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趙二,我來南城了。”
沈延舟的這句話就像夢魇一般纏繞着趙二,她白天到拍攝現場和導演對戲的時候,心裏想的是這句話,晚上回家完善剩下的劇本時,腦子裏又突然蹦出這句話,折磨的這幾天她都沒好好睡過覺,以至于這些天,她的身體又有些發沉。
張媽心裏焦慮的不行,這幾個月她看趙二精氣神都還好,打算着回北城老家一趟處理家務事,沒成想又成老樣子了。
兩個人從中醫館出來的時候,趙二安慰張媽:“張媽,你放心回北城吧。”
張媽很堅定地搖搖頭:“那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
趙二寬慰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一個人,我就找趙小喬陪着我,反正我這病,你也知道,一直都這樣,沒治好過,但也沒出事兒呀。”
張媽瞪了趙二一眼,說:“趕緊呸呸呸,你當然沒病,能出什麽事兒。”
趙二笑,說:“是,我沒病,那你就回北城老家吧,聽大姐說,你兒子出了點事,你快回去看看,我真沒關系。”
張媽的兒子今年19歲,整日裏瞎混,沒考上大學,最近因為女朋友的事情,和別人打架進了局子。
這不是小事兒,再三權衡下,張媽決定回北城了。
趙二晚上不敢一個人睡,她去找趙小喬,可打聽之下才知道,趙小喬現在也是片場和醫院兩頭跑,晚上直接留在醫院照顧做手術的媽媽,沒時間陪趙二。
趙二很焦慮,但又安慰自己,這是一次成長的好機會,說不定自己一個人睡幾天之後,就能克服恐懼了,以後再也不用麻煩別人了。
她知道自己生病這些年,折騰了許多人,也想盡快的長大。所以這一次,趙二誰都沒叫,從劇組離開的時候,便一個人步行走回了家。
《那些臉紅的日子》劇組駐紮在了南城大學,這裏離趙二住的地方很近,步行不足十五分鐘的時間。趙二和劇組的人道別後,已經晚上九點,她估摸着回家洗個澡,也就十點左右的時間,恰好能好好睡一覺。
可只要想到偌大的屋子裏只有自己一個人,趙二便心生恐懼,她害怕萬一哮喘發作,呼吸不上來,又沒有人在一旁,該怎麽辦。
趙二不敢回家,在小區附近轉了一圈又一圈,來緩解焦慮,根本沒有發覺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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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到殘破的路面,她這才發覺自己走遠了。趙二趕忙原路返回,誰知道一回頭,便撞上了兩個彪形大漢,他們的眼神透露着殺意。
趙二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是給沈延舟下藥那天的人,她反應很快拔腿就要逃跑,結果還是被一拳打暈,裝進了麻袋。
……
醒來的時候,趙二的後頸一陣劇痛,頭昏沉沉的,看這個世界仍然有些旋轉。
她強忍不适,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盡量讓自己清醒些,等緩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是一棟廢棄的工廠,除了破敗的磚瓦牆面,什麽都沒有。
不遠處傳來一陣男人耍拳喝酒的聲音,趙二悄悄滾到牆角處,靠着牆壁的支持,坐了起來。
或許是看一個女生手無縛雞之力,趙二發現自己手腕上的死結,系得并沒有那麽緊,她嘗試摸了摸繩子脆弱的地方,用手腕掙脫着坐在牆角,然後把繩子放在斷掉的磚頭切面上瘋狂磨擦。
裏面幾個人喝得正在興頭上,沒有察覺外面的變化。趙二磨得滿身是汗,聽到裏面有人要出來,又重新滾回原地,躺在地上繼續裝死。
裏屋出來的刀疤男看到趙二蓬頭垢面的躺在地上,并沒有多做他想,站在不遠處小便後,又哼着小曲回裏屋了。
趙二悄悄聽到裏屋又是一陣吵鬧,重新滾回原地,大概磨了十分鐘,第一圈繩子終于被磨斷了。三月的天裏,趙二出了一身的汗,額頭上的汗滴到地面上的瞬間,她終于忍不住紅了眼圈。
要是今天出不去,這些人會拿她怎麽樣呢?
她還年輕,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她不想出事。
趙二咬着牙,又把繩子的第二圈磨斷了,緊接着,渾身的繩子都松了。她屏住呼吸,要摸口袋報警,結果綁匪早有防備,把她口袋裏的東西都掏空了,還有她從未離身的哮喘藥。
趙二一陣慌亂,一晚上沒吃藥,她真擔心自己這個時候犯病。
沒有後路可退,趙二下決心趁現在逃跑。
她至少不能留下被綁匪拿捏甚至是侮辱吧?
