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04

陽光很好,熱辣辣的灑到柏油馬路上,軟塌塌的路面散發出熱的氣味。

凹着腦殼的小白車一路颠颠的跑,拉風的連奔馳都不敢擋道。

歐陽瑾握着方向盤,将車裏的空調又降了兩度,額頭卻止不住的冒汗。

小白車咔咔的往前竄,跟個拖拉機似的發出咯咯的響聲。如果有可能,歐陽很想立刻棄車逃走,千萬別讓夜都的人瞧見她這副人和車的鬼樣子。

當然,此刻是沒有這個可能了。作為自主賣身的一員,歐陽表示現在的心情無法用語言述說——夜都的距離越來越近,心髒跳動的頻率就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潇灑的将車鑰匙抛給夜都的泊車小弟,見帥哥一臉詫異的注目了小白車三秒鐘後利索的動身,歐陽滿意的笑笑,打了雞血似的從錢包裏抽了張十元遞過去。

哪料小弟微微一笑,擡手拂了把劉海,柔聲道:“小姐,這錢還是留着修車吧。”

歐陽青綠的額頭瞬間掉下三根黑線,匆匆将十塊錢塞回包裏,氣的直哆嗦。門童還沒來得及動身,歐陽瑾的肩膀就擠開了夜都金晃晃的轉門,徑直奔進去。黑色高跟鞋踩在玻化瓷磚上,噠噠作響,好似要将夜都的地面狠狠地蹬碎。

直跑到七樓的秘書臺,歐陽瑾那張死魚般的臉上才重新覆蓋上職業笑容:“您好,我找翁小姐。”

“有預約嗎?”秘書小姐連頭都沒擡,目光一直鎖在電腦上。

“有,我是顧秋小姐介紹過來的。”歐陽撇嘴,聲音也冷了八度。

“您稍等。”果然顧秋的名字很是好用,秘書小姐終于露了把正臉。

歐陽瑾穿着上班時那套人模人樣的黑西裝,不顧三十八度的高溫,毅然走出了家門,走進了本城乃至本省最大的娛樂城,夜都。

這是個與咕咕俱樂部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也是有着許多不同的地方。

就在此刻,歐陽瑾的這身行頭站在夜都的第七層,就顯不出半點違和。若是擱在咕咕,鐵定已經被秦紫葉掃地出門。

在等待的過程中,歐陽自然的回身,環視四周。除了秘書臺,整個七樓都是夜都的行政辦公區域,滿滿當當的隔間,坐着滿滿當當與她穿着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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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從地下一層到六層,都是滿場奢華淫逸的娛樂大都會,居然将辦公地點安排在第七層,布置的跟個寫字樓裏的大公司似的呢?歐陽瑾不禁彎起嘴角,一回頭恰好撞上了秘書小姐投來的疑惑眼神,立馬捂嘴佯裝咳嗽。

“請跟我來。”秘書小姐訓練有素的站起,伸手,彎腰十五度。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被敲響,随着一聲“請進”,歐陽瑾便被請了進去。

環繞在三面的落地玻璃窗,将陽光放縱進來,散落在室內的各個角落,暖和熱重影般環繞,空調的風卻涼的沁人。

被這突來的光線一晃,歐陽瑾有些慌神,本能的用手遮住眼睛,來不及去看坐在辦公桌面前的人。

“您好,歐陽小姐。”坐着的人兒微微擡了下頭,聲音不高,語氣很淡:“我是翁明雪,很高興在夜都見到你。”

“您好,翁小姐,久仰大名。”歐陽瑾回過神,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手心裏卻起了一層冷汗,面上還保持着漂亮的微笑。這是在龍海訓練出的基本功,全名——睜眼說瞎話。

歐陽說瞎話了嗎?歐陽确實說了瞎話。

龍海酒店裏就有翁明雪的長年VIP包間,她與翁明雪更是打過不止一次交道,雖說不上相熟,但絕不如歐陽所謂的“久仰大名”。

然而,翁明雪倒沒有在意,微笑挂到臉上,似随意般說道:“歐陽小姐客氣了。顧小姐說你有意為夜都,獻身?”

歐陽瑾一滴冷汗滑到臉頰,猜不到“獻身”這麽高難度的詞彙是顧秋的傑作,還是翁明雪的術語,只能站在離辦公桌很遠的地方,強裝鎮定的默默傻笑。

這笑容好似僵持在歐陽的臉上,既散不開,也收不攏,目光又不敢直視前方。拿起的強調壓在肩膀上,讓歐陽瑾累的心發慌。

見對面的人半天不開口,翁明雪站起身,将目光盡數落到了歐陽瑾身上。只瞧對面人挺直着腰杆,手指貼在褲縫上,滿臉寫着嚴肅,姿态板正的快趕上市政府門口的警衛員了。

“怎麽,歐陽小姐改主意了?”翁明雪嘴角略彎,似笑非笑的站在歐陽瑾面前。

“不不不,翁小姐,可是……”歐陽很想說她不想被獻身,但翁明雪一走近,空調的風就好似大了好幾倍般在她耳邊吹,直吹得歐陽瑾渾身發冷,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在小風呼呼刮過的瞬間,歐陽瑾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夜都不是個火坑,卻的的确确是個冰窟窿!

