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如果你死不了,我不介意給你補一槍。”
(1)
看到後面,白芷已經泣不成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難言的悲恸湧上心頭。
人生第一次,她控制不住自己,崩潰得號啕大哭。
她做了什麽?
她竟然相信他是殺人犯,相信他是個壞人,這麽多年,她恨他殺了林郁的母親,恨他讓她成為一個殺人犯的女兒。
可是他竟然和她一樣,是個卧底警察!
他是警察啊!
為什麽他會死在同伴的手裏?
為什麽死後還要背負一身污名?
白芷哭得渾身顫抖,她擡起頭看向沈剛,幾乎厲聲問道:“警局就沒有人知道他是卧底嗎?當年的綁架案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警方要開槍射殺他?!”
沈剛神色有些凝重:“對不起。”
白芷盯着他看了會兒,突然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卧底了?”
沈剛直視她,慢慢道:“我只是懷疑,直到看到這封信,我才确認。當年白青柏的聯絡人應該是我的恩師胡宇淩,他死于車禍,我趕到的時候他只剩一口氣了,他跟我說有個卧底,但他還沒來得及說是誰就死了。”
過了會兒,沈剛繼續道:“這些年我一直沒停止調查,那年我找到你其實也不是偶然,當時我懷疑白青柏是卧底,想從你身上找找線索,可是我觀察你很久,發現你對此一無所知,反倒讓我起了把你培養成卧底的心。”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白芷的聲音有些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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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是呢?你會更加失望。”
白芷無言以對,她想,她不是個好女兒,她渴望自己的父親是個英雄,而不是個殺人犯,她甚至沒有去想過他可能是被冤枉的,就已經給他定了罪。
她選擇當卧底,何嘗不是對他的一種挑釁呢?
她就是要告訴他,她跟他不一樣!
可到頭來,她卻是在追随他的步伐!
白芷捂住臉,眼淚從她的指縫中不斷地湧出。
“別哭了,你先看看這個。”沈剛說着,掏出一張舊照片遞給白芷。
白芷抹了把淚,接過照片,只一瞥,她的瞳孔就微微一縮,照片裏是三個在酒吧把酒言歡的男人,上面的人都還是年輕時的面孔,其中一個是白青柏,另外兩個則是封二爺和秦三爺。
看他們的神态,彼此間應該是極其熟稔。
白芷怔了怔:“難道他當年調查的對象就是封二爺和秦三爺?”
“你再看看這個人。”沈剛指了指照片上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他低着頭,專心地玩着手中的游戲機,他的臉完全看不清,但隐約能感覺到年紀很小,是個十歲出頭的男孩。
“這個孩子有問題?”白芷看向沈剛,目光裏充滿疑惑。
沈剛又拿出幾張照片,放到桌上,幾張照片上都是封二爺和秦三爺的身影,每一張照片都有那個男孩,但都很模糊,看不真切。
“這個孩子的身份查不到嗎?”
沈剛搖頭:“這幾張照片是我重新去翻恩師的遺物才找到的,除此之外,再無線索。”
白芷沉默了會兒,道:“我知道我們應該去找什麽。”
“白青柏的卧底日記?可能早就被毀了。”
“不管怎樣,我都要去試一試!”
“已經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要是回去,危險重重。”林郁看着目光堅定的白芷,輕聲說道。
其實從沈剛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猜到她的決定,可他卻仍然自私地希望她可以放棄這份危險的工作。
“沈隊說有人把那件事壓了下來,暫時沒聽到風聲有人要對我下手。”白芷頓了頓,繼續道,“更何況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完成這件事,我此生不會心安。”
她要繼承父親的遺志,要完成他還未完成的使命,要為他洗去污名,要讓他的魂魄,在死後也能在警隊歸隊。
白芷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江市,那是她的老家。當年白青柏經常在江市和韓市兩地奔波,她本應該去他韓市的住處找的,但是那個地方早已被拆掉,就算卧底日記在那裏,也早就找不到了。
而她一直記得,白青柏出事之前,曾經背着一個包回過家,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把卧底日記藏在了家裏,那她一定能夠找出來。
可她還沒上高速,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白芷坐在車上,看着圍堵在她前後的幾輛黑色越野車,眉頭微微一皺。
前面一輛越野車的車門一打開,白芷就看到江肖塵從車上下來,只見他走到車窗前,開口道:“開門。”
白芷瞪着他,不吭聲。
江肖塵彎了彎唇:“不肯開?”
