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喻洛禮失笑,看來村長是鐵了心要他留在這裏生活,一定是有什麽緣由,應該是和他在門口抽煙脫不開關系。

“村長,你有話就直說吧,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聽您說話。”

村長又忍不住抽了一口旱煙,看到喻洛禮和老梅都是不習慣的樣子,趕緊又放下了,順便問道:“這位是?”

“他叫老梅,是我的書童。”喻洛禮大言不慚地說道。

一個是連童生試都沒有參與過的學子,一個是年紀大把的書童,這組合也是絕了,不過村長壓根就是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大石村多些人口而已。

“事情是這樣的。”

在村長的講述下,喻洛禮終于了解到了前因後果,原來自從多年前的天災過後,大石村就是死傷慘重,活着的人不過是十之二三而已,其他的不是去逃難,就是投奔了親戚,後來回來的數量也不多,哪怕是如今天災少了,村民們的日子也就是勉強過下去而已,只是求個溫飽罷了。

要是情況一直如此倒也是罷了,誰知道去年來了個新縣令,縣令便是有令,說是他們如今不是按人頭交稅了,而是按照地數來,也就是說哪怕是那田地荒廢着,也得交糧,那縣令的原話是,“你們這些刁民,盡是知道躲懶,如今天災之年都過去十幾年了,孩子生了兩代,如今還說些讓上面體諒的話,那麽誰來體諒本老爺呢。”

也就是說,從今往後,他們村子裏有多少地就得交多少稅,按理來說這分田地應該是件好事,村民們難道還不是踴躍上前嗎,畢竟土地才是農民的根呢,沒有誰會嫌棄田地多的。

可惜的是,事情根本就是沒有想象得那麽簡單,原因有二,第一個是大石村本來就是幹旱缺水的環境,收成根本就是不高,縣令還要收四成的糧稅,那餘下的又有什麽用呢,還不用少種點呢,反正都是不夠吃,緊緊巴巴地過日子。

第二個則是因為這些田地本來都是有主的,誰知道別人還回不回來呢,要是等到收成的時候冒出來搶功勞,那可就是白忙活半年啊。

是以,大石村荒廢的田地很多,這讓村長愁懷了,簡直就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凡是見到那家中勞力多的,便勸說他們多多租地,要是有人回來認領,那麽便由村長頂着,讓他們放心,饒是如此,也還是有幾百畝的田地荒蕪着呢,今年夏天的稅如何解決,村長可是愁懷了。

“你是宛家唯一的幸存者了,想當年他們都走得走,逃的逃,如今竟是只有你一個回來,五戶人家就這樣散了。他們留下的田地有九十六畝,其中上等田四十畝,山地有五十六畝,當然你放心,山地和上等田的稅收标準是不一樣的。”村長生怕喻洛禮被吓到了,趕緊做出解釋,言語之間仿佛是喻洛禮已經同意接受了一般。

喻洛禮有點啞然,老梅忍不住問道,“據我所知,本朝的田租只有三成吧,怎麽會是四成?”

村長難過地說道:“這是早就有的規矩,我們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要是碰上戰亂,能漲到六成去呢。罷了,民不與官鬥,我們老百姓也不曉得本朝的規矩,這天高皇帝遠啊。”

眼看着村長又要開始訴苦,打算将之前的事情岔過去,喻洛禮趕緊将話題拉回了,說道:“村長啊,不是我幫忙,可是您看我們兩個像是會種地的樣子嗎,還一百畝地,我看連一畝我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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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絕對謙虛的話語,畢竟喻洛禮都給自己打算好了,此時的說法不過是逃避村長強行安排的種田任務而已。

老梅也實在斜眼看他,仿佛在反問之前吹噓自己多會種地的那個人哪去了。

喻洛禮絲毫都不退縮,“我看哪,您還是跟縣令訴訴苦,這事保證能解決,要不然就問問村裏頭其他人。”

“老頭子也不為難你們,這樣吧,我看你會讀書認字,不如就在大石村開個私塾吧,到時候村民們肯定樂意幫你們宛家種田的。”

村長又改變了說法,喻洛禮可是壓根就是沒有想過要留在這個非常有挑戰性的地方種田啊,更何況是教書育人呢,他哪裏會這個,向來都是被人教導的。

看到喻洛禮還要拒絕,村長便道:“我們大石村只接受本村村民的土葬,要是你不留在大石村,我們可不會允許外鄉人到來的。”

說白了,村長這是威脅,他打算用喻洛禮的種田或者開私塾來換取雙親埋葬的機會,這可真是太難辦了。

“村長,您這樣做就太過分了,你是欺負宛家沒人嗎?”

