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學會妥協
兩人去的是游樂園旁邊的小公園，素日便人跡罕至，現下入了夜更是連散步的人都沒有個，與旁側那熱鬧非凡的游樂園倒真是形成了鮮明對比。
陸世玦選了個靠近人工湖的長椅坐下，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的坐着。
背脊挺得筆直，精致的側臉在游樂場燈光的影響下忽明忽暗，臉上是一貫孤傲的模樣，可眉宇之間分明有什麽異樣的情緒在流動。
不着痕跡的。
“想知道什麽？”不着調的抛出這麽一句話，聲音不高不低，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陸世玦突然的對白讓溫頌瓷有些無力招架，微微張嘴一臉持續懵圈的樣子，“啊？”
“都可以。”男人依舊保持着原來的模樣，身姿挺直地坐在那裏，那雙眸子似滿天星光巧妙地融入一片汪洋大海，再也分不開的璀璨與碧藍。“什麽都可以問，就今天。”
“可……可以嗎？”
得到陸世玦肯定的答案，溫頌瓷怔愣了半秒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你為什麽不開心？”
男人聞言抿着唇角淡淡一笑，微小的弧度帶着十足的諷刺色彩。
“說起來可能有些矯情，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否在作出一個正确的選擇。”
溫頌瓷沒說話，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陸世玦，無疑，她現在要扮演的便是一個情感垃圾桶的角色。
“孟叔叔是打小看着我長大的，這些年他一直很照顧我。他的好，這些年我一直都是念着的，可……”
男人安靜地看着面前的湖水，面色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薄唇輕啓，不鹹不淡的句子将事情的原委悉數勾勒出來。
陸世玦口中的孟叔叔，近日因為與競争對手勾結，大額挪用公款而被發現。
因為孟叔叔是帝森集團的元老，因此為其求情的人不少，而陸世玦卻力排衆議堅持要将孟叔叔告上法院。
多年的感情化作泡影，所有人都說，陸世玦無情。
聽得多了，連陸世玦自己都幾乎這麽以為了。
淡漠的句子戛然而止，缥缈得如同一陣風就會将其吹散一般。
“為什麽不說出來？”溫頌瓷低下頭靜默了許久，才斟酌着這樣問道。
陸世玦有些吃不透她話裏的意思，眉心微蹙瞥了她一眼，“不是說完了嗎？”
“你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保護他啊。”她說，“這些，為什麽不說出來？”
溫頌瓷的話音剛落，陸世玦便能清晰的感受到落在身側的手在瞬間僵硬得不像話，竭力遏制住胸腔裏噴薄欲出的情愫，話語在唇邊濾過幾層後才演變成自己想表達的樣子。
輕輕一笑，語氣是說不出的好笑，“是我表達得不清楚嗎？那個執意要送他上法庭的人，是我。”
“在最後關頭被發現的話，對方損失了不少吧？能夠一開始就下如此大一盤棋的人，手段定然也幹淨不到哪兒去。
所以與其悄無聲息弱化他的存在，倒不如大張旗鼓地将他送進去的好，就算會有幾年的牢獄之災，也比小命不保來得強吧？
這樣的話，難道不是在幫他嗎？而且，身在這樣位置上的你，又敢有多偏心？不敢說絕對的公平，至少也要有相對的公平，不是嗎？”
話語的最後，她微笑着看向陸世玦，刻意挑高調子還附帶一個俏皮的鬼臉。
“不管那麽多啦！不爽的話就去玩跳樓機啊！沒什麽是玩一次跳樓機不能解決的，如果有的話……那就玩兩次啊！”
“呃……”聽着女孩的話語，陸世玦原本毫無波瀾的心湖像是投以一塊巨石，在胸腔裏翻滾着難耐的情愫，連帶心跳都帶着些失控的節奏。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他告訴她的，是所有人都知曉的事實，還甚至于在故事裏添油加醋地黑化了自己。
可就在每個人都以此為由指責他，說他無情、罵他沒良心的時候。她說……
你是在保護他啊。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那麽多，其中也不乏一些他朝夕相處的同事親友，與他們相比，溫頌瓷不過是個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罷了。
可就是這樣的她，這樣陌生的她……
只一眼，便看透了他所有的委屈與保留；只一語，就道出了他所有的堅持與無奈；
明明都只是一知半解，卻無比堅定又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做久了壞人，久到快要忘記好人該有的姿态。
溫頌瓷，再一次讓他感到了意外。
最後的最後，他終是無奈的搖搖頭，嘴角的弧度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揚起。
溫頌瓷這個……怪咖……
天色漸晚，兩人也就沒繼續待在小公園裏吹冷風，陸世玦依舊保持着紳士的風度，将溫頌瓷安全的送到了她家樓下。
雖然一路上還是以往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可卻不難看出他心情已然好了太多，所以渾身所散發的氣場也就溫和了許多。
“溫頌瓷……”
目送陸世玦的跑車走遠，溫頌瓷嘆了口氣，正欲往樓上走去，卻被熟悉的男聲絆住了腳。
是蘇祁南……
她回過頭，朝着對方盈盈一笑，“蘇先生……”
蘇祁南朝陸世玦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深長的笑道：“進度還不錯吧？”
“托你的福。”
“拿着，這是作為合作夥伴的第二份禮物。”蘇祁南挑眉笑得很開懷的樣子，随後從衣兜裏掏出一個信封丢給她，“男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往往在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觊觎的時候，他們才會更關心得失。”
溫頌瓷被蘇祁南的話搞得有些雲裏霧裏的，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東西，白色的信封上印刷着帝森大大的Logo。
而信封裏是一份錄用通知書，更準确些的話，這是一份來自帝森集團的入職通知書。而職位，是蘇祁南的行政助理。
“呃……”溫頌瓷沉默了半晌，終是淡淡一笑将那個信封塞進了包裏，“那麽……謝了……”
“啊？”蘇祁南大抵是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頓頓才自覺失态地摸了摸鼻尖。“倒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爽快。”
溫頌瓷笑笑，端着紙箱豪爽地沖蘇祁南揮了揮手，“走了，回家。”
的确，照她以前的性子，多半是會拒絕蘇祁南的。
因為秉持着無功不受祿的念頭，因為不喜歡落人口實的事情，因為不想靠任何人。
可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本來，就已經決定不做以前的自己了不是麽？
況且，就算自己今天拒絕了蘇祁南又怎樣？他總歸還是有千百種方式讓自己屈服的。
如何妥協，是她這段時日以來學到最重要的一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