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這個年,過得異常忙亂。

趙二加了王懷安的微信後,就想約他見面。

趙小喬那邊看了王懷安的長相,覺得趙二挖到寶了,整張臉棱角分明,高高瘦瘦的,賣個咖啡都有人排長隊合影,如果包裝成明星,自然十分受歡迎。

可她又擔心,王懷安根本不會演戲,到時候演砸了怎麽辦。

趙二雖然也有這方面的擔憂,但她沒別的選擇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碰上王懷安,基本上可以稱之為天意。況且,趙二這個人,就喜歡冒險。沒挑戰的事情,她做起來不盡興。

王懷安在北城上二本院校,家庭條件不算好,爸爸從小就去世了,媽媽是環衛工人,母子倆相依為命,王懷安又很聽話,周末從來不鬼混,也不交女朋友,一有空就去打工。

趙二去過一次王懷安家的老小區,比溫一鳴家破多了,而王懷安和媽媽,常年住在小區旁的兩間小平樓裏,上廁所都要去公廁。

王懷安雖然有野心,但顧慮太多,不想去演戲,他擔心不靠譜:“我又不會演。”

王懷安說話的時候,從掉漆的紅色桌子上挑了色澤最好的蘋果,洗了洗又擦幹淨後才遞給趙二。

趙二盯着這顆蘋果,笑道:“或許,你根本就不用演。”

王懷安不看趙二,劉海垂在眼前,讓人看不清他眼裏的喜怒哀樂,和那天賣咖啡相比又是另一種樣子。

趙小喬的劇本很簡單,故事原本講述了一個自卑少女和驕傲少男在大學相遇相知的故事。後來,她和趙二又把劇本改得接地氣一些,變成了天真少女和貧窮少年的故事。男主角幾乎和王懷安一模一樣,認真生活,早熟懂事,人冷話少,但永遠為扭轉命運努力。

有些現實,又有些命運的冷幽默。和市面上的青春題材都不一樣。

趙二和王懷安對視的瞬間,幾乎就确定,王懷安就是那個少年。

趙二沒別的本事,她從包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又拿那顆鮮豔的蘋果壓在上面。

“一千萬,我可以給你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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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名氣,沒經驗,能有這個價格,簡直天降橫財。

王懷安沒說話,這筆錢砸的他根本無法拒絕。有了這些錢,他的媽媽,便不用早出晚歸,也可以像小區裏別的阿姨一樣,每天唱唱歌,跳跳舞。

媽媽的時間也是時間,她的時間不該用來掃大街。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趙二趁機拉攏王懷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帶着你媽媽到南城轉一轉,那裏春天來得早,很宜居,用不着像北城這麽累。”

趙二臨走前,叮囑王懷安,他只有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之後,他們會另選演員。

王懷安聽了,眉毛一挑,又傲嬌地說:“趙二姐姐,你們如果要誠心等我,肯定不會只給我這麽短的時間,電視上演的都是,直到你來,我才開機。”

趙二看着少年眉眼間的青澀,笑了笑,說:“我做事只按自己的節奏,從來不等誰。如果你不演,再合适我都不強求。”

2012年經歷的所有事情裏,趙二只學到了一個教訓:灑脫。

一個人不願意放手,是對自己的不自信。趙二找回了自己的自信。

……

第二天,趙二就收拾行李回南城。趙雲珊苦留,臨走前還哭了好幾次,愣是沒留住趙二。

她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去南城,多交男朋友啊,不談戀愛,互相認識也是好的呀!”

趙二還是像從前一樣,表面上乖乖聽話,實際上都當做耳旁風。

事情開始變得順利起來。

下飛機後,她便收到了王懷安的消息:“趙二姐姐,如果我演砸了,往返的機酒你會包嗎?”

趙二抿唇,她低着頭,把下颔藏在圍巾裏,在等傳送帶的過程中,給王懷安發了酒店住址:“明天來試戲。”

過了一個年,趙二和趙小喬重新把劇組組建了起來。這一次,大家吸取先前的教訓,仔細審查了合同的漏洞,把錢都用在了刀刃上。

王懷安到南城那天,趙小喬和趙二親自去接的機。

趙小喬見到王懷安的瞬間,激動地想跳起來。

他就是天生當演員的,一到機場,就被幾個小女孩圍住問:“請問,你是明星嗎?”

