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成家就一個女兒，嫁人的時候必須風風光光的。這一天，來了衆多賓客，人手不夠用，張媽和成家阿姨說的來，便去幫她的忙。

婚禮開始的時候，趙二坐在姨婆的那一桌，看司儀和新郎新娘、伴郎伴娘說說笑笑的。

趙二坐在臺下，想忽略沈延舟都不行，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說話彬彬有禮，是所有伴郎裏最顯眼的那一個，連司儀看了都忍不住調戲。

只聽司儀問沈延舟：“你單身嗎？”

沈延舟搖了搖頭，笑起來時眼尾微微翹起，神采飛揚。

這個答案，趙二一點都不奇怪。他對顧蘊那麽好，應該是已經确定了關系。

可她還是覺得心裏被紮了一針，像是被背叛了。

司儀又問：“那您能說說您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孩子嗎？”

沈延舟的回答很簡潔：“可愛、善良。”

回答了又像是沒有回答，是他的作風，永遠讓人摸不透。

司儀不死心，想繼續問，被其他人攔了下來。

剩下的話，趙二再也聽不清了，她想起了沈延舟的前任女朋友楚千，她就是像沈延舟說的那樣，活潑、可愛、善良。

當時在南城大學，楚千學姐是校花級別的人物，是話劇社的臺柱子，只要是楚千學姐演的話劇。隔壁航空大學的男同學都會跑過來看。

南城大學流傳着楚千的名諱——南大不倒花，意思就是流水的美女，鐵打的楚千。

趙二還記得，當時他們話劇團自創了一部《八萬英尺的青春》的話劇，是根據航空軍校一位身殘志堅的老師的真實事跡改編的，其中女主角就是楚千學姐。

航空軍校的人聽說了，都跑過來看，下面穿着墨綠色的飛行裝的男生坐了一排又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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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躲在臺柱子上看，一眼就看到了沈延舟。當時她害怕他不來，還拜托他室友送了兩張票。

她只是想讓沈延舟來看她寫的舞臺劇，沒想到卻撮合了楚千和沈延舟的第一次見面。

演出很成功，那位老師看完表演後，又邀請這群小孩子去空軍訓練基地，觀看演習，算是一份回禮。

趙二在寫劇本的時候，去過隔壁好幾次，也看過幾次空軍演習，那天恰逢身體不适，去了醫院，索性沒有看成演出。

那天去看病，醫生嘆氣，病情又惡化了。

趙二回學校的時候，路過了航空大學，想着醫生的話，又想着這幾天《八萬英尺的青春》的演出很成功，便鼓起勇氣，回學校寫了一封信情書。

既然她喜歡他，就應該告訴他。而且，病情一直加重，她沒有時間了。

寫劇本的時候，趙二總是進出航空軍校，以至于門衛站崗的小哥哥都認識了她。

這次，她假借話劇的話題，再次進了航空軍校，然後在宿舍附近晃悠。

在飯點的時候，趙二沒看到沈延舟，反而看到了沈延舟的室友，好像叫做孫衷洋，上次的票也是他幫忙送給沈延舟的。

孫衷洋對趙二有印象，兩個人見面，便寒暄了幾句，直到趙二掏出了一張粉紫色信封，他才覺得大事不妙。

趙二是女生，沒有穿軍裝，十分惹眼，就算孫衷洋再不好意思說，也得趕快開口。

“又是給沈延舟的？”

趙二點點頭，等來的卻是一道晴天霹靂：“同學，實在不好意思，沈延舟有女朋友了。”

趙二愣了很久，她追着孫衷洋問沈延舟的女朋友到底是誰，對方耐不住糾纏，說：“就是你們學校的楚千。”

趙二當時很生氣，她不明白為什麽兩家剛剛定親，沈延舟轉頭就和楚千學姐在一起。

大概是一個月之後，爺爺說讓趙二回家一趟，和沈延舟見見面，沒想到面沒見成，場面倒是鬧得很不愉快，沈延舟當着家人的面，拒絕了結婚。

那時候，趙二就明白，沈延舟是不喜歡她，根本沒有把這一紙婚約當成事。

彼時爺爺很生氣，要讓沈家記住這個教訓，但趙二去找爺爺求情，說再給沈家一點時間，畢竟，他有些大好的青春和前途，她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這一給就是五年。

那些年，趙二為了讨沈延舟喜歡，努力模仿楚千，連如今這一頭長發，都是從那個時候蓄起來的。

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命運好像并未給過她一次機會，結局似乎沒有變化。

甚至變得更糟糕，沈延舟不但沒有喜歡她，現在應該恨死她了。

胡思亂想間，婚禮結束了。

張未帶着成褚楚在酒席之間寒暄，到了自家的桌子面前，成褚楚放松了起來，她拉着這個不愛說話的妹妹掃視了一圈，問：“有沒有看上的？別害羞，說出來，姐幫你追？”

