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趙二睡覺的時候頭靠在窗戶上,一路上被振得嗡嗡作響。
但她睡得格外踏實,再也沒有了曾經睡前的焦慮,中途只醒了一次,因為頭被振得有些痛意,她又擡了起來,身子不經意朝沈延舟那邊傾斜過去。
車子裏仍然很安靜,沈延舟意識到趙二的動作,側頭看到她的頭正朝自己緩緩靠過來。
他扭回頭,身子突然往下滑了滑,以降低自己的高度。
隊友一意識到沈延舟的動作,以為他是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睡覺,于是側頭問:“舟哥,你腿這麽長,這樣窩着睡覺不舒服吧?”
沈延舟頓了一下,才明白隊友一說話的意思,他“哦”了一聲,沒有再動。下一秒,趙二的頭便重重的靠在了沈延舟的肩膀上,高度恰好。
她細碎的發絲埋進他的脖頸裏,癢癢的,她的鼻息就落在他的胸前,雖說穿着沖鋒衣感受不出來,但沈延舟卻真切地感受到了趙二的呼吸,很微弱,像初春時節路上新生的嫩芽,不堪摧殘。
沈延舟不由看向窗外,回到南城市區,路兩旁的櫻花樹已經盛開,風一吹,路中央便是一片粉嫩,像趙二的唇。
他今天和她吵架的時候,盯着她的嘴巴看,他就是想知道,什麽樣的嘴巴說話這麽紮心,可那張嘴巴很嬌嫩,很好看,雖然沒化妝,但他覺得,應該比在北城時的唇色比有血色了。
就在沈延舟覺得自己氣消了的時候,前方一輛小摩的橫沖而過,開車的隊友二來了個急剎車。
車裏黑漆漆一片,孫衷洋突然聽到一聲女孩兒的尖叫,然後車裏又安靜了。他借着路燈看向趙二和沈延舟,問道:“沒事兒吧。”
身後的沈延舟淡定的回答道:“沒事兒。”
孫衷洋只能看出個輪廓,剛剛挨在一起的兩個人又突然分開了,其它的也看不出來。他扭過頭看向前方的路标和沈延舟說話,問他待會兒要先去哪裏送趙二。
當事人趙二沒說話,她看向窗外,腦子裏全是剛剛剎車時的那一幕。她一個猛子撲到了沈延舟的兩腿之間,如果她沒感受錯,應該是他的大腿根部,臉好像擦到了……什麽。
當時她也很驚慌,趕忙伸手支撐自己的身體,然後一只手就那樣,穩準狠的按在了他的那裏。
趙二想到這裏,就緊緊攥住了自己的雙手,指尖嵌進肉裏,想要讓痛意代替剛剛的觸感,可是那感覺實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到趙二能在腦海裏描繪出它的輪廓和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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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的臉憋得通紅,她不知道沈延舟此時此刻心裏作何感想,反正如果有機會,她想跳車而亡。
沈延舟肯定很生氣,趙二按上的時候,他身體前傾,抓起了她的兩條胳膊,車裏很黑,趙二沒看清他的眼神。
也沒敢看。估計又是想發瘋,但是因為孫衷洋的一句話,他又不好意思發瘋。
“趙晚慕。”
想着這些不堪的事情時,趙二聽到沈延舟突然叫自己,于是心虛又防備地問:“幹什麽?”
她看沈延舟一臉冷淡的樣子,以為又要在車上吵架了,她不由坐直了身體,沒想到對方塞過來一個泡面桶,說:“拿好你的泡面,在前面路口下車。”
趙二端着溫一鳴的泡面桶,弱弱地說:“可我家還沒到,總不能把我丢在半路上。”
說話間,車已經停了,沈延舟越過趙二,幫她把車門打開後,看着她說:“我說把你丢在半路上了嗎。張秘書在前面等我們。”
風吹了進來,借着路燈,趙二看着眼前沈延舟的臉,突然覺得有些柔和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靠的太近,還是她腦子混亂,還是因為春天來了,沈延舟說完這句話後,她的心裏很甜蜜。
像低血糖時吃的一顆糖,忽然回血了。
沈延舟看趙二不動,輕輕推了她的胳膊,提醒道:“下車了。”
趙二端着泡面碗,先下了車,然後等沈延舟和大家告別。
她站在他身後,也朝車裏告別,今天大家确實是犧牲了寶貴的時間,才來救她的。
孫衷洋搖下車窗,看向趙二,笑得燦爛:“趙晚慕同學,回見。”
趙二心裏真是不安急了,她真想當場揪着孫衷洋的領子問他為什麽笑得這麽奇怪,是不是認出她來了。
心裏正亂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後排的隊友一沒心沒肺地喊道:“再見了,嫂子!”
趙二擡起頭,看向沈延舟,又趕忙朝隊友一擺手,說:“我不是你嫂子。”
他們男的哪管這些,說完嫂子的那一刻,就已經搖上車窗走人了。
趙二又看向沈延舟,當事人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大步地走向另外一輛車。她嘆了口氣,心想,果然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自己這種四處解釋的人,才真的有問題。
……
換了輛車,沈延舟和趙二仍舊是并排坐在後面,只不過這次,位置寬敞了許多。
張秘書和趙二打招呼,說:“趙二小姐,好久不見。”
趙二笑了笑,說:“嗯,上次見還是去年的事情。”
她說了個冷笑話,大概是冷到了車上的其他人,她偷偷看沈延舟,對方臉上真是沒有一點表情。
張秘書又跟沈延舟彙報趙二被綁架的事情,“綁匪已經抓了起來,但沒有供出幕後的魏钊,只說是收到了錢辦的事情。他們本想用這件事恐吓您的,只是沒想到趙二小姐中途溜走了。”
趙二好奇,問:“魏钊是誰?”