劇組主創大約二三十人,接到王懷安後,先去試了個戲。

效果是出乎意外地好,王懷安與角色的适配度高就算了,表演能力也強,他對着趙小喬念拒絕女孩臺詞的戲份,聲音沉穩,卻又透着一股冷意,情緒直擊人心。

根本用不着趙二做決定,劇組的核心人員便把王懷安當做了男主角。

晚上,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吃了個飯。

師哥大飛喜笑顏開地說:“上次那頓散夥飯吃的有多郁悶,這頓飯吃得就有多爽快,以後,咱們今晚不打烊影視公司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無論結果如何,咱們永遠都是師兄妹。”

趙二看大家都在興致上,又準備了開機紅包,一個一個的給發了。

好吃好喝把各位養得開心後,才最後離場。

她發現自己還是有長處的——有錢。

……

晚上十一點後,師兄妹們不願意走,要嗨到天亮,趙二擔心身體受不住,便打車先走了。為了劇本順利開機,她可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然而在周末的時間段,繁華路段的車總是很難打,趙二無奈,徒步走了一公裏,在另一家地段更方便的酒店前停了下來。

雖然是南方,但快三月的天氣裏,還是很冷。

趙二有些不禁凍,站在原地跺了跺腳。

遠處傳來一陣關門的聲音,趙二只是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宿醉在女孩身上的身影。

是沈延舟。

趙二的第一反應,是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她沒想到能在這個時間點,在這個比較偏僻的地方看到沈延舟。

真是……冤家路窄。

沈延舟應該是喝醉了,所以才趴在身旁那個穿黑色大衣的女人身上。女人裏面穿的是紅色短裙,下車走路的瞬間,趙二看到她的腿從大衣中露了出來,又細又白。

孤男寡女,喝醉酒,來酒店。

肮髒。

趙二忍不住蹙眉。她憤憤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在人行道前停了下來。

對面的通行綠燈有些刺眼,仿佛給她戴了一頂綠帽子。

趙二重新轉了回去,盯着女人摟着的沈延舟。

他是喝得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女人一個招架不住,身旁還有兩個大漢,幫忙過來拖。

幾個人似乎很急。

趙二腦子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嘴巴已經喊了出來。

“沈延舟!”

空曠的廣場上,回蕩着趙二氣呼呼的聲音,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叫過他了。

那一團人停了下來,看向趙二這邊。

趙二迎着風,大步走到女人的身旁。她看清楚了女人的長相,濃妝豔抹下,是遮掩不住的貪欲。

趙二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但知道,對方不是善茬。

她沒問,而是走向沈延舟,又沒好氣地叫了他一聲,“沈延舟?!”

沈延舟身上的酒味并不濃,喝得不算多。他沒有應答,嘴裏嘟哝着什麽,又像是喝得爛醉。

趙二直接上手,掐了掐他的臉。

一旁的女人終于看不下去,她打掉趙二的手,防備地說:“這位小姐幹嘛動我的男朋友?”

兩個幫手似乎也反應了過來,一把把趙二推開,粗聲粗氣地說:“跟你有關系嗎?”

趙二扯下圍巾,對他們說道:“怎麽沒關系,我是他的未婚妻。”

趙二的心砰砰亂跳,“未婚妻”多麽久遠又陌生的詞彙,和撒謊一般。

女人微微愣住,但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說:“沈家家大業大,貓貓狗狗都敢來說是他的未婚妻。”

兩個幫夥似乎也反應了過來,拉着沈延舟便往前走,不由分說。

趙二拽着沈延舟的西服下擺,把原本絲滑的西裝拉得有些褶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那麽大的勁,推開了女人,撲到了沈延舟的懷裏,緊緊護住他。

男人掰着趙二的手,趙二便扯開嗓子喊“救命”,天很黑,男人為了盡快地解決趙二,團夥作戰,想要把趙二撂倒打一頓,讓她老實一點。

哪成想,趙二嚴嚴實實地抱着沈延舟不放手,男人一用力,把趙二和沈延舟都推倒在地,他們一邊拿腳踹地上的兩個人,一邊教訓道:“讓你礙事,讓你礙事,趕緊給老子滾,否則踹不死你。”

沈延舟死死地躺在地上,任人宰割,毫無反應,趙二嘴上恨,可心裏軟,她趴在他身上,盡量沒讓他受傷。

踢打的聲音引來了過路人,不知道哪位好心報了警,沒一會兒,警笛聲就傳了過來。

兩男一女面面相觑,在警察趕來之際要上車跑。趙二身子雖弱,卻不是好欺負的,她拿出手機記下車牌號。

等警察過來後,直接報案,車沒走兩步,就被逮住了。

趙二從地上坐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到沈延舟身邊,把他從地上拖起來,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

記筆錄時,警察問趙二:“你們倆什麽關系?”