一旁的姨婆聽到了，趕忙探過身來對成褚楚說：“你認識的男生多，快給我們趙二介紹介紹，家世先不說，人好就行，免得她姑姑整天跟我提這事兒。”

成褚楚看向趙二，只見對方看着不遠處，意識到她的目光後，又回過神。

“你瞧那一堆伴郎幹什麽，看上誰了？”成褚楚打趣趙二。

趙二吞吞吐吐，顧左右而言他：“我可能要先回家一趟，以前的同學知道我來南城以後，約我吃飯來着。”

趙二根本不會撒謊，她撒謊的時候，眼神總是躲閃。

別的不說，在談戀愛這種閑雜事情上，成褚楚的腦子特別好使，她才不搭理趙二的話題轉移，然後拉着她要朝伴郎的方向走去。

成褚楚邊走邊說：“孫衷洋挺配你的，他人賊幽默。”

趙二哪敢去那個位置，她朝反方向走，急的汗都落下來了：“我真的有事兒，我快遲到了，看在我今天給你包了大紅包的份兒上，就放過我吧。”

成褚楚一聽紅包，更加義正言辭地說：“你姑姑給我了一個翡翠镯子，張未說至少也得二三十萬，為了報答她，我今天必須在伴郎團裏給你找一個優質男！”

成褚楚和趙二在這邊拉拉扯扯，孫衷洋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轉身對一旁的沈延舟炫耀道：“不出意外，咱嫂子旁邊的那個女的看上我了。”

沈延舟饒有興致地看向孫衷洋，問：“為什麽？”

孫衷洋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仔細分析道：“其實，從昨天見面的時候，我就發現她老盯着我看，今天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果不其然，盯着我看了老半天。這不是對我有意思，是什麽？”

沈延舟看了一眼趙二，又回過頭看孫衷洋。

孫衷洋：“你這什麽眼神？”

沈延舟：“看傻子的眼神。”

他看着正走過來的趙二，不想讓場面太尴尬，于是對孫衷洋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趙二看到自己一過來，沈延舟就趕快走，跟避瘟神的時候，心又被紮了一下，以至于在孫衷洋面前，她低着頭，卻沒說一句話。

成褚楚把趙二往孫衷洋那邊一推，對孫衷洋說：“這是我妹妹，你幫我照顧一下。”

趙二沒說話，第一反應是看向沈延舟。

只見對方仍舊彬彬有禮，和賓客談笑風聲。

趙二雖然失落，但是料到了這種結果。

“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孫衷洋伸手在趙二面前晃了晃。

趙二擡頭看了一眼孫衷洋，又趕快低頭，說：“我有事兒，先走了，實在抱歉。”

孫衷洋一愣，低着頭去看趙二的正臉，他沒回趙二的話，而是問道：“我說，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趙二也來不及傷感了，她有些慌亂地說：“你…你這搭讪的路數還挺老套，我可沒跟你見過。”

趙二說完話要往前走，孫衷洋緊緊跟着，解釋道：“我真的見過你，你确定沒見過我嗎？”可能是擔心趙二不相信，又繼續說：“我是南城航空軍校的，你…”

孫衷洋原本想說，咱們倆或許是一個學校的，但一看趙二病恹恹的狀态，又改口了，問：“你是南城大學的嗎？”

趙二一聽，撒開了腿便跑了。

這要是被孫衷洋認出來，自己就是當年給沈延舟送情書的人，事情只會更亂，她一個被退婚的人，只會更丢臉。

當年的那封情書，趙二寫的掏心掏肺，跟瓊瑤戲一般，得知沈延舟和楚千在一起後，趙二便把情書當場扔進了垃圾桶。

既然那封情書早都消失了，就讓這段記憶也随風消逝吧。

趙二攔截了一輛出租車，去往老城區一家理發店，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朝理發師示意：“我剪頭發，剪成短的。”

理發師有些震驚，望着漆黑如墨的秀發，忍不住順起一撮，說道：“有點可惜。”

趙二沒說話。如果，剪掉一頭頭發，能減輕她的癡念，也未嘗不可。

理發師看對方心意已決，又問道：“剪多短？”

趙二說：“随便。”想了想又提醒理發師，說：“不要齊劉海。”

那樣只會顯得像個不會去酒吧的小孩子。她是不會去酒吧，但不是因為年紀小，她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着。

看着頭發一撮撮從背後落下，趙二突然覺得這些年的自己好傻，傻得就像個笑話。

她默默喜歡沈延舟那麽長時間，可到頭來，成褚楚覺得孫衷洋适合她。

沒有人覺得沈延舟和她門當戶對，除了她自己。

趙二才知道，如果他們能在一起，早在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他和所有人都說說笑笑，除了她。她早該明白他不喜歡她的。

她應該及時收手的，只是她不甘心。

如今頭發落下，她的不甘心，也被剪斷了，像只無尾的風筝，随風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又邁出了一步，加油喔。以及周末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