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一生,(1)

“白芷,你為什麽不愛我?”“因為你是深淵,而我愛的人是燈塔。”

(1)

第二天一大早,林陽辰就飛去了洛杉矶。

林郁給林園的用人放了假,家裏只剩他和白芷兩個人。

白芷一覺睡到自然醒,林郁已經不在身邊,她熟門熟路地下了樓,走到廚房,果然看見林郁在準備中飯。

這兩個月來,負責燒飯的張嬸簡直沒了用武之地,因為林郁堅持要為白芷親自下廚。

“林大廚,今天又有什麽大餐?”白芷走上前,湊到林郁身邊,笑嘻嘻地問道。

“各種餡的餃子算嗎?”林郁正包好最後一個餃子,笑道。

“當然算!”白芷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林大廚的餃子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林郁也不客氣,照單全收:“那當然,林氏水餃,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白芷忍不住伸手抱住林郁的腰,仰頭笑望着他:“怎麽辦?我的胃被你養刁了,再也不想吃泡面和外賣了。”

林郁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就算你想吃,我也不會給你吃。”

白芷靜靜地看着林郁,突然道:“阿郁,你真好。”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這樣心甘情願地為她洗手做羹湯,她這一生所渴求的幸福,都是他所給予的。

她想起遙遠的青蔥歲月,那時的他也是這樣溫柔地陪伴在她身邊,給她帶來無言的溫暖。

林郁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他手上的面粉還沒洗掉,所以白芷的鼻子一下就沾上了面粉,看上去很是滑稽,他忍着笑,道:“不用天天誇我,一輩子的時間太長,我怕你詞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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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玻璃門突然被人敲了敲,程赟的聲音突兀地傳了進來:“吃個飯而已,能不能不要這麽膩歪?照顧下單身人士好嗎?”

白芷猛地轉頭,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倚在門口的程赟,臉頰有些發燙,這兩天的不速之客也太多了吧……

林郁扶了扶額:“忘記跟你說他在這兒了……”

“林大少親自下廚,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們覺得我會走嗎?”程赟挑了挑眉,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他走上前來,看了眼林郁包的餃子,問道:“餃子夠嗎?”

“不夠。”林郁沒什麽表情地回了一句。

“不夠你再包點,等會兒還會有一群人要來。”

“……你還叫了別人?”林郁想要把程赟趕出去了。

“我可沒叫,我只是在群裏說了聲林大少親自下廚,然後……你懂的。”程赟一副“不關我事,我很無辜”的表情。

林郁擡起手就想一個栗暴敲過去,程赟靈活地閃到了廚房外,坐到餐桌前,幸災樂禍地道:“哎呀呀,今天好幸福啊,能吃到林大少親手包的餃子。”

白芷忍不住笑了:“看來他們真的很期待你的廚藝啊,不如我幫你一起包?”

“不用,你餓了吧?我先給你煮一碗。”林郁說着,将一部分餃子倒進了沸騰的鍋裏。

“我也餓了。”程赟在門外喊道。

“那就餓着。”

白芷大笑,她走出廚房,坐到程赟對面,有些疑惑地問:“你真的從來沒吃過林郁做的飯嗎?”

“聽你這意思,你好像經常吃的樣子?”程赟摸了摸下巴,有些微妙地打量了白芷一會兒,突然拍了拍桌,道,“等等,那家夥該不會天天給你做飯吧?!”

“是又怎麽樣?”林郁的聲音突然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得到證實的程赟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芷,像是見了鬼一般,過了會兒,他有些心塞地號了一聲:“有沒有搞錯?!他連一次都沒給我燒過!”

“請問我給你燒飯的理由是什麽?”林郁端着熱騰騰的水餃走出來,小心地放到白芷面前,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着程赟問道。

“你愛我啊!”程赟脫口而出。

“噗……”白芷笑噴。

林郁的臉色黑了黑,擺了擺手道:“你的餃子在裏面,自己去端。”

其他人到的時候,林郁正在包餃子,車子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樓下響起,程赟端着碗跑到露臺上,朝樓下的衆人招了招手:“快上來!讓你們見識下林大少包餃子的場面!”