村長梗着脖子道:“沒錯,你們宛家要是有人,我也不會這麽發愁了。”好像縣令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喻洛禮一樣。

喻洛禮覺得不可理喻,“大不了我就不葬了。”反正這山這麽大這麽多,他還不信村長能管到所有的地方,他有的是辦法解決。

章嬸在外頭聽見了,便過來勸阻,“宛家後生,你別和老頭子急,他也是被逼迫得沒辦法了,如今馬上就是夏收,這事情不好辦啊。”

喻洛禮問她,“您也知道這是夏收,要立刻就交糧,可是我初來乍到,怎麽變得出來糧食,這是要我當冤大頭啊,既然是這樣,那我不待也罷,我想我父母也不希望我這樣做吧。”

章嬸不說話了,轉過頭去直抹眼淚,村長道:“是我糊塗了,看到你們我就是沒忍住,罷了,你們走吧,我們村子裏湊一湊,受不定還能夠湊齊的,大不了多種點芋頭土豆,日子也能夠過得下去。”

就是日子苦一些罷了,他們不都是一直這樣做的嗎?

喻洛禮反而是有些為難了,別人強硬地時候他自然不會退縮,可是一旦軟下來他就有些同情心泛濫,“罷了,我去解決掉那縣令,反正……”反正還有不到一年天下就要大亂,少不得又要打仗了,随便弄點事情把這縣令趕走,到時候新來的還不知道要耽擱幾個月呢,一來二去的,問題就解決了。

村長和擦眼淚的章嬸都愕然地看着他,随後趕緊沖過來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畢竟喻洛禮真的是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啊。

老梅插話道:“反正距離夏收還有一個多月呢,我們先在這裏住兩天再說。”

幾人最終也都是同意了這個說法,喻洛禮被安排到一處空屋子中居住,據說本來就是宛家人的屋子,雖然破敗了些,但是收拾收拾還能住,是昏暗的泥土房子,章嬸送來了兩床薄被子,又在木板上鋪上了稭稈,還有水草編造的席子,又窄又短,“村子裏條件簡陋,你們暫時先湊合着,要是你們有什麽需要在問我,我給你們想辦法,晚上記得過來吃飯。”

喻洛禮拒絕了,他當然看得出來村長家裏孩子就有六七個,可見是個大家庭,他們過去了又要添兩張嘴,實在是為難人家,“不用了,我們有帶幹糧。”

章嬸囑托完就走了,喻洛禮看向老梅,“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留下來作什麽呢。”

老梅說道:“你糊塗了,你沒看到村子裏如今壯勞力很多嗎,而且田地離得又不遠,只要喊一嗓子,就會有無數人沖過來,到時候你可就是走不了了。”

“什麽,”喻洛禮吓了一跳,“你是說他們打算來強硬的,就算是這樣我不種地,他們還能綁着我不成。”喻洛禮一向都是得意于自己的直覺奇準,經常會表現出來一副運氣很好的樣子,也就是覺得事情不會太危險,也因此他對于老梅并沒有太多的防備之心,對于村長他們,也是如此。

可是聽到老梅這樣一說,喻洛禮也覺得是一陣後怕,“所以呢,我們今天晚上就趁機逃跑嗎,這裏距離柳樹鎮還有點遠,而且村裏還養了狗,老梅同志,到你發揮本事的時候了。”

在喻洛禮的猜想中,應該是老梅背着跑不動的他,一路朝着村外飛奔,身後是緊追不舍的村民們和大聲吠叫的惡犬,想想就覺得非常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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