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夫人這般美貌,該配上支……

顧言風收到端午的傳信便立刻去了永安,景堯看着消失在原地的身影,鼻腔輕哼。轉頭看向不再看着監牢上方傻笑,反倒拼命掙紮,想要将自己蜷縮起來,口中一直呢喃些他們聽不懂的句子的鬼老三,轉身吩咐端申,“将鬼老三放下來,我和他聊聊。”

端申原先并不負責冥河監牢,只是前段時間,端酉被黃泉道下爬出來的魅鬼所惑,如今還在受罰,而先前過來的端巳又英勇有餘智慧不足,所以小九端申趕來冥河監牢負責看管一段時間。聽到景堯的話,身後濃眉大眼穿着盔甲的男人低聲應是,跨進監牢當中,将拷在鬼老三身上的鐐铐解開了大半。

鬼老三剛從半空中落到地上,便竄到了監牢一角,拖動着鐐铐發出聲響,口中還喃喃有詞。

“別殺我,別殺我。”

時而又眼神迷離,雙手在身前亂揮,“定是假的,神祇早已隕落!妖鬼天下!這是妖鬼天下!”

景堯走進了監牢當中,在鬼老三面前蹲了下來。鬼老三似乎是很怕有人離他近了,雙腳亂蹬着想要離景堯遠些,嘴裏還發出些意義不明的單字。

“你為什麽會去永安?”景堯伸出左手,一道銀絲從他掌心竄出來,貼上了鬼老三的太陽穴,方才還同中了邪一樣吵鬧不休的鬼老三驟然冷靜了下來,一雙眼定定看着景堯,再張口說話時,像是木偶一樣,顴骨在他的動作間發出聲響,咔咔,咔咔。“是預兆……預兆讓我去永安。”

鬼老三猛然擡頭,漆黑的雙眸緊緊盯着景堯,仿佛在透過他看什麽,“神祇隕落萬年之久,該是妖鬼降世!”

景堯背上沁出一層薄汗,他卻依舊不松手,“是誰捏破了你的魂絲。”

“魂絲……魂絲……”似乎是問到了什麽鬼老三不願意回憶的事情,景堯被震得退開兩步,虎口陣陣發麻。而監牢中的鬼老三則是徹底瘋魔了,不住拿頭撞在青石牆上,血肉模糊。

景堯臉色難看,他沒能從鬼老三口中問出什麽有用的,不提是誰主導着讓他去了永安,就是連是誰殺了他在永安的□□都沒能問出來。

生生捏碎魂絲,景堯望向幽深的冥河底,他想不出,這世間有誰能做到這般,即便是顧言風,想要生生捏碎別人的魂絲恐怕也要去掉半條命,才能承受得住魂絲破碎時的反噬。

可如今,卻有人折了鬼老三半條命,還讓他連提都不敢提起。景堯甩手離開了冥河監牢,心頭一聲長嘆。

黃路被端午抱在懷裏,掙脫許久都沒能掙開,幾番下來,碩大的黃鼠狼認命得任由端午抱着,張開了四肢,懶散地曬着太陽。小玄貓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出來,湊在他身邊,昂起頭想替黃路梳毛。

顧言風同林塗說完話推門出來時,小院裏正是這樣一幅和平的景色。聽到門響,剛剛安靜片刻的黃路蹿了上來,坐在矮凳上的端午險些叫他掀個倒仰。

“阿黃。”林塗伸手揉了揉黃路的腦袋,黃鼠狼兩只豎起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同小狗似的直擺動。“先不變回人形,如今狀元府守衛森嚴,你得偷摸進去,幫我找找,施淼的魂魄還在不在狀元府裏。當時我只來得及帶走施淼的一絲魂魄,其餘的消失得很快,并不在我兔兒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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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路原地轉了兩圈,毛茸茸的前爪擡了起來,指了指顧言風,又不停地擺手,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姓顧的有什麽用?還不如他獸形的時候管用。

顧言風自然也是看懂了,伸手捏住了黃路一側的臉頰,原本瞧着一張可愛的臉,被他捏得成了大盤子,黃路尾巴高高翹起,上面黃紅色的毛豎立着,根根分明。

“鬼王大人。”林塗安撫地摸着黃路的下巴,小黃鼠狼就在舒适同憤怒間無縫切換,“阿黃脾氣大,還請您別逗他了。”

顧言風收回手,他看着将腦袋擱在林塗腿上的黃鼠狼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條縫,心底泛酸,伸手提住了黃路的脖子,抛向院子當中,“永安這些年變化極大,你總是悶在院子裏,我陪你一同去轉轉?”

林塗張嘴剛想要拒絕,但顧言風緊接着道,“出去走走總比在這兒等着探查得好的好,說不準這一路上我們能發現些別的呢?”