他看向身後的阿成,冷着臉吩咐道:“把車門給我砸了。”
“……”白芷立刻識相地開了車門。
江肖塵這才重新彎了彎唇,将白芷從車上一把拽了下來,塞到了他的越野車上。
“江肖塵,你到底想做什麽?”白芷有些氣急敗壞。
“好久沒吃你做的飯了,有些懷念。”江肖塵閑閑地靠在椅背上,慢慢道。
“我什麽時候給你做過飯了?”白芷無語。
“哦,那就現在去做吧。”
“……我只會煮泡面!”
“那就煮泡面。”江肖塵閉上眼,随意地道。
“你……”到底有什麽毛病!
白芷心裏惦記着白青柏的卧底日記,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硬着頭皮坐在車上。
她悄悄地看了眼江肖塵,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對這個人的恐懼已經沒有那麽深了,也許是仗着自己照顧了江肖黎三年,所以才賭他會對自己留幾分情面;也許,是因為他雖然殘暴,卻始終不曾真正傷害過她,甚至一度縱容她;更或者,是因為他明知她是卧底,卻沒有殺了她……
沒錯,把她的身份壓下來、讓她不至于被曝光的人,是江肖塵。
放眼整個韓市,除了那個神秘的封狼,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其實白芷不明白,為什麽他會這樣煞費苦心地為她掩護,以他的性格,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天,就應該直接一槍斃了她。
而她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在什麽時候知道她身份的?
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早在那件事之前,就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
那麽,是在他“複活”後,還是在他假死前?
一想到江肖塵可能一早就知道她是卧底,白芷就覺得自己的心跌入一片深淵中,驚恐、顫抖、憤怒……還有絕望。
“看着我做什麽?”江肖塵突然睜開眼,冰冷的眸子裏泛着一層層的迷霧,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想看看你有沒有變醜。”白芷不動聲色地移開眼,說道。
江肖塵突然朝她湊過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那你覺得我變醜了嗎?”
“沒有,你還是韓市第一美!”白芷脫口而出。
江肖塵的眸光微微一沉,嘴角浮起一抹危險的笑意:“看來你果真不再怕我了。”
白芷一陣懊惱,誰不知道江肖塵最讨厭別人說他美啊!
“好吧,我才是韓市第一美。”白芷翻了翻白眼。
“撲哧”一聲,前排有個小弟笑出了聲。
江肖塵冰冷的眸子裏也似浮現出一抹笑意,沒再為難她。
白芷趴到車窗上,看着前前後後的越野車,忍不住問道:“青雲會的老大這麽威風嗎?出行這麽多車跟着。”
“所以不要想着逃。”江肖塵掀了掀唇。
車子很快駛進了江肖塵的別墅,一進門,江肖塵就推了推白芷:“去吧,煮泡面的時候到了。”
“……”白芷沒想到江肖塵還真讓她煮泡面,認命地進了廚房。
(2)
這邊的江肖塵坐到了沙發上,抽了根煙問道:“怎麽樣?跟上來了嗎?”
“塵哥親自出馬,他們哪敢跟上來?”阿成站在一旁回道,聲調平平,沒什麽特別的感情。
江肖塵的指尖夾着煙,雙眸微眯,嗤笑一聲:“怎麽?她是警察,讓你這麽難以接受?”
阿成垂着頭不吭聲,他确實難受,他是真正把白芷當成了自己的嫂子對待,但她卻騙了他!
“她也騙了你……”半晌,阿成擡起頭,有些不解地看向江肖塵。
為什麽他絲毫不生氣?還這樣費盡心思保護她?