話音剛落,他突然看到下面的人裏面竟然還有個不和諧的身影,他的面色一變,哪個不長眼的通知了霍璇?!

自從那次林郁知道霍璇追加五百萬賞金後,就再也不跟她來往了,連他也不敢多跟霍璇牽扯,就怕林大少一生氣不陪他玩了!

可他沒想到,霍璇竟然還有膽子上門來。

程赟覺得有些食不下咽了。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上了樓,其中一個染着亞麻色頭發的年輕男人率先開口道:“快快快,把手機拿出來,林大少包餃子的畫面,必須珍藏。”

林郁瞥了那人一眼:“誰敢拍,就別想吃。”

一群人興沖沖拿出來的手機只能悻悻地放了回去,不過很快,他們又高高興興地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白芷和林郁這時候都看到了霍璇,白芷微微一愣,倒沒有多言語,但林郁的神色顯然冷了下來。

“阿郁,這是我媽親手煲的老鴨湯,她讓我帶給你喝。”霍璇沒給林郁先開口的機會,提着一個保溫盒走了上來,臉上露出忐忑的神情。

見霍璇把徐欣搬了出來,林郁也沒說什麽,只輕輕颔首,然後目光落到程赟身上。

程赟頓時覺得坐立不安,不過他還是很心領神會地把霍璇招呼到自己身邊,盡量遠離着點林郁。

“林郁,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賢惠的?如果你是女的,我都想娶你了你知道嗎?”半小時後,大夥兒吃着林郁包的餃子,其中一個人感嘆道。

“我能天天來蹭吃嗎?你這廚藝比我們家阿姨好多了!”另一人道。

“……”

“你們以為自己是白芷嗎?有那麽好福氣讓林大少天天為你下廚?”程赟搖了搖頭,潑了盆冷水。

只是,這話一說出口,有人的臉色就不對了。

霍璇低着頭吃餃子,左手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眸子裏閃過一抹恨意。

白芷她,到底憑什麽?

七年前跟随他去巴黎的人是她,那七年陪着他的人是她,她那樣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邊,即便看到他天天厮混在其他女人中間,她也從不試圖去幹擾他,因為她知道,他的心并不在那些女人身上。

而到最後,能成為林家兒媳婦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可她沒想到,她這樣卑微地愛着他,他卻愛上了別人!

而且他愛的還是她最讨厭的人!

程赟注意到霍璇的臉色有些差,心裏也明白是什麽刺激了她,不過事到如今,她早點死心也好,于是他又開了口:“林郁,聽說林叔已經認可你們了,那你們的喜事是不是快了?”

白芷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林郁,只見他笑了笑,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嗯,快了。”

白芷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他們現在這樣已經很好,未來是太遙遠的事,她有些不敢想,可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地認下他們的未來。

她心裏喜悅的同時又覺得有些不安,她扯了扯唇,附到林郁耳邊輕聲道:“我可不記得有人跟我求過婚。”

林郁聽了,不由得莞爾,他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別擔心,會有的。”

白芷的臉驀地一紅。

兩人交頭接耳的模樣透露着滿滿的愛意,吃餃子的衆人紛紛表示受不了。

霍璇的手背上青筋畢露,雙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可她還是生生忍了下來,只是臉色有些可怖——白芷,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2)

臨近傍晚,那群人還待在林園,吃的吃,玩的玩,看架勢是還想留下來吃晚飯,林郁忍無可忍,下了逐客令。

等到人終于散了,他的臉色才好了點。

白芷縮在沙發裏看電視,擡頭看到他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我第一次看到把客人趕走的主人。”

林郁也笑,坐到沙發上擁住白芷:“稍縱即逝的快樂,我只想與你共享。”

“很快就要過年了……”白芷的心微微一暖,“阿郁,今年我們會一起過年的吧?”

