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七八米遠的拐角處忽的響起一陣不太清晰的說話聲。

有人推着購物車在往這邊走。

懷央離開溫九儒的親吻, 把頭埋在他肩膀上,眨着眼很小心地看着遠處的人。

她整個人靠在溫九儒身上,小半張臉埋在他頸窩。

睫毛忽閃忽閃, 蹭得男人皮膚發癢。

溫九儒垂眸,看了眼她這小心探頭的姿勢。

倒是還知道害羞?

他以為她心裏沒有這根弦。

畢竟一天天跟斷了七情一樣。

遠處推着車的人大概是看到了這邊兩人依偎着的情形,掉了個方向, 往另一排貨架去了。

懷裏的人離開溫九儒的麗嘉頸窩,手揪着他襯衣的領口,小聲抱怨。

“還捂嘴?溫九儒,你挺變态的。”

溫九儒笑了, 手摸在她的太陽穴, 視線從上往下, 落在她唇珠微翹的上唇。

他喉結滾動。

其實還有些想往下親。

溫九儒有時也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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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獨獨在面對她這件事上小心了又再小心。

總想确定些什麽再往下一步。

但讓他很挫敗的是, 直到現在,她眼睛裏仍然沒有東西。

溫九儒沒放開懷央,反倒是扶着她的後腦把人往懷裏抱了抱。

輕嘆:“你什麽時候能把你那七情種上?”

男人一向懶散的樣子太深入人心, 懷央下意識把他這話當成了調侃。

“聽過什麽叫智者不入愛河嗎?”她微微彎眼,笑得可人, “你不也是嗎, 溫九儒?”

“嗯。”

男人眼皮聳拉着, 單手插在西褲的口袋, 模樣慵懶。

從超市出來, 兩人大包小包地回了明河公館。

懷央說這是她想買的,費用可以從她工資裏扣。

溫九儒笑了笑, 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些。

狗窩和隔板全部裝好, 整個一層客廳的西北角豪華得簡直像給這狗建了個游樂園。

甚至還有滑梯和衣櫃。

懷央把視頻發給夏琳時, 夏琳在那頭羨慕的要死,一串信息發過來,問他們家還養不養“人”這種寵物。

“你倆這狗都養起來了,是不打算離了是吧。”夏琳在那面問。

“不啊,離吧。”懷央蹲在客廳的狗窩前,回頭看了眼餐桌旁的溫九儒,“離啊。”

十二點剛過,方叔已經送了飯過來,溫九儒正在拆包裝袋。

老遠懷央就聞到了爆炒辣子的香。

辣子雞和水煮肉片,想來又有這兩道菜。

最近吃得太合口味,她都懷疑自己要胖了。

夏琳正在吃東西,吐字不是太清:“你倆離了,這狗咋辦?”

“給我?他太忙,估計沒時間養。”懷央手在小東西的後頸上撸了兩把,“或者他想留下的話也可以。”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人和人是,人和狗之間也是。

懷央對這種事情看得很淡。

能這麽養三年已經很開心了,她并不貪心。

這麽說着懷央又想起來:“你家都是怎麽理財的?有沒有靠譜的經理推薦,溫九儒上個星期把三千萬打給我了。”

夏琳的父親年輕時是很有名的律師,幾年前開了自己的事務所,雖說這事務所不大,但賺的也不少。

懷央手裏沒拿過這麽多錢,覺得還是問下夏琳比較好。

“我也不太清楚,等下我打電話問問我爸。”夏琳吸着面條,“你打算怎麽理?”

懷央思考了一下:“花千八百萬買個房子,剩下的兩千萬,五百萬做高額理財,一千萬看能不能買風險小的債券,最後五百萬存銀行找金融經理,當個養老錢。”

“養老錢你都想好了?”

“那不然?”懷央笑,“我要是離婚沒孩子就這麽活到老的話,不存點錢最後死在醫院沒人管怎麽辦。”

夏琳在那頭感嘆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這邊有人已經結婚離婚,人生馬上就要甩開她一個階段。

懷央在米色的塑料小盆裏倒了些狗糧:“而且結婚生孩子也可能會孤獨終老最後自己死在醫院裏,所以怎麽算都是自己攢錢最劃算。”

夏琳說:“這話怎麽說?”