江肖塵大笑一聲:“因為我早知道她不老實。”
頓了頓,他又道:“她是警察又怎麽樣?我江肖塵在乎?”
阿成愣愣地看着江肖塵,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這事你如果不想做,我可以找別人過來;如果願意做,就多派點人手過來,這幾天警醒點,一只蒼蠅也別放進來。”
阿成沉默片刻,道:“塵哥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白芷端着泡面走到餐廳的時候,阿成已經離開了。江肖塵從客廳的沙發上站起來,坐到了餐桌前,還真不客氣地吃起了泡面。
白芷有些無語地坐在他對面:“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到底想做什麽?”
“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問我問題,你應該知道這個規矩。”江肖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白芷握了握拳,耐着性子忍了下來。
江肖塵像是刻意跟她作對,吃得非常慢,五分鐘就能搞定的泡面,他足足吃了半個小時。
白芷拿他沒轍,只能在一旁幹瞪眼。
等江肖塵終于吃完,他氣定神閑地看向她,嫌棄地道:“煮得太爛了,阿成煮的都比你煮的好吃。”
“……”白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來到我家,難道連水都不喝一杯嗎?”江肖塵仍然坐着,只是聲音有些低沉,暗藏了一絲危險。
白芷轉頭看他,江肖塵将桌上的玻璃水杯推到她面前,挑了挑唇:“喝了這杯水,我就讓你走。”
白芷看了他一會兒,二話不說就端起水杯往嘴裏灌了幾口。
江肖塵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
突然,只聽“砰”的一聲,白芷手中的水杯落到地上,她的身子一軟,意識迷糊地撐住桌沿,正要往地上倒去,江肖塵已經起身将她抱進懷裏。
“你……”白芷艱難地張了張唇,還未來得及說完,就徹底昏了過去。
江肖塵揚了揚唇,輕佻的眼角露出一絲邪魅,他低頭看着她,嗤笑一聲:“還真好騙。”
江肖塵抱着白芷上了二樓,房間裏窗簾未拉開,只有隐約的光線透進來,他将白芷放到床上,看着她難得安寧的面孔,眸光稍稍柔和了些。他俯下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哼了一聲:“一直這麽乖多好?”
正在這時,白芷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江肖塵拿出她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林郁,他的面色頓時閃過一絲不善,他冷笑兩聲,将白芷的手機直接丢到了樓下。
白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房間裏漆黑一片,她頭痛欲裂,只覺得渾身無力,在意識到自己在哪兒時,她幾乎條件反射地驚坐起來。
“想去哪兒?”
她正要下床,旁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房間裏的燈突然亮起,她這才發現江肖塵就睡在床的另一邊,她的面色驟然一白,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一個耳光甩到了江肖塵臉上,咬牙道:“無恥!”
江肖塵的眸光一沉:“你敢打我?”
白芷沒有理他,只是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發現還是原先那一套時,才松了口氣。
江肖塵看到她的動作和表情,突然冷笑一聲,伸手拽住白芷的手腕,翻身将她壓到身下,表情有些陰沉:“看來我是該幹些無恥的事,才對得起你這一巴掌。”
白芷狠狠地瞪着他:“你給我下藥,難道還不夠無恥嗎?”
江肖塵陰恻恻地看着她,嘴角揚起一抹危險的笑:“對我來說,遠遠不夠。”
說着,江肖塵就俯下身,作勢要往白芷唇上親去。
白芷把頭一偏,江肖塵的吻落了空,唇瓣擦過她的臉頰。
寂靜的夜裏,只聽白芷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江肖塵,你想要我死嗎?”
