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陰風貼着地皮卷起一絲絲涼意，羅遠一個哆嗦，往江佑身邊湊了湊：“佑佑，附近……是不是有東西？”

江佑：“有。”

羅遠愣住：“啊？”

江佑把他推開到一邊，走到水渠邊駐足片刻，失望地長呼一口氣。

看他不動，寇飛銜湊過去也朝水裏張望。

水渠裏的水時刻維持在一個高度，經過淨化的廢水很清澈，下水道頂棚上昏黃的白熾燈倒影随着水波輕輕搖蕩。

寇飛銜看了半天什麽也沒看出來，只好厚着臉皮問：“江佑，這什麽情況？”

江佑沒發現跳躍蠕蟲的影子，對水裏的東西興趣缺缺：“想撈的話，這條水渠兩端堵住再下網，就用槍裏那種電網就行。”

身後的跟屁蟲們又驚又喜，在目送江佑原路返回之後，紛紛下網撈魚。

羅遠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外勤任務結束得如此之快，高興的不得了，他搭住江佑的肩膀，完全忽視了他瞬間緊繃的臉。

江佑很久沒跟人有過這麽親昵的舉止，突然之間很不适應。

以前的那個羅遠也是個自來熟的混球，根本不管人家待不待見他。

“佑佑，水裏是什麽？”

“蝌蚪。”

“切——”

“人頭大的食人蝌蚪，見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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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羅遠的胳膊從他肩頭緩緩滑落，畢恭畢敬地目送他走進照射進下水道出口處的扇形光圈裏。

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聽到下水道伸出傳出來一聲慘叫，他縮了縮脖子，飛快朝江佑追過去，卻發現他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他好奇地跟過去。

江佑把身體轉向另外一條岔路，搓了搓手指，心裏升騰起異樣的感覺。

具體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完全是一種本能，就像在醫院裏第一次遭遇王刻和巴山雨之前，危機感讓他不安。

通道裏安靜得可怕，只有潮氣凝結的水珠從頂棚滴落的聲音。

羅遠跟在江佑身後瑟縮着身子，不停東張西望，忽然一下子撞上他的背。

“不要突然停下……”

他閉上嘴，咽下一口口水。

面前橫着的水渠裏漂浮着一具怪物屍體，巴掌長的毛發像枯草一樣漂浮在水面上，身體腫脹成一個球。

“卧槽——”羅遠小聲驚嘆。

江佑看了他一眼，然後盯着那具怪物屍體，若有所思。

表面看不到傷口，江佑站在水渠邊，想看看屍體其他部位的情況：“把它弄上來。”

羅遠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江佑充滿鼓勵地眨了眨金色的眸子。

“……”

羅遠罵了句髒話，接過江佑遞過來的抓鈎把屍體拖上岸。

一只小型怪物，軟趴趴地躺在地上，胸前的皮膚翻卷着，大腿也破開一個蒼白的洞。

江佑從黑色短靴外側抽出長匕首，将它的胸腹整個剖開，露出裏頭已經開始腐爛的內髒，一股腐臭味沖天而起。

羅遠沒忍住發出一聲幹嘔，江佑卻神色如常。

對比鮮明。

江佑偏頭看了羅遠一眼，露出一個有趣的笑容。

【躲開，讓哥來！這點事都做不了，還特麽想當怪物獵殺者？】

“這點事都做不了，還想跟着一隊出外勤？”

“……躲開，讓哥來！”

羅遠奪過匕首，卻發現自己沒什麽表現機會，江佑已經利落地把想看的怪物身體部位都暴露出來了。

大腿骨沒了，肋骨少了一根。

“我說佑兒啊，是……是咱們的人幹的嗎？”羅遠驚悚地問。

照理說應該是，但又不可能是。

誰能有這麽大本事一個人殺死怪物，又不向中心彙報，還抛屍在這裏？

江佑目光閃動，眼底的顏色漸漸變暗，過了一會才臉色凝重地搖搖頭：“叫人吧。”

寇飛銜從水族館借調來一輛中型運輸車，把幾只食人活師運回臨時基地，同時一起運回來的，還有兩名嚴重挂彩的外勤人員。

它們成了C市臨時基地目前僅存的幾只活體怪物。

韋一暝有事回總部去了，韓鯉趾高氣昂，除開有人受傷這事不提，對手下們的工作大加稱贊。

羅遠憤憤不平，當着所有人的面揭穿真相：“韓副長，這些蝌蚪……啊不，食人活師，可是江佑發現的！”

“就算他不說我們也找得到！”寇飛銜跳腳，指着江佑，“勞動他江佑一根手指頭了嗎？沒有吧？我的人都受傷了，他怎麽不說？”

“你特麽還要臉麽？”羅遠撸起袖子想要打人。

寇飛銜咬着嘴裏的口香糖獰笑：“怎麽着？還有那具怪物屍體，難道你們不知道怪物屍體有多重大的研究價值？居然随意損毀？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誰特麽損毀屍體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是吧？”羅遠忍不住沖向寇飛銜，狠狠給了他一拳，速度之快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立刻，寇飛銜的幾個手下大罵着把按住了。