懷央答:“首先,孩子不一定孝順,其次,現在很多人成年後為了自己的前程各奔東西,天高皇帝遠,能和父母一直呆在一個地方,照顧父母的是少數。再來,科學研究表明,男人的平均壽命比女人短,而經過統計,當下的婚姻有百分之八十還是男大女小,所以極有可能在晚年,你伺候完臭老頭子之後,他還是先你一步離開,等你病的時候還是既沒人照顧你也沒人陪你,和沒結婚的一樣。”

“然後?”夏琳問。

“所以要麽別結婚。”懷央總結,“要麽就找個小的吧,姐弟戀才是大勢所趨。”

懷央話音落,手機被抽走。

“你想找個多小的?”溫九儒問她。

打包盒都開好,他是過來叫她吃飯的。

溫九儒在懷央身邊站定,垂眸,目光落在腳邊蹲着的女人身上。

她頭發沒挽,披在身後,沒有經過任何染色的黑色長發,讓她看起來素淨白嫩。

“小五六七八.九歲?”懷央很認真地在回答,“反正只要對方不嫌我大,我就也不嫌他小,長得帥,成年了就行。”

溫九儒:.........

“你和你這閨蜜聊天涉及面挺廣的。”溫九儒揚了揚手裏的手機。

夏琳有了上次的經驗,生怕波及到自己。

在那面瘋狂大吼:“可不管我的事,都是你老婆說的!好好管管吧,她成天滿腦子想的就是和你離完婚找個什麽樣的小奶狗!”

說完,“啪”一下按斷通話。

世界回歸一片寂靜,和上次一樣,又剩了溫九儒和懷央大眼瞪小眼。

“那什麽。”懷央把自己的手機從溫九儒手裏抽出來,“你也可以找小奶貓。”

“.........”

溫九儒真的是被氣笑了,又不知道這氣要怎麽發。

就真的一拳打在棉花上,拿她沒辦法。

溫九儒輕哼一聲,轉身往餐廳走:“我喜歡野的。”

“哦,小野貓也行。”懷央跟在身後接話,“也有又奶又野的,能根據你的需要随時切換風格。”

你一句她頂三句。

幹什麽都不走心,說話也不過腦子。

懷央走到廚房,拿了碗筷過來遞給溫九儒,又幫他盛湯盛米飯。

自己在人家家裏白吃白喝,總要幹點活。

相比欠人情,她還是更喜歡拿錢辦事和錢事兩清。

懷央坐下,夾着保溫盒裏的菜:“要給它取個什麽名字?”

曹林确實喜歡狗,但也不經常在家,這窩生了五六個,他自己都沒來得及起名。

沒想到正好便宜了懷央和溫九儒。

“都可以,看你。”溫九儒說。

男人眼神和表情都淡淡的,看起來興致并不高。

懷央又夾了一筷子菜,考慮着:“等下我翻翻字典。”

聞言,身旁正慢條斯理喝湯的人掀眼皮目光往她這側投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央看錯,她總覺得男人這眼裏夾雜了一絲不滿。

她莫名其妙,不明白這狗明明他也挺喜歡的,好好對待是有什麽問題嗎?

吃完飯,照例是碗筷扔進洗碗機。

周日,附院和公司都沒什麽事,兩人都不用出門。

懷央難得休息,今天不大想看論文,搬着凳子拿了本板磚似的新華字典,坐在狗窩前給狗找名字。

溫九儒沒去書房,攤了電腦,坐在客廳看報表。

宋梅最近又在搞小動作,華溫餐飲那一塊,好幾部分的賬都對不上。

溫九儒覺得這女人可能狗急跳牆,真的瘋了。

“姓誰的姓?”懷央回頭問他。

“都可以。”溫九儒聲音懶懶。

說話間溫九儒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曹林,問他狗的情況。

溫九儒側眼,看了下還膩在懷央身上的狗。

溫九儒:退貨的話退錢不退?

曹林林林:.........想的美。

曹林林林:起名沒?

溫九儒:懷央正在看字典,在想跟誰的姓。

曹林林林:跟我的呗,我怎麽也算是親生父親。

“.........”

曹林和溫九儒這兩句是在群裏發的。

還有李延時的那個三人群。

此時李延時又詐屍出來,說曹林。

單身李延時:你是真不怕死。

溫九儒放了手機,懷央又擡頭看他:“名字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想法,總不能都是我一個人說的算?”

溫九儒眼皮掀了兩掀,目光落在那沖懷央搖頭搖尾巴的狗身上。

“叫狗蛋吧。”男人說。

“......”