“當然會。”

過年于白芷而言,其實是一個很寂寞的節日,她從來沒有經歷過一家三口一起過年的日子,不,應該說她幾乎沒跟家人一起過年過。

白青柏過世後的那幾年,她都是一個人過年,每逢除夕,她就叫一桌子的外賣,然後邊吃外賣邊看春節聯歡晚會,看着電視裏的節目,她才覺得沒那麽孤單。

成為卧底的那一個除夕,更是差點成為她的噩夢。

不過白芷印象最深的一年,是高三的時候,那一年,她照舊一個人過年,照舊叫了一桌子的外賣,只是,她剛打開電視,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她納悶地開了門,看到林郁站在門外,手裏還拎了幾個保溫盒,看到她開門,他露出一個暖人心扉的笑容:“我爸今天在國外過節,我一個人做了些菜,但是吃不完,你陪我吃怎麽樣?”

他從來都是溫柔又體貼,那些飯菜明明是為她準備的,每一盒裏都是她愛吃的菜,卻為了照顧她的自尊,說得那樣委婉。

他不知道,在陪伴面前,自尊已經毫無所謂。

她渴望陪伴,渴望有人陪她一起過年,而他,正好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可那年之後,他便遠赴他鄉,再也不曾陪在她左右。

這幾年,她都是和江肖黎一起過年的,現在江肖塵回來了,也不需要她過去陪他了。

林郁将白芷抱進了自己的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很抱歉過去七年沒有陪你過年,但我保證,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白芷聽了,心裏如有暖流湧過,她偎在他的懷裏,含笑點頭:“好,我很期待。”

彼時的他們并不知道,有時候命運并不由自己掌控,那些說好要履行的誓言,在命運面前,往往不堪一擊。

這天早上,白芷接到沈剛的消息,封二爺因為肺癌過世。

這就意味着韓市的黑幫又将産生一波變動,因為這些日子,越來越多的線索表明,秦三爺和江肖塵是面合心不合的狀态。

這應該是要歸咎于秦三爺的野心,這幾年韓市政策變動,對黃賭毒的打擊一波比一波強烈,正規賭場的日子也不好混,所以秦三爺才開始想要插手做毒品生意。

江肖塵假死的這幾年,他就自己接頭了一些毒販,慢慢掌控了青雲會的毒品源頭。

可江肖塵一回來,他原先積累的人脈立刻就失去了效用,那些說好要把毒品給他的人都紛紛食言,轉而跟江肖塵合作。

由此可見,封狼的名頭在道上是多麽重量級。

一山不容二虎,利益沖突之下,必然會有變數。

為了準備應對變數,白芷提前回歸了警隊,林郁私心裏雖然不希望白芷回去當警察,但至少比卧底安全許多,更何況她有她的立場和選擇,他不能幹涉。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做個居家又稱職的男朋友,每天風雨無阻地接送白芷上下班,并為她準備好溫馨的三餐。

于是,白芷一歸隊,就成了警隊裏最讓人豔羨的警察,因為別說是單身狗了,就算是已婚人士也得不到這種待遇。

而于白芷而言,最讓她開心的應該就是能夠名正言順地穿上警服,因為這一身警服,代表的不只是她,還有黃泉下的白青柏。

“封狼在城東碼頭交易!全隊速來支援!”這天晚上,白芷剛在林園坐下吃晚飯,就接到了沈剛的通知。

她把筷子一放,迅速地拿上警服和警槍,就要沖出門去。

手腕一把被人抓住,她一回頭,就見林郁一臉認真道:“我送你過去。”

“不行,太危險了!”白芷下意識地拒絕。

哪知林郁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把她塞進了車裏:“沒道理女朋友在槍林彈雨面前沖鋒陷陣,男朋友卻連送她過去的膽量都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芷自覺失言,一邊穿警服,一邊解釋道。

林郁拿出一個長條面包遞給白芷:“先吃點墊墊肚子。”

白芷也不客氣,拿過來就大口吃了起來,畢竟等會兒有的是耗體力的時候。

林郁的車子開得很快,不過半小時左右,就到了碼頭附近的一條街,白芷已經看到在路口等她的隊友,于是連忙讓林郁停下來,一邊迅速跳下車,一邊對林郁道:“你不要留在這裏,不然我不放心。”

“我知道。”

白芷正要走,林郁突然叫住她:“阿芷!”

