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涉水[修]

“盟主,此事清風間拖不了幹系。”

老板娘站在大門口對着陳毅委身,柔軟的長發遮住頸上的瑩潤肌膚:“要是追究起來,還望放過茶樓裏的下人們。”

陳毅此時已經将頭上的鬥笠取下,露出來的一張臉雖然跟蕭白舒完全是兩回事,絲毫不相像,連膚色也如小麥一般。但是面容堅毅,很是陽剛周正,眉宇間也不乏俊氣,站在人群中自有一番超脫年齡,沉穩如山的江湖氣。

他聞言側身看向女子,當衆扶起她的手臂:“此事尚未查明,如有必要,自會請老板入山莊問話。”

待女子的态度也恰到好處,并未給出是否追究的明确态度,也沒有拂了人的臉面。

“謝盟主考慮。”老板娘又委身施了一禮。

陳毅雖然未在人前過多苛責,也沒放過一點遺漏,不輕不重地說:“恰好天未大亮,街巷無人,白雲山莊的事情不希望落在別人的耳朵裏。”

“那是定然。”老板娘擡起臉,沒了那些華貴的衣衫,卸了脂粉的臉上清清淡淡,好似一下年輕了四五歲,不卑不亢地應下來。

“清風間一如往日,一個時辰之後開門迎客,白雲莊主昨日從未踏進過這扇門。”

陳毅點點頭,收回手。

“我也從未見過盟主。”女子又溫聲道。

陳毅欲走的腳步稍作停頓,頭也不回地上馬,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莊。

原本是手下在前,家仆在後,可行至半途,楚欲和張洲,連同蕭白舒院子裏的兩個守院門的,都被叫去身邊跟從。

楚欲形色自然地上前,接替過陳毅的手下,在前替蕭白舒牽着馬。

走了幾步,他放慢腳步跟在蕭白舒的身側,擡頭看一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莊主受傷了嗎?”

蕭白舒坐在馬背上的背影僵直一瞬,手中抓緊缰繩,淡道:“并未。”

楚欲只知道蕭白舒信任自己這身皮囊之上的“林家弟兄”,到底主仆二人的關系,熟悉到何種程度,确實拿捏不好。于是只能慚愧地深深低下頭,走幾步就去探看蕭白舒不自然的坐姿。

“莊主。”他又喊。

蕭白舒只給了他個眼神示意。

“是屬下無能。”楚欲道,“要不是我疏于職守,也不會讓莊主身處險境。”

蕭白舒只聽這話,似乎是回想到什麽,手背捏緊到指骨暴起,被楚欲塗了藥的傷口也裂開了幾絲。

“要是大公子追究起來,我願......”

楚欲還沒将清風間那老板娘自認領罰的路數重來一遍,蕭白舒就惡狠狠地斜了他一眼,讓他當即閉上嘴。

“此事與你無關。”

蕭白舒沉道:“不必多言了。”

楚欲看他一路上面色始終未見好轉,耳根卻還有些隐隐未褪的紅,才知道這番憤恨并不是對着這個不怎麽管用的親信暗衛,而是對着自己。

他大概,還在想昨晚的事情......

回味怎麽會跟一個男人春宵一度?

還是絞盡腦汁地在想,缺失意識的那幾個時辰,是如何跟人魚水之歡?

楚欲垂下頭,嘴角暗自溢出點得趣的笑意。

白雲莊主的臉皮也太薄了。

什麽武林盟主的利祿名聲不去在意,該咬鈎的時候怎麽也不肯服輸,不過是在溫香軟玉上将計就計,随口撒了個慌罷了,怎麽這麽好騙。

·

卯時。

白雲山莊。

陳毅帶着衆人進了議事堂,蕭白舒面色沉郁地坐在身邊。

張洲和楚欲低着頭在前,身後是蕭白舒的院子——對影庭,裏面的護院和仆人丫鬟,包括廚子都一共二十五人盡數到場。

堂前的香都燃過了三分之一,內廳仍舊沒有一人站出來。

“十個護院,三個貼身護衛......”

陳毅目光滑到楚欲的身上:“一個身手不凡的暗衛,加起來連個賊都捉不住?”

比起追究當夜蕭白舒失蹤一事,沒人會想到陳毅回莊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徹查之前白雲山莊被人夜襲。

“大公子......”吳伯小心地喚道。

這是對影庭的管事,已經快要六十歲,原本是蕭鶴所用,現在跟着蕭白舒,面對上陳毅的問話,還是有些膽戰心驚跪下去。

“我們已經裏裏外外地檢查過了,對影庭确實無任何被翻找過的痕跡,就連山莊裏,也确實沒有丢了什麽。”

陳毅将在場的人全部掃視一遍:“幾個院子裏的人,都眼睜睜地看着這賊是從你們庭院裏沒了的,怎麽解釋?”