江肖塵的身子驀地僵住,時間在這一瞬停止了,三年前的那一夜,像是一道魔咒,再次刻進了江肖塵的腦子裏。
那時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女人,他利用她來麻痹身邊心存異心的人,一開始他們都相安無事,她夠配合,他也樂得輕松。
轉折是在那一晚發生的,那是那一年的除夕夜,他和兄弟們玩嗨了,有個下屬自以為是,在他的杯子裏放了助興的藥。
醉醺醺的他被下屬送回家,進門的時候,他看到餐廳裏有一桌子菜,而她懶洋洋地縮在沙發上看春節聯歡晚會。
“還以為你晚上會回來,特意叫了外賣,”白芷見他的目光落在餐廳裏,笑道,“除夕夜總要有點過年的樣子吧。”
見他不說話,她的視線又轉移到電視上,上面正在放一個搞笑的小品,她被逗得開懷大笑,差點在沙發上打滾。
他也不知道是助興的藥物所致,還是那一桌為過年準備的菜,或者是她沉浸在電視中的開懷模樣,總之,他突然對她有了欲望,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他踉跄着朝她走了過去,不顧她的反抗,将她壓在身下,他一邊親她的臉,一邊道:“白芷,做我的女人。”
他感受得到她的抗拒,也看得到她眼底的驚恐和排斥,可他卻統統沒有管,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禽獸!你說過不碰我的!”白芷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雙目通紅地瞪着他。
“我反悔了。”江肖塵揚了揚唇,絲毫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時他想,朝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了去了,區區一個白芷,憑什麽拒絕他?
可他沒想到的是,白芷不僅拒絕,還拒絕得驚天動地,她發狠地踹了他一腳,他一時不察,從沙發上滾了下去,白芷趁機往外跑去,可她還沒跑出客廳,他就把她拖了回去。
兩人撕扯之間,白芷的身子突然被江肖塵一摔,她的頭狠狠地撞到茶幾上,頓時血流如注。
可她卻半點沒讓自己倒下去,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指着江肖塵,雙目眦裂地盯着他:“你再過來一步,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此時的江肖塵已經酒醒了大半,看她額頭上鮮血直流的樣子,興致也退了下去,可他心裏始終是存了幾分憤怒和不甘的,所以他故意朝她走去,激怒她:“就憑小小一把水果刀,你覺得對付得了我嗎?”
她的面色又白了幾分,顯然也知道自己處于弱勢,他正要出言譏諷她,卻見她将手中的水果刀掉轉了個頭,刀鋒對着自己。
他眯了眯眼,心裏似騰起一把火,也不知是為她不識相的拒絕,還是她膽敢以死相逼?
她憑什麽以為他會因此放過她?
于是他笑,他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一定既妖冶又邪肆,甚至還有不可名狀的涼薄和殘忍,他掏出一把槍,指着她:“如果你死不了,我不介意給你補一槍。”
白芷也笑,似嘲諷又似決絕,她倏地擡起手,将水果刀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刻,她在他面前倒下。
那一刻,他僵在原地,手中的槍無聲地掉落在地上。
她被送到醫院搶救,手術完後的她高燒不退,嘴裏斷斷續續地喊着一個人的名字——“阿郁……”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心裏竟然還藏着一個人,一個早已遠走的人,虧她還念念不忘地放在心上,甚至還為這個人守身如玉。
簡直可笑至極。
他想嘲笑她,可一想到她額頭淋漓的鮮血,一想到那把插在她胸口的水果刀,他就笑不出來。
後來她醒來,看到他時眸光裏仍然含着驚懼,他嗤了一聲:“你放心,心裏有別人的女人,我從來就不碰。”
江肖塵回過神來,他看着表情木然的白芷,突然甩開她的手,翻身下床。他背對着她,站在昏暗的房間裏:“乖乖待在這裏,不要想着逃走,該放你走時,我自然會放你走。”
他說完就重重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白芷将自己縮進被子裏,因為害怕而近乎停止跳動的心髒,此刻終于能正常運轉。
她想,她賭對了,就跟三年前那一晚一樣,她再次成功打消了他對自己的企圖。
想到三年前,她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個弧度,江肖塵不知道,那時她是給自己留了後路的,卧底訓練時曾學過醫學上的知識,哪些地方致命,哪些地方不致命,她一清二楚,她只是想拼一次,杜絕後患。
事實證明,她贏了。
(3)
第二天早上,白芷一下樓,就聽到了江肖黎興奮的聲音:“嫂子!我終于從魔鬼教授的魔爪裏解脫出來了!”