白芷回頭,就見林郁面色平靜地看着她,道:“平安歸來,不要讓我後悔送你過來。”

“嗯!”白芷狠狠地點了點頭,然後飛快地上了前面的警車。

“怎麽回事?誰爆的料?”白芷一上車就立刻問道。

“窩裏反了呗,如果我們沒猜錯,應該是內鬼爆的料。”隊友小許一邊開車,一邊道,“我們剛還接到個爆炸性消息,說是雙方起了沖突,打起來了。”

“什麽?”白芷震驚。

“現在還不清楚原因,沈隊他們已經過去了。”

“爆料人該不會是秦三爺吧?”

“有可能。”小許點了點頭,“我們要是能把封狼人贓并獲,只怕青雲會的生意日後就都落到秦三爺頭上了。”

白芷看着碼頭的燈光越來越近,有槍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微微抿了抿唇,看來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沈剛和其他隊員已經到了碼頭,也制住了幾個毒販,白芷眼尖地看到碼頭上有個熟悉的身影跳上了一艘快艇,她想也不想就飛快地沖了上去。

“走!”江肖塵跳上快艇後,沉聲命令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砰”的一聲,有人跟着跳到了快艇裏。

江肖塵猛地轉頭,槍口快速對準對方,正要開槍,卻發現竟然是白芷。

他的手倏地頓住,眸色暗了暗:“是你?”

“白姐,你沒事?!太好了!”開快艇的人正是阿成,他轉過頭來,看到白芷,眸色裏浮現出一抹驚喜。

“什麽意思?”白芷的一只手扣着腰間的槍,蹙眉問道。

“沒什麽,阿成,你繼續開。”

“別開了!江肖塵,你束手就擒吧。”白芷拔出槍,對準江肖塵,冷聲道,“這次人贓并獲,你逃不了了。”

“白姐,我們是被陷害的!”阿成急了,脫口而出道,“塵哥都是為了你!我們以為你被秦三爺綁架了,所以才跑去救你!沒想到他們事先在那裏放了海洛因,還報了警!”

白芷一愣,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事竟是因她而起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江肖塵。

江肖塵見阿成都說了,也不掩飾,嘴角浮起一抹妖孽的笑:“怎麽?感動得要以身相許了?”

“為什麽?”

白芷的手有些抖,眼前這個人,明明是罪大惡極的壞蛋,可他不但沒有害她,反倒三番五次地幫她,她深以為他不是會被感情左右的人,自己也沒有這麽大的魅力,可是為什麽?

“相信我,讓你知道原因,對我而言不是好事。”江肖塵揚了揚唇,眼中似有星光潋滟。

(3)

“塵哥,小心!”突然,有子彈從側面破空而來,阿成大喊一聲,放開方向盤,猛地将江肖塵撲倒。

只聽“噗”的一聲,那是子彈射中人體的聲音。

“塵哥……”阿成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白芷看着血流不止的阿成,心跳得飛快,那顆子彈射到了致命的地方,他只來得及再喊一聲塵哥,就沒了氣息。

“阿成!”白芷撲到阿成面前,面色泛白,她想起他總是說自己永遠是他的嫂子,她在酒吧遇到騷擾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為她出頭,她想起七胖死的時候,他安慰她不用自責……

他本質上并不是壞人,只是走了一條錯誤的路,而她因為自身立場,幾乎沒對他報以真心,可是此刻看到他死在她面前,她只覺得眼中有淚想要噴薄出來。

有幾輛快艇圍了過來,剛剛的子彈便是其中一艘快艇裏射出來的。

江肖塵的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神色,他拿起一把槍,扣下扳機,一槍,一槍,又一槍……如修羅附身,江面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白芷正要站起來,就被江肖塵伸出手按了下去:“別起來,去開快艇!”