沈延舟說:“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和你解釋,現在你住這裏不安全,待會兒上樓簡單收拾一下行李,去我那裏住。”
“去你那裏?”趙二的聲音在車裏顯得異常的生動。
相較之下,沈延舟在這件事情上反而穩重了許多,他确定地“嗯”了一聲。
趙二一直在回想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是又生氣了嗎,因為她按到他那兒?因為她沒有及時跟他報平安?還是因為,她吃了溫一鳴的泡面?
“你要是生我的氣,可以直接跟我說,沒必要說氣話。”
沈延舟不知道趙二誤會了什麽,他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說:“不是氣話,這次綁架是因為我,我不想讓今天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這個決定是他在車上想了很久很久才決定的。
趙二語塞,良久,她才回答:“那天是我一個人繞遠路回家,才被綁架的,以後我老老實實回家就沒事了。”
她不想去沈延舟家裏,因為很麻煩。
但沈延舟就是很霸道,他做的決定,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把主卧讓給你,也不會幹擾你的任何事情,如果還有其它不方便的,可以和我說,我再去解決。”
趙二咬唇,根本就不是這些問題,她聲音小小的,不太好意思地說道:“不是這個不方便。”
她扣着自己的手指,繼續解釋:“我吃很多的藥,中藥的味道很大,會把你家搞得一屋子藥味兒。”
說完,趙二自己都覺得有些欣慰,以前,她可沒勇氣說出這些。原來,當一個人正視自己的弱點時,竟然會生出巨大的勇氣。
沈延舟想起來上次去趙二家的時候,看到她桌子上放滿了瓶瓶罐罐。她那麽單薄的身板,也不知道是怎麽吃那麽多的藥。
沈延舟側過頭去看趙二,想問她吃的藥苦不苦,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出口時,又變了。他說:“沒關系,誰還沒有生過病。”
趙二說不吃驚是假的,他不久前才笑她是病秧子,不知為何,他變臉這麽快。
她沒再說話了,在想其它的拒絕理由。
車緩緩駛進趙二家的小區,沈延舟和趙二下了車,張秘書去停車。
趙二趁着只有兩個人,小聲說:“我真的不是很方便。”
沈延舟沒說話,站在趙二對面讓她給出一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
趙二現在沒在怕的,她的理由足夠讓沈延舟退卻,她不想說,因為傷害的是自己。但沒辦法。
“我有哮喘。”趙二坦白道:“夜間犯病的時候會喘不上氣,很恐怖,我知道接下來說的話,你會覺得很可笑,像是在騙你,但是是真的。”
她擡起頭,眼睛裏亮晶晶的,倒映着沈延舟的臉。
“所以我從來不敢一個人睡覺,都是張媽陪着我的。因為我擔心自己犯病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不知不覺就走了,當初我爸就是這麽去世的。我說的不方便,不是覺得去你家不方便,是我需睡覺的時候需要找一個人陪。”
趙二覺得又丢臉又難過,她把從來不敢和他人說的實話告訴了沈延舟:“我不敢一個人睡覺。”
“上次在你酒店休息的時候,就是這樣,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不讓你亂動,說是睡眠質量不好,其實是因為我怕你走了,我一個人睡不着覺……”趙二一鼓作氣說了出來,又試探性地問:“你明白吧?”
沈延舟“嗯”了一聲。
趙二以為他理解了,努力整出了一個笑臉和他說:“你放心,我打算明天讓我其他朋友來陪我。張媽很快就回來了,不用擔心。”
“那你今晚怎麽辦呢?”
沈延舟的話讓趙二一愣,她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只是覺得在月色的映襯下,他顯得更加溫柔了。
他嘴角帶着笑意,又說:“你的情況我了解,如果你覺得沒關系,我的意思是,你願意的話,你去我家的日子裏,我陪着你睡,像上次酒店那樣。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再次陷入危險。”
如果今天趙二因為他有個三長兩短,他真的承受不來。
趙二有些無語,這個時候他的原則呢,底線呢?
趙二暼了一眼沈延舟,不情願,但不得不說:“你陪我睡,那你考慮過你女朋友的感受嗎?”
沈延舟一愣,說:“女朋友?我沒有女朋友。”
“顧蘊不是你女朋友嗎?”趙二問出這話時,也有一絲絲的別扭,像是吃醋,又像是暴露醋意。
沈延舟想起北城的種種,以前,他是用顧蘊氣過她,也難怪她會誤會。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沈延舟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親自對趙二澄清的時刻,他把手插進口袋,盯着上升的電梯數字說:“顧蘊不是。”
電梯裏只有趙二和沈延舟兩個人,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反問:“顧蘊不是你女朋友?”
沈延舟微微側過頭,眼神略微向下,和趙二對視着,不緊不慢地說。
“不是。”
“我沒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