白芷已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心情不由得好轉了些,笑道:“是嗎?看你這麽興奮,我還以為你放假了。”
“放假還早呢!反正下學期我堅決不選他的課了!”江肖黎握了握拳。
“好好陪着你嫂子,我出去一趟。”江肖塵目光看着白芷,似是在警告她安分一些。
江肖塵不在,白芷和江肖黎都放松了許多,她站在客廳裏,看着別墅外面,站着一圈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想要擺脫這些視線逃走,可能性非常小。
白芷有些氣餒地坐到沙發上。
江肖黎沒看出她的郁悶,興致勃勃地黏到她身邊,笑嘻嘻道:“嫂子,我前幾天回了趟我和哥以前住的房子,你猜我找到了什麽?”
“什麽?”
“我哥的照片!”江肖黎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照片,獻寶似的遞到了白芷面前。
白芷對江肖塵的照片沒有興趣,意興闌珊地瞥了一眼,這一瞥,她的目光頓時變了。
那張照片已經有些年頭,有些泛黃,還有些斑駁,照片裏的男孩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目光看着鏡頭,嘴角微微扯起,似是在笑,又有些不自然。
是他!
跟秦三爺、封二爺還有白青柏出現在同一張照片裏的人,就是沈剛想要找到的人!
“這是你哥幾歲的時候?”白芷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上面寫了,十二歲。”江肖黎把照片翻過來,指給她看,“你看。”
白芷盯着上面手寫的字,顏色已經有些褪掉,但仍然能看出那句話:
攝于小狼十二歲。
——白青柏
白芷的手有些抖,所以——江肖塵早就認識她爸爸?而且看樣子關系還匪淺?
可是,據警方的資料顯示,江肖塵明明是在二十歲回國後,才加入青雲會的!之前的時間,他都在英國留學。
好好一個海龜精英,竟然做了幫派的頭目,這事當時還曾被報紙報道過,讓不少人大跌眼鏡。
原來——他不是突然空降,而是他早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肖黎,這張照片能給我嗎?”白芷問道。
江肖黎一聽,驚訝之餘露出一個興奮的小表情:“當然可以!”
“不要告訴你哥。”白芷知道他肯定誤會自己想要珍藏江肖塵的照片,也懶得解釋,只是特意強調道。
“嫂子放心!我一定不告訴他!”
白芷低着頭,盯着照片上的那句話,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為什麽爸爸要叫江肖塵小狼?
難道是小名?
還是說……
白芷突然站了起來,腦子裏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不可能的可能——難道他就是封狼?!
林郁正低頭看着手機,裏面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那是白芷報平安的短信。
這兩天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踏實了。
“我說林郁,我們這朋友到底還能不能做了?”房門突然被推開,程赟殺氣騰騰地沖了進來,“短信不回,電話不接,你這是要跟我友盡的節奏?”
“這兩天有點事。”知道白芷平安,林郁的心情也就放松了,對着程赟笑了笑。
“走走走,跟我玩去!你度假的這段時間,我可真是無聊透頂!”程赟一聽,當下拽着林郁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陪你玩的人還少?”
“論玩,他們哪能跟你比?”
說話的間隙,程赟已經把林郁拽到了樓下,直接推他坐進了跑車的副駕駛位。
“去哪兒?”林郁系好安全帶,也不打算推脫,只淡淡地問道。
“一個絕對好玩的地方!”程赟朝林郁抛了個媚眼,“一定合你的口味!”
林郁不置可否。
一個小時後,林郁看着面前充滿三教九流的地下游樂城,蹙眉道:“這是我的口味?”
雜亂的環境,看着并不太文明的各色人等,在賭桌周圍大聲喧嘩的賭客,還有穿着輕薄的衣裙、在賭客中間游走的女郎……
“這地方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聽到的!稀奇玩意兒多着呢!”程赟附到林郁耳邊,有些得意地解釋道,“你在外面買不到的東西,這裏都能買到。”
林郁的目光落到程赟身上,面色有些凝重:“你別告訴我,你買了不該買的?”