白芷聽了,連忙彎着腰快步走到駕駛位上,加快了快艇的速度。

耳邊有槍聲肆虐,白芷駕駛快艇飛快地馳騁在江面上。

突然,身子被人一攬,一顆子彈從她頭頂飛過,打中了江肖塵的胳膊。

“江肖塵!”白芷驚叫一聲。

“沒事,你繼續開!”江肖塵看了眼還在後面追擊他的兩艘快艇,眸子眯了眯。

兩岸華燈連綿,夜色撩人,江面上卻在上演生死時速。

突然,一片火光襲來,伴随着一聲爆炸聲,半艘快艇都被炸得變了形,并燃起了火焰,白芷被江肖塵撲在地上,只感受到他吃痛的悶哼聲和灼熱的氣流。

白芷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看到江肖塵滿身的血,他的面色蒼白無一絲血色,她看了眼他的背,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觸目驚心。

白芷顫了顫,感覺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就算我對你再好,你也會逮捕我。”江肖塵打斷她的話,輕笑道。

“你既然知道……”

“白芷,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不,是兩個。”江肖塵幾乎整個人趴在她身上,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聽好了,第一個……當年發現白青柏是卧底的人,是我……”

白芷的身子一僵。

“林氏母子綁架案,把白青柏的麻醉槍換成真槍的人,也是我……”江肖塵低低一笑,又道。

白芷驀地瞪大眼睛。

江肖塵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看到她的震驚,也看到她眼底更多的疑問,可他卻不打算再解釋,他撐起上半身,突然朝旁邊開了幾槍。

到了此刻,子彈已經用盡,秦三爺的快艇還剩下一艘。

他看向後面,警方的快艇正朝他們追來。

江肖塵扔掉搶,突然俯身狠狠地吻上白芷的唇。

白芷被吻得猝不及防,正要推開他,他已經放開她,嘴角揚起一抹邪肆的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話音剛落,旁邊的快艇就撞了上來,千鈞一發之際,江肖塵抱起白芷猛地跳進了冰冷的江水裏。

身後的快艇轟然爆炸,巨大的沖擊力将白芷沖了出去,神志恍惚之中,白芷聽到了江肖塵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白青柏是我殺的……”

那句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白芷的心中,痛得她即刻清醒過來,掙紮着往水面上浮去。

滿眼都是水,滿心都是洶湧的波濤,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難言的震驚、是痛不可遏的恨,還是難以接受的出人意料……

江肖塵!江肖塵!

她在他身邊待了一年,卻不知道他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岸的,冰冷的江水凍得她幾近暈厥,可真相卻像一把火,在她體內熊熊燃燒。

“白芷!”

直到林郁略帶驚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白芷的意識才漸漸清晰起來,她回頭,看到林郁一邊快步朝她走來,一邊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然後上前緊緊地裹到她身上。

“林郁,你先帶白芷回去!”沈剛的聲音在身後随之響起。

白芷伸手拉住沈剛的袖子,仰頭看着他,眼淚突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沈隊,一定要找到他……”頓了頓,她繼續道,“是他殺了我爸!”

沈剛和林郁俱是一震。

沈剛沉默了會兒,拍了拍白芷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緝拿歸案。”

林郁帶白芷回了林園。

白芷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任由林郁抱着她一路走進浴室,将她放進放滿熱水的浴缸裏。

被熱水浸泡了一會兒,白芷才覺得自己慢慢活了過來。

她擡起頭,看向目光關切的林郁,嗓音有些艱澀:“我沒事。”

“嗯。”林郁一邊用毛巾裹住她的頭發,一邊應了一聲。

浴室裏開着暖氣,白芷很快就熱了起來,見白芷泡得差不多了,林郁拿過一塊浴巾,道:“站起來吧。”

白芷的頭有些昏沉,剛剛是林郁幫她脫了衣服,此刻她也沒心思羞澀,聽話地站了起來,林郁用浴巾裹住她的身體,将她抱了出去。

林郁抱着她一路走進卧室,将她放到松軟的床上,又拿出一套棉質睡衣給她套上,這才給她蓋上被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沒有發燒,這才放了心,轉身往外走去。

“阿郁……”白芷忍不住喚了一聲。

林郁返回來,在白芷額頭上親了親:“我去洗澡,很快回來。”

白芷點了點頭,将自己縮進了被子裏。

林郁回來的時候,白芷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她窩進林郁的懷裏,輕輕喊了一聲:“阿郁……”

林郁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睡吧,我在。”

白芷抱緊林郁,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想起很多年前,江肖塵曾經很不經意地問過她一個問題。

他說,白芷,你為什麽不愛我?