趙二抄起一塊鋒利的紅磚頭,貓着腰,悄悄下了樓。
這是一個廢棄的舊工廠,出了紅磚樓,就是一片荒林。進去,就可能要迷路,不進去,很快就能被對方發現,然後重新被綁回去。
趙二沒有猶豫,撿起了一個掉落的樹枝,往樹林深處走去。
太陽高高地挂在自己的頭頂,此時應該是中午十二點,趙二回頭,發現紅磚廠早已不見蹤影。
她趴在地面上,閉上眼睛感受四處的情況,偶爾會有輕微的震動。小的時候,在西北老宅,她經常培元他們訓練,憑借着一點經驗,趙二膽大地猜,不遠處應該會有公路,而且是重型車可以過路的地方。
趙二走一段距離,就趴在地上感受,一個人在荒林裏穿行。
……
沈延舟是趙二被綁的第二天早上才接到的威脅電話,對方混合了假音,告訴沈延舟如果再推進手裏的金融項目,那麽未婚妻再回到他身邊,就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了。
“準備一個億的現金,等我的回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果報警,就兩敗俱傷。”
聽到未婚妻三個字,沈延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趙二。
他打她的電話,根本沒人接,當然也一向沒人接。他又闖了幾個紅燈到她的家裏,那裏大門緊閉,任憑他把門踹得哐哐響,也沒有人給他開門。
沈延舟換了在部隊時用到的手機,直接給張未打電話告訴了他事情的原委,請求張未的爸爸,也就是自己的老師幫忙。
不到十分鐘,趙二的爺爺竟打電話給了沈延舟。
“趙爺爺。”
“延舟啊,辛苦你和張未去一趟南城警察局,商量救我們趙小二的事情。”趙老爺子的聲音很沉穩,倒是撫平了沈延舟的焦躁。
沈延舟正要挂電話出發,又聽到趙二的爺爺說,“延舟,我們趙小二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極為喜歡,你要是能把她安全救出來,你要什麽,爺爺都能成全你,包括解除婚約,我不為難沈家。”
“爺爺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把趙二安全帶回來的,”沈延舟頓了一下,又說:“這無關婚約。”
雖然解除婚約是他這麽多年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可這次趙二因為他才把自己置于危險境地,他又怎麽能把這兩件事混為一談。
沈延舟暫停了手裏的一切金融項目,按照綁匪的話,先準備現金。離開了公司,他便和孫衷洋接了頭,轉眼就坐了直升飛機重新回到了部隊。
他換好了沖鋒衣,坐着軍車往警察局趕。警察查了監控和趙二的手機定位後,把位置定位在南城最偏西的區域。
“進入這片區域後,監控少,趙二小姐的手機也被掐斷了信號。”小警員彙報完情況,不由看了一眼沈延舟,他的臉埋在衣領中,眼神鋒利得能殺人。
2008年,南城還是個非智能化的城市,尤其是郊區,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他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地方,晚上還有光明正大搶劫的,連警察都沒辦法。
他不敢想,一個女孩被帶到這裏會發生什麽事。
“那就整個區域都搜索,”沈延舟盯着眼前的電子區域圖,指着深綠色的部分,問:“這裏是什麽?”
“再過這裏,就是臨市了,這個交界處算是荒林,如果綁匪只想針對您,想要錢的話,沒必要帶您未婚妻出市,這不合邏輯。”
“全搜。”沈延舟說。
孫衷洋暼了一眼沈延舟,說:“我再叫點人過來。”
整個區域的搜索是靜悄悄進行的,因為是軍警出擊,速度其實還算快,沈延舟是上午九點接到的電話,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們就把範圍集中到了西部的深林交界處。
期間,沈延舟給綁匪打了一次電話,說他已經取到了一個億的現金,在哪裏交換。
警察根據綁匪的應答,基本鎖定了對方的具體位置,就是那片深林。這裏地界偏,樹林深處是最容易逃跑的地方,對于綁匪來說,是最安全的。
沈延舟一個人下車,根據綁匪的指示,到了一片荒蕪的工地上,而孫忠洋則開着直升機,從四面降落,悄悄跟在沈延舟身後。
晚上八點,廢棄工廠已經被包圍了一圈,等警察把大門踹開的時候,除了地上斷掉的繩子,什麽都沒有看到。
沈延舟幾乎是一身冷意,他以為綁匪知道了他報警的事情,要撕票了。
他打綁匪的電話,早已是空號。他站在原地,眼睛酸脹無比。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叫他延舟哥哥的樣子,她哭着說喜歡他的樣子,她笑着說抱歉,祝他一路順風的樣子。
他信誓旦旦地對她說,他們結婚是強扭的瓜,不會幸福。可現在的結果,對趙二是好的嗎,她快樂嗎,她幸福嗎?
他為什麽就不敢承認,取消婚約,只是為了自己?
他為什麽就是不敢承認,他就是對不起趙二?
如果她出事了,他這輩子又要如何面對趙家?
電話鈴聲打斷了沈延舟,他看到領頭的警察接了一通電話後,走向他,說了他此時此刻最想聽的話。
“沈先生,您的未婚妻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