寇飛銜吐了一口唾沫，摸了一把嘴角的血線，也就是礙于韓鯉在場，否則他非要狠狠還回來不可。

“王八蛋，活膩了？你一個警衛，算個屁啊！”寇飛銜無能狂怒。

韓鯉皺起眉頭走到羅遠面前，嚴肅地說：“寇隊長說的是事實，活師确實是他們撈上來的，有記錄儀作證，你胸前的記錄儀也記錄下了你們損毀怪物屍體的全過程，有什麽可說的？”

“可是——”羅遠的頭被按得低低的，他用力仰起頭，怒瞪着韓鯉表示不服。

“沒什麽可是的！你随便毆打上級，這事我要跟總部說清楚，跟總部申請調查程序，看看韋一暝平時是怎麽管理下屬的！”

羅遠沒想到會連累到韋一暝，頓時就有點傻眼，他現在才想起來，面前讨厭的家夥恰恰是他們組長的頂頭上司。

這時，一直坐在窗臺上悠閑喝瓶裝咖啡的江佑跳下來，不緊不慢走到他們跟前。

他随手推了架住羅遠的一個人一把，那人就被推得遠遠的。

江佑拉住羅遠的胳膊，把他強拉到自己身邊，眼角微微一挑，冷冰冰地看着韓鯉：“誰想要功勞就拿去，我不在乎。”

這一眼看得韓鯉脖子有點涼，他強自怒斥：“江佑，這就是你對上司的态度？”

江佑掃了他一眼，拉起羅遠就往外走，頭也不回：“我不管你是誰的上司，如果還想繼續合作的話，就別動我的人，任何借口都不行。”

一群人望着兩個人離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雖說答應了韋一暝今後絕不擅自行動，但江佑急于攢夠回去所需要的蠕蟲，下水道現在有太多研究中心的人在把控，他不想冒着跟韋一暝失信的風險進去。

天陰沉沉的，似乎有大雨将要來臨。

穿着連帽夾克的瘦削人影漫無目的行走在街頭，任憑狂風卷起的沙粒拍打在身上。

很奇怪，C市的怪物似乎都消失了，開啓感知走了整整半個城區，竟然都沒有感受到任何怪物的氣息。

“感知”比較耗費精力，他有點累，走到一個櫥窗前站下。

由于天色很暗，街邊的小店裏亮着燈光，明亮的玻璃窗上倒影出他的臉，有些蒼白，金色眼瞳卻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他看着自己的臉，幹淨平和的面孔和記憶中那張布滿血痕的臉漸漸重合，仿佛在那一瞬間混淆了時空。

呆呆站立片刻，直到櫥窗裏的店主小姐姐脫離手機世界，擡頭發現他的存在。

她有點詫異，接着露出一個友善的笑。

江佑頓了頓，沖她微微翹了一下嘴角，轉身離開。

他開始反省，是不是太貪戀這裏的安逸生活，以至于變得如此懈怠，而且“愛心泛濫”。

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歷，感覺有點可笑。

竟然妥協加入了一個組織，幫助這個世界對抗怪物，而且試圖融入一群正在互啄的菜雞之間。

他心裏清楚，自己加入研究中心并不單單是為了跳躍蠕蟲，對自己來說，這些人類幫不上太多的忙，只會拖後腿。

是為了這個世界的韋一暝嗎？扪心自問，也不完全是，就算沒有自己這點助力，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佼佼者，可以過得很好。

說起來，還是長尾巨熊入侵的那一次讓江佑心思動搖了，當時的淩亂場景讓他想到了自己的世界，那些無辜的人們，其中也包括他的父母。

過去的經歷決定了，不管遇到什麽，他的內心深處始終埋着憐憫的種子，就像此刻，他不忍心看到一個懵懵懂懂的人類社會在逆光世界的踐踏下覆滅。

FA81115這個世界，很純淨，比他原先的那個世界要平和得多，遇到過的普通人都很友善，毫無戾氣，這是一個良性健康發展的人類社會。

“轟隆——”

一道淡紫色電光照亮天際，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暴雨來臨前的鐵鏽味，街道上的人們步履匆匆，想要躲避這場即将到來的大雨。

江佑的步伐還維持着原來的頻率，既然沒找到跳躍蠕蟲，就幹脆不找了，他打算去超市重新買些東西，收拾一下自己的家。

無論在哪個世界，對“家”的執念幾乎貫穿了他的人生。

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江佑一邊往超市方向走，一邊在心裏抱怨韋一暝。

這是第三次去超市購物了，之前兩次的損失不給補償一下嗎？

走着走着，他的腳步慢下來，巷子裏的一聲慘叫讓他立刻開啓了感知。

“啊，啊啊，親愛的……不要殺我，不要——啊——”

一個女人坐在地上不斷後退，一只将近兩米高的怪物衣衫破爛，伸出長長的爪子正朝她步步逼近。

等江佑趕過去的時候，怪物已經朝女人揮起了爪子。

【激活屬性：雙刃。】

江佑沖上去，從怪物身後一刀捅穿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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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佑佑：想躺平，不想打怪。

作者接下來的一個月會很忙哈，稿子會在存稿箱存好每天定時發送的，日更不變，而且說好的10W字加一更也會守承諾。

大約十一以後才會回來冒泡，回來之後有紅包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還請繼續支持下去，謝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