黃路原本已經躍上了院牆頭,正在規劃路線。猛然聽見阿黃兩個字被顧言風喊了出來,毅然決然調轉方向,撲向了顧言風。顧言風正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将林塗哄心動,等眼角瞧見那抹黃時,已經躲避不及了,勉強後退板寸,卻依舊被黃路用爪子在衣服上撓了一道,腰間玉帶随着黃路落地一同掉了下去,先前在黃泉道顧言風用來遮眼的白色綢紗出現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飄落在地上,可再仔細瞧瞧,分明是先前林塗打鬥間破了半塊的軟綢上的。

林塗的視線随着那綢紗一道緩緩落在地上,她有些詫異地擡起頭看向顧言風。顧言風右手背在身後,輕咳一聲,臉上神色未變,“我瞧你那軟綢用的順手,便将這塊碎開來的收了起來,想着什麽時候替你将軟綢修好。”

顧言風彎腰撿起了白色綢紗攥在了手中,嘴裏雖說着是要替林塗将軟綢重新修好,可手上卻半點沒有要将綢紗遞出去的意思。耳朵尖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林塗收回了落在他耳尖的目光,看向明晃晃的日光,“那出去看看吧,端午要一同去麽?”

突然被點名的端午先是開心得蹦起來,天地良心,她成日待在這院子裏,早就悶得快要發黴了,能出去自然是千百個樂意。只是話還沒說出口,便觸及到了顧言風冷冷的目光,于是開心到蹦起的小丫頭又緩緩放下了半擡的手,轉而摸了摸鼻子,“林姐姐,你們去吧,我是鬼體,曬不得太陽。”暴露在日光下的端午一本正經道。

林塗回頭去看顧言風,顧言風雙手背在身後,見林塗看過來,篤定地點了點頭,“是,端午鬼體不穩,曬了太陽不好。”

終歸,還是只有林塗和顧言風兩人,走出了這條青石小巷。

這麽多年過去了,永寧曾經的那些商鋪早已找不到了,只剩下那條寬闊的長街還依稀能瞧見過往的模樣。街邊小販推着琳琅滿目的貨物沿街叫賣着,氤氲着熱氣的吃食攤子是不是傳來食物的香氣。林塗喜歡這種生機盎然的場景,一時也忘了跟在她身邊的顧言風,饒有興致地仔細打量着四周。

走出去沒兩步,顧言風突然拉住了她。林塗詫異地停下步子,疑惑地看向顧言風。顧言風從懷裏掏出一塊面紗,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變出來的,見林塗疑惑得望向自己,頗有些不自在,“你相貌出衆,一路上太過顯眼,若是被那些暗處的人注意到就麻煩了。”

見林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顧言風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面紗替林塗帶上了,修長的手指拂過軟嫩的臉頰,顧言風指尖輕顫着,那軟嫩的觸感叫他一顆心化成了一灘。耳邊三兩縷散落的發絲從顧言風掌心中拂過,惹得他掌心一陣發癢,連扣了幾次,才将面紗替林塗戴好。

“郎君,夫人這般美貌,該配上支玉簪子!”貨郎的聲音突然響起,林塗已經轉身走了兩三步,面紗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露出皎潔的小巴,顧言風怔怔看着林塗的背影,直到林塗走得遠了才回過神來,看向一旁手裏托舉着一根玉制簪子的貨郎。

“郎君,您瞧咱家玉簪子,夫人青絲如瀑,挽上定當美極了。”貨郎依舊賣力地介紹着手上那柄簪子,顧言風從袖中摸出一塊金子放在了他手心當中。貨郎用牙啃了啃,一時愣了,慌忙擺手,“郎君,用不着這麽多。”

可顧言風卻并不理會,也不拿他手中那柄玉簪子,反倒是從桌上拿起了根木簪子,木簪頭是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兔子。将木簪子籠入懷裏,顧言風跟上了林塗的步子,不近不遠地落在林塗身後,貨郎疊聲喊他的聲音漸漸遠了淡了。四周嘈雜的叫賣聲,閑聊聲紛紛湧入顧言風的耳朵,可顧言風卻仿佛聽不見一般,專心看着前面是不是停下步子看看這瞧瞧那的林塗。

顧言風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和林塗感情甚好的時候,林塗也是這般,對外面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他曾經也疑惑過,怎麽這般大的人了,對這些幼童都不足為奇的事物這般驚奇。林塗只說自打出生,便少有閑庭散步的時候,遑論多數時候都是在睡覺。那時候,顧言風還笑林塗是個貪睡的,可現在想來,林塗所說的睡覺,許是同當時自己所想的大不相同。

顧言風将林塗駐足停留過的攤子上的物件都買了不少,這麽些年,他從未找尋到林塗的一絲痕跡,想來林塗定是像先前說的在沉睡,一覺睡上千百年,顧言風将那陶瓷燒的小人收進袖口當中,看向林塗的背影,那該是多麽蒼涼且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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