“我是那種人嗎?”程赟和林郁一起在巴黎混了多年,早有默契,立馬知道林郁指的是毒品,那東西是林郁的底線,程赟也知道那東西碰不得,自然不會去買。
“那你買了什麽?”
程赟的眼中頓時流露出一絲猥瑣之色,只見他附在林郁耳邊,笑嘻嘻道:“我買了本絕版《春宮圖》。”
“……”
“等我看完了借你,有些姿勢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程赟拍了拍林郁的肩膀,一副“你看我多好?還願意跟你分享”的模樣。
“……好。”
“對了,你知道嗎?我還看到你的香水在這裏拍賣呢。調香師做到你這份上的,也是沒誰了!”程赟帶着林郁一路走,一路說道。
“哦?賣出好價錢了嗎?”
“我就納了悶了,竟然比我那絕版《春宮圖》還貴!這女人的錢真是好賺!”提到價錢,程赟忍不住吐槽了一番,頓了頓,他又笑了,“下次你那香水送我幾瓶,我拿到這裏拍賣,倒賺一筆!給你分成!”
林郁把程赟往邊上一推:“你爸要是知道你還有這種生意頭腦,只怕會興奮得睡不着覺。”
程赟嘿嘿一笑,深以為然。
突然,林郁停了下來,程赟也停了下來,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不遠處的賭桌上,那裏坐着一個喝醉酒的女人,正跟人豪賭,一群男人圍在她旁邊,有意無意地吃她豆腐。
“霍大小姐是不是瘋了?竟然敢一個人來這種地方,還醉成這樣?”程赟忍不住爆粗口。
“這地方是你帶她來的吧?要是被霍叔叔知道,你可就……”林郁瞥了他一眼,有些幸災樂禍。
“我就帶她來過一次!我哪知道她敢一個人來?”程赟一臉懊惱。
“美女,你的籌碼可都輸給我了!你還有錢嗎?”坐在霍璇對面的中年男人有些猥瑣地笑着問。
“本小姐有的是錢!”霍璇從包裏掏出一張卡,遞給工作人員,“去,給我換籌碼!”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地道:“小姐,這幾張卡都刷爆了,不能再刷了。”
“沒有錢沒關系,下一局,就賭你這個人好了。”中年男人笑得越發開懷。
“她輸了多少?下一局,我們賭雙倍。”突然,一個年輕男人将霍璇拉了起來,另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在霍璇的座位上坐下,挑唇問道。
霍璇的酒其實已經醒了大半,只是騎虎難下,正懊惱自己不該來這種地方喝酒賭錢,這下要把自己賠進去了,卻沒想到林郁竟然跟神一樣從天而降,替她化解危機。
林郁的賭技一向高超,不過一局,就把她輸的錢全部贏了回來。
她目光火辣地盯着林郁,若不是程赟拉住她,她幾乎要整個人撲到林郁身上,她吸了吸鼻子,擠出幾滴眼淚:“阿郁……他們欺負我……你要幫我報仇……”
程赟翻了翻白眼:“大小姐,你以為我們混黑道的啊?還報仇?”
“美女,你這就不對了,剛剛不是還很開心嗎?你不是要跟我們做朋友嗎?再說了,要是我們能做掉白芷,你可是要額外再給我們五百萬的!”
“什麽?”林郁的面色倏地沉了下來。
“我可沒說!你別誣賴我!”霍璇沒想到對方突然提這事,立馬慌了,連忙反駁道。
“你們說,她剛剛有沒有這麽說?”中年男人見霍璇翻臉不認人,火氣也上來了,看向圍在賭桌周圍的人,問道。
“說了!”
“說了,我也聽到了……”
林郁的臉色越發難看,他轉頭看向霍璇,目光凜冽如寒光:“你今天不解釋清楚,我就把你扔在這裏,你知道你留下來的下場。”
(4)
霍璇面色發白,吓得眼淚直掉:“真的不是我,是有人出了一個億的賞金,要白芷的命!”
“什麽意思?”