“賤名好養。”他又補充。

這麽難聽的名字,懷央自然不會采取。

最後思來想去,給這只不到四斤的狗起了個非常偉岸的名字——項羽。

溫九儒掐着腰,站在客廳那個豪華角落前,和隔板裏沒比耗子大多少,搖着尾巴的傻狗對視了兩秒,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确定管他叫項羽?”難得的有了點除了溫和懶散以外的表情。

懷央點點頭:“不霸氣嗎?我準備以後再養只貓叫虞姬。”

“行吧。”溫九儒放下手點頭,“你開心就行。”

周一晚上,附院和一個有合作的單位聚餐。

咨詢中心這八.九號人都要到,飯店訂在離附院不遠的一家粵菜館。

晚上六點半,在包間裏坐得整整齊齊的附院人,迎來了合作單位的幾個老板。

林怡然和懷央坐在一起,跟着衆人站起來迎接。

她靠近懷央的耳朵,撇了眼遠處提着酒的幾人,小聲道:“怎麽感覺要喝酒啊。”

“估計是。”懷央回答她。

和咨詢中心有合作的這家是臨安本地的教育機構。

做學前教育的,主打的就是關注兒童心理健康,讓孩子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靠着和寧大合作的名頭,近幾年名氣做出來賺了不少錢。

當然,給綁在一條繩上的寧大咨詢中心也捐了不少。

“帶咱們來就是陪酒的,沒看出來啊?”隔壁臨着的座位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女生。

李嫣然,父親是隔壁土木院的書記。

說話就沒好聽過。

林怡然小聲嘟囔:“怎麽成天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另一個師弟在旁邊拍了下林怡然的胳膊,小聲:“你跟她犟什麽,她就這個樣子。”

懷央另一側的師妹,也探過頭,悄聲安慰:“大小姐嘛,讓着點。”

懷央來了半個多月,對咨詢中心的這些事情也知道了個大概。

李嫣然這人也不是不好,只是說話做事都帶點心高氣傲的勁兒。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物種,相比需要被慣着的大小姐脾氣,人們還是更喜歡溫柔可愛的。

所以李嫣然獨來獨往,人緣不是太好,但她自己也不在乎。

李嫣然瞥了他們幾個一眼,眼角微翹,看向懷央:“說你呢,等會兒估計會讓你陪。”

懷央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酒場應酬,雖說也不是真的要幹什麽,但總喜歡喊些女下屬和女學生陪着。

酒□□化這風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改掉。

大佬們和他們不坐一桌,飯吃到三分之一,開始打圈敬酒的時候才用到她們。

懷央一直弱化自己的存在,跟咨詢中心的領導也一直說自己酒精過敏,不能喝。

到底是寧大的學生,自己這邊的領導不會為難,不喝就不喝,沒什麽大不了的。

林怡然脾氣軟,傻不愣登的沒拒絕成,第一杯喝了,開了這個頭,後面再想躲就不好躲了。

連着兩杯下去,她的臉已經紅了起來。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都醉了些。

咨詢中心這邊唯一一個女領導來提醒過一次,說讓這桌的學生都別喝太多,男生少喝點是個氣氛,女生就別喝了。

沒成想那邊兩個大領導都有些喝多了,出去接電話再回來,路過門口聽到她這話,語氣不太贊同地訓了兩句。

說喝的就是個氣氛,她在這掃興。

要都是學校的人還好,大多都不會為難學生。

只是附院這邊好多人工作多年,不同于學校單純的學術環境,早就觥籌交錯間染了官場氣。

懷央逮着林怡然把她拽回來,倒了杯熱水給她。

皺着眉交代她:“誰再讓你喝你都別喝了,裝醉。”

“誰讓她第一杯喝了的,傻子。”李嫣然在旁邊玩兒着手機說風涼話,“剛都幫她擋了,她不知道拒絕。”

懷央看她,覺得這姑娘有意思。

好話都能被她說的難聽的要死。

教育機構那幾個真的喝多了,五六個男人,三十多到四十多不等,西裝脫了,舉着杯子在那兒吹牛逼。

懷央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礙于只是個學生,幹不了什麽,只能老老實實呆着。

“你們這桌不活躍啊。”機構的一個副總端着酒杯過來,路都走得不太穩,“大家都是棟梁,以後附院還有我們這邊都要用到大家,來,我敬你們一個。”

男人不高,和懷央差不多,肚子微攏,發頂有些稀,戴副眼鏡,看起來四十出頭。

懷央和林怡然坐在圓桌靠門口的這一側。

李嫣然則坐在懷央身邊,事不關己的樣子,在扣自己新做的美甲。

“來,這個妹妹,咱們喝一個。”男人拉住左側林怡然的手腕,手上的酒杯作勢要碰她的。

懷央皺了皺眉,扯着林怡然的胳膊,不着痕跡地把她從男人手裏拽出來。

面上笑着:“是我們要敬王總您,她剛剛都開始說胡話了,是真的不能再喝,而且我們都是學生,也實在不配跟您碰這個杯。”