財富權利、容貌才華,他都是上上等的,即便他走了黑道這條路,為他瘋狂的名媛貴女也多得數不清。

他想要的,幾乎都能得到。

可唯獨白芷的心,他始終不能觸碰到。

那時的白芷是這樣回答他的——因為你是深淵。

後面半句她沒有說,那半句是——而她愛的人是燈塔。

她這一生,沒有什麽好運氣,整個青春歲月,幾乎沉湎于灰暗之中,唯一的光華,是與林郁相知的那兩年。

江肖塵是黑暗的深淵,他只想拖着她一起在黑暗中越陷越深,在他面前,人命如蝼蟻,而他是主宰,你一旦順從,就再也無法回頭。

可林郁不一樣,他是天上的明月,是海上的燈塔,是她的救贖,他帶她走出孤單歲月,給了她燦爛年華,指引她走向正途。

同樣一杯酒,江肖塵給她最好的,是要她跟他一起醉死深淵,可林郁,卻會把酒拿走,給她換一杯暖心的茶。

這就是區別。

沒有林郁,就沒有現在的白芷。

(4)

蒙洛斯賭場的頂樓辦公室裏,秦三爺面色難看地看着前來彙報的助理:“還沒找到?”

“江裏都來回找過幾遍了,警察也一直在找,但就是找不到屍體。”

“下游呢?也都找了?”

“是。”

秦三爺把手中的煙一扔,猛地站起來,道:“屍體沒找到,就說明他還活着!”

“可是那天他分明中了槍,還受了重傷,這種時候落入江裏,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助理蹙眉道。

秦三爺冷笑一聲:“他要是這麽容易死,他就不是江肖塵!你以為封狼的名頭是唬人的?”

“我這就安排人去找他的下落。”助理心裏一驚。

要是江肖塵活着回來,別說是秦三爺,就算是他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那個男人,簡直就是撒旦一樣的存在!

“快去!”秦三爺心裏焦急,聲音裏也流露出一絲焦慮。

他點了一根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轉身,目光穿過落地窗望了出去,天空陰沉沉的,似是要下雨。

他的腦海裏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他正在家等消息,江肖塵突然匆匆忙忙沖了進來。

那時的江肖塵才十二歲,卻絲毫沒有那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模樣,平日裏很是陰沉,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眨眼。

可那一天,江肖塵卻出乎意料地露出驚懼的神色,向來冷漠的眸子裏還泛起了水光,江肖塵第一次扯着他的袖子,顫着聲說:“秦叔,怎麽辦?白叔快死了……怎麽辦?你救救他好不好?”

當時他有些出乎意料:“怎麽回事?”

自從知道白青柏是卧底之後,他就計劃處之而後快,本來準備綁架案後動手的,卻沒想到有人幫他動了手。

“是我,是我開槍殺了他……”江肖塵的面色灰白,“他為什麽不肯跟我回來?他都殺了人了,已經不能回去當警察了,他為什麽還想着回去?難道跟我們一起不好嗎?”

偏執的少年以為斷了那人的後路,他就會永遠做自己的白叔,所以他把白青柏是卧底的事告訴了封二爺和秦三爺,偷偷換了白青柏的麻醉槍,誘導白青柏對人質開了槍,可他沒想到,白青柏卻執意要去自首。

江肖塵一時激憤,直接開槍打了他。

秦三爺知道這事後,安撫江肖塵:“你在這裏待着,秦叔這就去找他,放心,他不會死的!”