趙二撩了下劉海兒,有點窘迫地撒謊道:“未婚妻。”

“怎麽回事兒?”警察問她沈延舟的事情。

“他們給我未婚夫下藥,還當衆毆打我。”雖說沈延舟做了一些傷害她的事情,但在趙二心底,卻容不得別人欺負沈延舟。

那對團夥很狡猾,不願承認,只說是沈延舟的朋友,大家誤會一場,被警察帶到另一邊問話了。

沈延舟靠在趙二的肩膀上,終于有了點動靜,他掙紮着用盡全力,脫口而出的聲音,卻很小。

趙二聽到了,他在叫她的名字。他的意識有一點回歸,聞到了那股特殊的香味。在南城,有這個味道,又願意讓他靠着的人,除了趙二,他想不出是誰。

沈延舟眼皮很沉,叫了幾聲“趙二”後,又昏迷了。

趙二不知道他為什麽叫她,只是緩緩伸手,撐開了沈延舟,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延舟一個人沒有意識,趙二便用弱小的身軀支撐着他,幫助警察處理了那個黑衣女子和兩個幫兇,大半夜的才回家。

把沈延舟放到床上的一瞬間,趙二渾身的架子都快散了。

張媽聽到聲響,從屋子裏跑來看。

看到趙二頭發有些淩亂,便問道:“小姐,你怎麽回家這麽晚,你忘了,醫生讓你早睡早起的。”

趙二握着門把手,心裏有些發虛:“和朋友聚到有些晚,張媽,這麽晚了,您快去睡吧。”

張媽挑眉,說:“趙小二,你還沒吃藥呢。”

趙二這才想起來,她這個人沒撒過謊,一撒謊說話就有些支支吾吾。趙二把門緊緊拉上,坐在桌子前喝藥了藥,才返回房間。

屋子裏靜悄悄的,沈延舟穿着衣服,橫在趙二的床上,睡得正深沉。

趙二活動了筋骨,搬着他的長腿,把他扶正,幫他脫完鞋後又跑到他跟前去脫外套。

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然後坐在他身前一手扶着他,一手扯着外套。

快脫下來的時候,趙二的突然被沈延舟拽住,然後塞進了懷裏。

隔着單薄的西裝外套,她的柔軟便撞到了他堅實的胸上。

趙二應激反應似的要推開沈延舟,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他身上有沉木的香味,混雜着一絲酒精的味道,讓人沉醉。

趙二幾乎是屏住呼吸,但她肺活量有限,沒憋多長時間,就又大口呼氣起來。

沈延舟蹭了蹭她的頭,突然喃喃道:“媽媽。”

趙二身板有些僵硬。感情他又把她當媽了。

“媽媽。”沈延舟的聲音仿佛一只剛出生的小狗狗,委屈中夾雜着哽咽的聲音。

“媽媽。”他一遍又一遍,小聲地喊。

趙二突然記起十二歲那年,沈延舟媽媽去世時的場景。那時候的春天很明媚,沈延舟的後媽姜芝帶着沈延行和沈如意也出現在葬禮,全世界噓寒問暖,卻只有少年一個人冷漠了起來。

她聽姑姑說過,沈延舟的媽媽,是抑郁而死的,因為他的爸爸不僅出軌,還養小三,生孩子。

從小沒有媽媽,沒有一個可以分擔痛苦,分享秘密和快樂的人,他一定也很寂寞吧。

趙二原本是不要再搭理沈延舟的,但看在他那麽可憐的份兒上,她暫時心軟一下。

趙二拍着沈延舟的背,輕聲哄道:“睡吧,睡吧。”

等身上的人睡熟了,趙二才輕手輕腳的關掉燈,然後躺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今日的天氣有些陰沉,這會子外面已經飄起了冰淩,砸在窗戶上吧嗒吧嗒作響,仿佛趙二慌亂的心跳。

她第二天要怎麽和沈延舟解釋今天的事情?

知道她對別人說她是他的未婚妻,半夜把他架回家還躺一個屋子裏睡覺,玷污了他的男德,他肯定又要大發雷霆吧?

趙二憤憤地翻了個身,背對着沈延舟,心裏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明天他要是罵她,她便罵回去。他要是生氣,她也生氣,總之,就是不會對沈延舟好臉色,以免他誤會她對他居心叵測。

還有,她還會告訴他叫她媽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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