還惱火天神教,因為他當初是義無反顧幫我們滅了自己的家國,這事兒,衛平應該跟您說過,所以天神教做的事根本違背了白塵的初衷,他是為了跟我做一國人才選擇亡國,與其說他有罪,不如說他有功,他是傾國相贈啊!要我怎麽不寶貝他?皇上把他打成這樣,要我怎麽不心疼?站在大鳳的立場,他究竟做錯了什麽?”

單朗哽聲相問,皇上默然,拿過案上一個小盒,“這是逍遙丸,白塵自願服用,而你願意留朝輔佐太子的話,白塵便不用忍受逍遙丸在每月十五那天帶給他的痛苦,自有人于每月十四日送上如意丹消解毒性,如此五年之後,逍遙丸的藥效會徹底清除,到時你們可随意行事,倘若白塵不願服用,朕只有追究你們的欺君大罪,連同你們的朋友一起,全部淩遲。”

“不用那麽麻煩!”單朗取出逍遙丸一口吞了,“我吃也是一樣的,但不是為了得到解藥才留下來幫太子,而是白塵要我留下來,總之您放心跟慶王快活去吧!”

皇上但笑不語,白塵急得揪了單朗又捶又打,“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那是給我吃的,你憑什麽吃?給我吐出來!”

“沒事,皇上不說了嗎?每月十四日會有人送解藥……”

“萬一那人忘了呢?你給我吐出來!”

“不會忘。”皇上沖白塵淡淡一笑,“你只需要安居京城,讓單朗安心輔君……”

“他中毒了還怎麽輔君?”白塵哭吼,管他皇上還是天王老子,他只知道小狼哥哥中毒了!

“放心,單朗吃的是糖丸,你之前吃下的那顆才是逍遙丸,現下你們回去吧!輔君事宜即時開始,回去替朕想個好法子,如何才能說服慶王跟朕離朝而去,同時不能讓他覺得朕是為了他才不做皇帝,就是這樣,回去吧!”

皇上不耐煩地揮揮手,面上卻帶了惬意的笑,白塵目瞪口呆,單朗則切齒有聲,如果可以,他真想破口大罵,他娘的,居然中計了!

鳳天逸這個老狐貍果然厲害!大概聽衛平說了金蒙王孫自滅家國的事情之後就改了招,不再一心替慶王尋找洩憤的人,而是利用一切條件創造離朝的機會,別說白塵真是金蒙王孫,就算不是也必須是,如此才能構陷以圖,為了達成今日這個目的,皇上應該早就開始相關部署,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大概從他不準白塵離京時就已開始了吧……

這個老東西!老不死!老混蛋!他娘的中計了!單朗憤然砸拳,白塵雖然也為皇上的老謀深算愣了一下神,但是很快就高興起來,不,不是高興那麽簡單!

皇上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皇上沒有怪罪也沒有累罪他人,皇上真的放過他了,皇上其實是好人!

逍遙丸不是毒藥,而是皇上已然釋懷的證明,跟他一樣,皇上覺得過去的十年大家都過得不好,今後不要再繼續痛苦了,皇上一定是這麽想的,否則不會寬容他的欺君之罪,而且皇上開始一心追求自己的幸福了,要讓喜歡的人放心跟他走呢!

太好了!一起努力吧!為了皇上的幸福,也是大家的幸福,一起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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