江肖塵告訴了秦三爺地址,他不知道,秦三爺到的時候,白青柏其實還活着,他那一槍并沒有打到關鍵位置,只是令白青柏暫時昏死過去。

而秦三爺到的時候,白青柏剛剛轉醒。

也就是在那一刻,秦三爺從衣服裏掏出一把槍,直接對準了白青柏。

“我這個人最恨背叛,去死吧!”

槍聲過後,白青柏閉了眼。

時至今日,江肖塵一直不知道,其實他并非殺死白青柏的兇手,真正的兇手,是秦三爺!

秦三爺想到此,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個江肖塵,對封二爺一片忠心,對白青柏也與衆不同,唯獨跟他不對盤,真是讓人後悔沒有早點處理了江肖塵。

淅淅瀝瀝的雨突然下了起來,秦三爺眸色沉沉地望着外面,只覺得心裏有些憋悶,不安得很。

突然,他摁掉手裏的煙,給助理打了個電話:“白芷那邊有什麽動靜?”

“她也在找江肖塵。”

“給我盯緊她,有任何動靜,随時彙報。”秦三爺眯了眯眼,事到如今,江肖塵的軟肋也就只有這個女人了,江肖塵若是敢對他動手,那麽,也別怪他心狠手辣!

對江肖塵的搜索工作已經做了半個月了,一直沒能找到他的蹤跡,整個警隊忙得昏天暗地,因為找他的同時,順便還借着這個時機,端掉了半個青雲會。

等青雲會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沈剛給全隊人放了兩天假。

白芷回家的時候,林郁難得不在,她累得全身酸痛,直接趴到了床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人在親吻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看到林郁坐在床沿,西裝筆挺。

“你要去哪兒?”白芷的瞌睡蟲立刻散了。

“後天是香水的發布會,我現在要出發去巴黎,做一些準備。”

“這麽快就到聖誕節了?”白芷最近忙得對時間都沒概念了,此刻突然反應過來,喃喃着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好好睡一覺,等我回來。”林郁笑了笑,在她唇上溫柔地親了親。

白芷點頭,目送他離開房間,眸光裏充滿了連自己也沒發現的留戀。

聖誕節這天早上,白芷一到警局,沈剛就把她叫了過去。

“這幾天我又把你爸的日記研究了一遍,我發現了點東西。”沈剛拿出記事本,眼中閃着些許興奮的光芒。

“什麽?”

“你看這裏。”沈剛指着日記裏的一行字道。

白芷探頭過去看,看見上面寫着:這幾天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提前做了準備,該見的人都見了,十年回憶,妥帖珍藏,再無遺憾。

那是綁架案前兩天的日記裏的一句話。

“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粗看只是一句感慨,但你仔細推敲,你爸那十年,除了卧底,再沒有別的生活,可他卻說十年回憶,妥帖珍藏,再無遺憾。能讓你爸沒有遺憾的,只有一個可能。”

“他藏了東西!是證據!”白芷心領神會,眼中綻放出一絲光芒。

白青柏是離秦三爺和封二爺最近的人,他留的證據,一定跟他們倆有關!

“他說該見的人都見了,他在綁架案之前,一定見過一個讓他很信任的人!”沈剛點了點頭。

那時胡宇淩已死,他沒有別人可交付,他怕卧底日記流落到別人手裏,所以沒敢明着寫。

可是,白青柏卧底十年,身邊親朋好友幾乎都已跟他斷絕關系,連心愛的妻子也早已受不了,轉投他人懷抱。

還有誰,可以讓他托付如此重要的東西?

“白青柏十年前交情不錯的親友我都列出來了,一個個排查吧。”沈剛說道,“把隊裏其他人都叫過來,每人負責一個,你看看,你負責誰。”

白芷看着那個單子沉默了會兒,道:“我負責徐欣吧。”

徐欣接到白芷電話的時候,正和霍璇在商場購物,號碼是陌生的,聽到白芷的聲音時,她有些驚訝,因為這麽多年來,白芷從未給她打過電話。

母女關系淡到這種地步,也是可悲。

只聽電話那頭的白芷在問:“有時間嗎?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下。”

“什麽事?”徐欣看了霍璇一眼,有些冷淡地問道。

“跟我爸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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