“是白芷自己得罪了人……跟我沒關系……”霍璇委屈地道。
“那你的五百萬是怎麽回事?”程赟插嘴。
霍璇立刻踩了程赟一腳,面色扭曲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可程赟卻不買賬,慘叫一聲:“嗷!你踩我幹嗎?!”
“知道是誰想要白芷的命嗎?”林郁看向對面的中年男人,無形中讓人感覺到一股壓力。
“出價的人怎麽可能透露自己的姓名?這是行規,我們只管價錢,不管是誰出價。”
“是嗎?那不知在哪裏可以懸賞?”
“怎麽?你也要懸賞?”中年男人疑惑地問道,有些不相信。
“是,誰敢動白芷,我出兩個億,買他的命。”林郁慢條斯理地說道,明明是讓人心頭一涼的話,他卻仿佛只是說出了一聲問候,甚至,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
賭桌上聽到這句話的衆人,臉色紛紛變了。
連程赟也大吃一驚,因為林郁雖然看似是纨绔子弟,但卻是極尊重生命的人,他說出這句話,可想而知白芷在他心中的地位。
林郁站起身,将面前的籌碼往中間一推:“歸你了,記得我說的話。”
“林郁,那些是我的錢!”霍璇忍不住叫了一聲。
“那就自己贏回來。”林郁面無表情地道。
說完,他就大步往外走去,程赟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霍璇哪裏敢留在原地,連忙緊跟着他們追了出去:“林郁,你們等等我!”
林郁頭也不回,反而越走越快。
霍璇越想越覺得委屈,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林郁的胳膊,哭喊道:“阿郁,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只是嫉妒她跟你在一起,才說出那種玩笑話,你不要不理我……”
林郁一把将霍璇按到旁邊的牆上,近乎狠厲地道:“是不是玩笑話只有你自己清楚!霍璇,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只會跟她在一起,嫉妒是你的事,但你要是因此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我保證你後悔終身。”
說完,林郁就放開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程赟看了眼一臉蒼白的霍璇,搖了搖頭,道:“這回我也幫不了你了。”
霍璇卻沒有搭理程赟,而是朝着林郁的背影大聲喊道:“林郁,該後悔的是你!只有你把她當寶,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她在江肖塵的家裏!這幾天他們一直在一起!”
林郁的腳步一頓。
“我的姑奶奶,東西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程赟連忙打斷霍璇的話。
“我沒有亂說!你在這裏随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你們一回韓市,江肖塵就把她接走了!”
林郁的眉峰蹙了蹙,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問道:“那又怎麽樣?我相信她。”
寂靜的夜晚,一道身影翻越圍欄,警報聲頓時響了起來。
別墅內外的人紛紛跑了過去,與此同時,另一人飛快地奔到後院,身手矯健地翻出了後院的圍欄。
成功“越獄”的便是白芷,她穿了件江肖黎的男款羽絨服,飛快地向別墅區外跑去。
心頭的猜測像一把燎原的火,讓她完全無法在江肖塵身邊待着,她要第一時間告訴沈剛,那個可能的真相。
“夜莺?”冷風撲面而來,白芷越走越快,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白芷猛地擡頭,有些警覺地看向來人,那是蒙洛斯的常客,年近四十的男人,聽說年輕時也曾混過黑道,但身上倒沒有太多痞氣,反而有些斯文,此刻他正有些驚喜地看着她。
白芷松了口氣,扯了扯嘴角:“常先生。”
“真是巧,你怎麽會在這裏?”
“常先生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要辦,我們改天再敘。”白芷急着走,自然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
可是,當她匆匆往前走去,越過他的時候,眼角突然有銀光一閃,她還來不及回頭,冰涼的匕首已經貼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芷的面色突然一冷:“常先生,你這是做什麽?”
“夜莺啊夜莺,你可別怪我,一個億不是小數目,我心動也是正常。”
白芷蹙了蹙眉,有些不理解他說的話,她轉了轉眼珠子,突然往前一撲,那人的匕首來不及跟上來,白芷一個轉身,擡腳踢向他的手腕,轉瞬之間便将他的匕首踢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