“诶,哪有什麽領導和學生之分。”男人杯子往回收了收,又想摟上林怡然的肩膀,“能在一起喝酒,都是緣分。”

酒喝到現在這個程度,場上該醉的差不多都醉了。

隔壁那桌教育機構的幾個和咨詢中心的領導基本都不大行了,他們這桌有兩個男生也出去吐了兩回。

李嫣然剛手機響,擠到另一側的角落在接電話。

懷央大眼掃了一下,眼看着身邊除了醉倒的幾個,沒人能用的上。

就連身旁的林怡然也有些醉呼呼的。

懷央勾着林怡然的腰,把她人往後扯,避開男人搭她肩的手。

林怡然也推着杯子:“真......真不能喝了。”

男人借着酒勁兒像是林怡然不喝這杯不肯罷休。

“你這拒絕,後面可跟你領導不好交代哦。”那男人嘴上吓唬林怡然,“你說我們這一生氣,跟咨詢中心的合作沒了,你們領導怪你怎麽辦。”

咄咄逼人倒是玩兒的挺好。

懷央心底冷笑一聲,徹底來了氣。

她擡手把男人遞到林怡然面前的酒杯推開。

臉上仍舊是帶着笑,聲音卻有點冷:“我們做學生的,不能喝就是真不能喝,回來真是喝進了醫院,您也不好交代。”

男人呵呵笑了兩聲,拿過林怡然手裏的酒杯又遞向懷央,期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摸了下林怡然的手。

這人真的是不喝不罷休,一直在這兒揩油。

懷央接過杯子,把林怡然往後拉了點,拽出那男人的範圍,自己則從桌子裏面繞出去。

“我們出來喝。”她笑着向男人點了下頭,擡手拉開包間門。

王琦也确實喝得有點多,反應都有些遲鈍,面前一長成這樣的大美女,笑得盈盈動人的跟他說出去喝,行動先于腦子,他連想都沒想就跟了出去。

出了包間,往左兩步,是個走廊。

靠裏,燈光大亮,人卻不多,只有四五米遠外的拐角會時不時過人。

沒有那麽敞亮,但也不算隐蔽。

懷央轉身,擡手把杯子裏的酒潑他臉上,玻璃杯往身後的牆上一敲。

“咔嚓”一下,聲音很響,劃破此時安靜的走廊。

懷央手上的高腳杯,碎的瞬間只剩了下面的杯托。

她冷笑着:“王總現在酒醒了嗎?”

懷央剛出來前,心裏是有打算的。

王琦只是機構的一個副總,能說上的話不算多,和她之間又隔着一個附院才到寧大。

應該是給她穿不了什麽小鞋。

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忍着。

懷央這人和溫九儒有一點一樣。

雖然平常總是清清淡淡地笑着,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一旦狠起來,其實挺吓人的。

現在就是。

女人手裏拿了半截碎掉的玻璃杯,明明是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長相,卻偏偏讓你覺得下一秒,她手裏的玻璃杯就能紮過來。

根本不會帶一絲猶豫的。

王琦本就沒醉得徹底,這下那點酒意散去了三分之二。

透明的酒液,順着他的下巴滴在他的襯衣領口。

他臉色非常難看:“你膽子挺大,你不怕......”

懷央打斷他:“我怕什麽?你想怎麽樣?這來來往往都是人,我不會叫嗎?”

王琦被怼得一愣。

“女孩子的臉面......”

懷央再次嗤笑着打斷他:“臉面?是摸人的不要臉,受害者有什麽可丢臉的,少給我在這兒講男人女人,丢臉的是做錯的人。”

懷央聲音不算大,拐角處路過的幾個服務員都沒注意到這側的動靜。

“而且奉勸你一句。”懷央聲音陰冷,“少在這兒仗着身份揩油摸人,說了多少遍了不喝,聽不懂人話嗎?”

要只是勸酒,沒動手,懷央也不至于現在在王琦面前這樣敲杯子。

這動了手就不一樣了,次次忍着,慣他這毛病,以後酒場上還不知道要被他再摸多少人。

王琦擰着眉,整個人的火氣眼看就要上來:“你!”

隔壁包間門“砰”一下被推開,又出來一人。

李嫣然踩着自己那雙馬丁靴,身上的黑夾克下擺一蕩一蕩,高馬尾在腦後飄的放蕩不羁。

她兩步走到懷央身邊,不留情面,甩手又在身後的牆上砸了個玻璃杯。

“你什麽你,最讨厭你這種油膩男,傻逼東西。”李嫣然眼皮擡得特別不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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