“這......這真的沒人看見有人闖進來。”吳伯額頭快要低在地面上,兩鬓的頭發都快發白,蕭鶴還在的時候也少有對他苛責過。

陳毅并沒有厲聲盤問,周身氣勢卻讓人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不是人,難道還能是鬼不成。”他道。

“張洲,林桢,你們來說,那晚到底怎麽了。”

楚欲自然知道那晚怎麽把這兩個人弄暈過去,還擺出了大模大樣的姿勢橫在走廊上,估計身邊這個張兄弟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醒過來會橫在地上。他想要不要胡編亂造一個,比如受了人的迷藥,或者感覺突然被人襲擊,總好過一無所知,完全置身事外。

內廳裏一無人說話,氣氛就更加凝重。

楚欲沒想到張洲會在他之前出聲,筆直地朝着蕭白舒跪了下去。

“那晚,屬下同林桢一同在莊主的房前守衛,并沒有看到或聽到任何可疑的人或事,也是勤逸院的人追過來之後,才知道有人擅闖山莊。”

這,睜眼說瞎話?楚欲心道。

他此刻正垂目,不動聲色地往一旁看了看,張洲仍舊面不改色,一片忠心耿耿的老實模樣。

這話一出,擺明了蕭白舒庭院裏的人,跟陳毅院子的護衛之間,說辭出了矛盾。

也不知道張洲是有意還是無意,看上去有些分量的管家都尚且低着頭,他卻直接跟陳毅的人挑起來差池。

“他确實不知道。”蕭白舒這會兒才開口。

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還站得挺直的楚欲:“那晚我正在沐浴,庭院裏吵鬧起來,他們也未曾離開過我的身邊。”

“對!”楚欲聽聲當即抱拳施禮。

跟着極快地接了一句,“正因為後來發現山莊裏有異動,我與張洲才時時刻刻守護在莊主身側,寸步不離。”

說着他擡眼看看蕭白舒:“山莊進來一個賊而已,幾十個護院,再加上大公子勤逸院裏的衆多高手,自然會将賊解決,我等只一心保護莊主的安危!如若莊主出了事,才是最危險的。”

他這番真情肺腑,說的毫不含糊,完全将蕭白舒在清風間被人生擒忘在腦後。

直到張洲擡起臉,皺緊眉頭,幾次三番的擠眉弄眼,他才恍然大悟,好似被當頭一擊。

“嗯。”

蕭白舒也不知是好面子,不去戳穿,還是主動願意保下他們,也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楚欲還未編排好,怎麽把自己寸步不離保護的莊主弄丢這事兒解釋清楚,再不能出現話裏有漏洞對不上了。

陳毅居然就勢真的不再追究,只是眼神總往他身上落了幾次。

“這次的事情......”蕭白舒剛一開口,底下的一衆人紛紛擡起頭。

“所有的人,不得議論。”他道。

“啊?”

楚欲聽完就發疑出聲。

陳毅看了他一眼:“就照莊主說的做。”

楚欲一時難解,這話是對他一個人講的,還是對着底下這一群人,但是身後的人全部都沒人應聲,他只好大大方方地微微躬身領命。

“是。”

陳毅的手下還在山莊裏沒有安置,剛一回來就過來整治了一番,給了臉色。

對影庭裏的人,通通把精力提高了幾倍,在這麽大的事情面前,人人自危。

畢竟這麽些年,夜襲白雲山莊,還是頭一回。連傳出去都足夠在江湖上掀起風浪,到現在為止還沒什麽風聲出來,大概也是因為蕭白舒刻意壓下來。

臨走時,陳毅在楚欲的身旁停下來。

先前盤問時規整正色的口吻,也放松了一些:“你現在是莊主的人,莊主說什麽,就是什麽。”

楚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陳毅還是看着他,只能道一聲:“屬下領命。”

陳毅幾不可聞地嘆口氣:“這句話,以後不必再對我說。你的主子,只有莊主一個人。”

楚欲這才轉過頭看向還坐在堂前的蕭白舒,這個音量,蕭白舒肯定能聽到。

雖然尚且不知道林桢跟陳毅有什麽關系,身份立場似乎也跟剛才那些家仆有些不同,他還是朝蕭白舒微低下頭示意。

再轉首對陳毅道:“謝大公子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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