“我們這行有句話,”翁明雪的目光停在歐陽瑾的臉上,眼睛定格在歐陽瑾的眼睛裏,似乎是從這一眼之中便可以分辨出黑白是非,“女不能羞,男不能臊。”

歐陽瑾只覺臉上騰地一熱,控制不住的血液就往頭上湧,連着耳後根都泛起緋紅。

這下好了,羞和臊,她一個人占全了。

“歐陽小姐的功夫還得練練,羞臊是夜場大忌。”翁明雪搖頭輕笑,不等歐陽反駁,就轉過身往回走,邊走邊說,“我在龍海酒店與歐陽小姐有過幾面之緣,當時倒沒看出歐陽經理皮薄的這樣厲害。”

翁明雪的背影在歐陽瑾的眼裏晃,沒什麽感情的聲音在歐陽瑾的耳朵裏蕩。徘徊在歐陽瑾胸口的緊張情緒卻沒有因為翁明雪的遠去而絲毫減退,反而在身體裏迅速流竄。

然而,表面上歐陽瑾依然要保持着處變不驚的成熟姿态,盡管此刻那小臉蛋已紅得跟猴屁股一般,但這并不影響歐陽在氣場上拿腔拿調。

“您是說我不适合夜都,是嗎?您是這個意思吧,翁小姐。”歐陽瑾将語速放的極慢,慢的甚至有些驕傲,聲線卻刻意放的很低,生怕翁明雪聽出半點畏縮。即便這買賣沒做成,歐陽也全然不想叫人看了笑話。

“我想你誤會了,歐陽小姐,”翁明雪坐回到椅子裏,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饒有興致的蹙眉,注視着歐陽瑾,“沒有人會給出比夜都更好的價錢,而我所需要的,僅僅是你表現的更好一些。”

商人的世界裏,對價永遠是第一位的。

歐陽瑾僵硬的笑還凝在臉上,翁明雪的話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紫葉,想起自己還欠着秦紫葉兩千塊的修車錢,想起小十一君的使用費還沒交。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酸澀感覺像潮水淹沒了歐陽瑾的憋悶,剩下的話就變得格外現實:“那您能出的價格是?”

“我想你又誤會了,歐陽小姐,”翁明雪的姿勢沒有變,表情也沒有變,像是等待着歐陽瑾問這個問題,“以歐陽小姐的姿色,如果願意為男賓部獻身,我當然歡迎。但原本我的意思,只是需要你為我打理新開的女賓部。價格方面,會令你滿意。”

“女賓部的主要競争對手是咕咕俱樂部?”歐陽瑾本能又想到了秦紫葉,一時忘記了去斟酌價錢的事情。

“是的。聽顧小姐說,你是那裏的常客。”翁明雪仿佛看穿了歐陽突然的慌神,于是又多加了一句重量級的話,“獻身為女賓部主管,你的待遇我相信會比在龍海多三到五倍。”

歐陽瑾的腦部計算器第一次以飛速開始運轉,那嘩啦啦的人民幣,跟面前金燦燦的陽光一樣,簡直閃瞎了歐陽的眼。

哔——

電話機突然響了下,翁明雪按了個免提,就聽裏頭傳來秘書小姐的聲音:“翁小姐,信諾律師事務所的米律師約了您。”

“讓她等三分鐘。”翁明雪說完擡頭看歐陽瑾,只見對方滿面紅光,兩眼放空,嘴裏還念念有詞,不得已提高了音量,喊了聲:“歐陽小姐?”

“哦哦哦,我在,我在。”歐陽瑾被喚過神,朝翁明雪點頭笑。先前保持着的良好姿态,在得知“價格”後蕩然無存。

“具體工作細節,由夜都的人事部門跟你談。我還有事情,你可以先回去了。”翁明雪扶額,揚手算是做個了送客的姿勢,直到歐陽瑾樂呵呵的走出辦公室,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外頭的米律師還在等,但翁明雪先拿起電話按下了個號碼。

黃色甲殼蟲向着歐陽瑾的小房子飛速的奔,手機突然唱起來,顧秋不得不靠邊停下。

“喂,明雪姐?”顧小姐笑着問了句,就聽那頭的翁明雪嘆了口氣。

“唉,你确信她只需要幹三個月就會走嗎?”翁明雪打趣似的問。

“三個月還不夠測試出一個人的價值嗎?”顧秋将問題又踢了回去。

“好了,我已經把她安排到女賓部了。”翁明雪瞄了眼手腕上的表,語速加快了幾分,“店裏要見着西洋的老古董,記得給先留給我瞧。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我記得的,你的朋友喜歡西洋老式的鐘表。”顧秋彎眉笑,心情似乎格外好。

挂斷電話,甲殼蟲悠悠的啓動,圓溜溜的身子往前挪。車裏還是放着披頭士的老歌,顧秋輕輕的哼唱。

顧小姐一腳油門踩下去,歐陽所住的小區就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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