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曲栀終于把東西都打包完成了, 其實最重要的就是一些她平時練琴需要用的琴譜。
曲栀有不少琴譜都是之前老師送的作曲家的原版琴譜,都是非常珍貴的,她的琴房有一正面牆都是那些琴譜, 之前在國外的家她是根據不同時期不同作曲家非常嚴謹地整理和排序的,回國後這些琴譜就一直沒機會好好收拾, 這次也正好借這個機會把琴譜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
把需要帶走的東西都仔細打包,曲栀找了搬家公司先把大件的東西運到新家, 其他的随身物品就打包在行李箱內。
季時卿提前把搬家公司運來的那些東西都整理好, 晚上去接曲栀回家。
果然有些事情只要真的想做,推進起來是很快的。
曲栀之前一直拖延着,其實是因為內心深處還沒有做好準備。
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曲栀還在那裏和季時卿開玩笑:“我今天走的時候,我爸可太舍不得了,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都不敢看我, 哼,叫他當初急着把我嫁出去!”
季時卿輕笑:“以後每周送你回來陪爸吃個飯吧。”
曲栀雖然嘴上那麽說, 其實心裏還是很難受的,長嘆一口氣:“嗯, 我覺得他一個人應該挺寂寞的。”
“其實做父母的, 一輩子也就操心我們晚輩,就像我爸, 提了好幾年了讓我結婚,我之前一直沒答應。”季時卿說到這裏頓了頓。
“為什麽不答應呀?”曲栀順勢問下去。
季時卿似乎想到了什麽, 眼神突然暗淡下來:“之前,因為一些原因, 沒想過要結婚。”
“那現在是因為年紀到了, 否定了當初的想法了嗎?”曲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季時卿的臉上有一絲惆悵, 嘆了口氣:“或許真的,人到了一定年紀,遇到一定事情,當初的堅持和固執也都會被化解吧。”
“确實是,我以前也沒想過結婚。”
“你是因為還年輕,自然不會想那種事情。”季時卿深吸一口氣說,“我不一樣。”
車子遇到一個紅燈,季時卿手肘抵着扶手箱,偏頭看向窗外,一臉的心事重重的樣子。
曲栀覺得他或許有什麽心事,不過好像也不是特別想說的樣子,就沒有再問下去,把話題扯到了一些日常上。
一路聊到了家,剛踏進屋子的時候,曲栀還覺得有些不太适應。
雖然之前來過一次,但這次來的身份有些不同,自然心态也不同。
以後這裏,是一個要被她稱之為家的地方。
季時卿給曲栀遞了一雙拖鞋,這雙拖鞋和曲栀自己在家裏穿的品牌和款式是一樣的。
曲栀覺得心裏一暖。
畢竟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東西,會減少不安感。
後來她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居然洗手液也是曲栀家裏的同款品牌同款味道,洗手液的旁邊還有她常用的護手霜。
就連擺放都和她家裏的幾乎一致。
曲栀回頭看一眼,沐浴露洗發水也都是自己家裏的品牌。
曲栀都懷疑他是不是之前去自己家的廁所偷/拍了照片然後完全複制黏貼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居然這麽花心思。
從洗手間出去,曲栀一邊抹着護手霜一邊說:“你好貼心啊,還放着護手霜。”
“我盡量把你在家裏用的東西都複原,”季時卿說,“怕你不習慣。”
“哦,沒事,其實我也沒很挑。”曲栀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個放鋼琴的位置,還是空着的。
季時卿餘光瞥了一眼,說:“我聽說你們鋼琴是要去試手感的,之前定了一款和你家裏一樣的型號,施坦威MODEL B,明天可以去試試。”
“嗯嗯,好。”曲栀有些局促地走到中島臺前倒了杯水。
她本來想着如果實在尴尬就練琴緩解氣氛,沒想到現在連鋼琴都沒有。
這下她真不知道該幹嘛了。
季時卿把曲栀的随身行李箱放到房間後回到客廳,看到曲栀依然站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唇角一揚笑道:“不用這麽拘謹,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不用在意我。”
“哦,我可能适應幾天就會好了吧。”曲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季時卿走到中島臺曲栀的對面,雙手撐在中島臺上看着她:“餓不餓?”
“不餓,出門前和爸爸吃過晚飯了。”
“那就……先去洗澡?”
曲栀被噎了一下,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表:“時間還早,平時這個時候我在家裏還會追追劇刷刷小紅書什麽的。”
“嗯好,那你自己安排,”季時卿莞爾一笑,“我去書房工作一會兒。”
“嗯嗯,好!”曲栀拼命點頭。
其實曲栀感覺和季時卿同處一室還真的會有點尴尬,好在季時卿離開了,否則在這一同呼吸空氣,曲栀都怕自己憋氣太久會窒息。
季時卿走後,曲栀稍微感覺放松了一些。
平時這個點晚上她其實是差不多要準備洗澡休息了。
曲栀大部分的夜間活動是在床上進行的,她喜歡在床上追劇刷手機和工作。
但現在想到如果要和季時卿同居,似乎一直在床上也不是個好選擇。
畢竟,新婚夫婦,同時在床上,總感覺有一種微妙的……禁忌感。
曲栀這輩子都沒和人一起睡過一張床,光是想想她都覺得呼吸不順了。
她在沙發上刷了會兒手機後覺得困了,給季時卿發消息說自己先去洗澡了。
畢竟大家用的都是主卧旁邊的廁所梳洗,如果不打招呼洗到一半對方進來也挺狼狽的。
曲栀帶着睡衣到洗手間,關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鎖門。
如果是真正的夫妻,大概率結婚前該親親抱抱舉高高的事情都做過了,應該不會有要不要鎖門的顧慮。
但是他們……
曲栀想了想,還是把門鎖上了。
雖然覺得季時卿應該不會進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
洗澡的時候曲栀一直在想心事。
雖然那時候簽了婚前協議,但對方也說了,只要自己不同意,就不會……
那現在的問題是,如果真的水到渠成,她會拒絕嗎?
還是說,她會順其自然地接受?
曲栀覺得以她的這種段位,光是之前和季時卿的手有一點觸碰都覺得害羞得要死。
要是真的……
曲栀就這麽想了二十分鐘,關掉水龍頭才發現自己洗發水沐浴露都沒用。
又重新快速地洗了一次澡。
洗完澡換上睡衣後,曲栀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平時在家晚上都不喜歡穿內衣。
天氣雖冷,但家裏的地暖開得很足,睡衣的面料都比較薄,這個不穿內衣看上去多少有些有傷風化。
不過她才想起來自己并沒有把內衣帶進浴室,現在的處境是,想要穿內衣,就必須先不穿內衣出去拿。
曲栀鬼鬼祟祟地開門,從浴室探出個腦袋往外看了看,還好季時卿還沒回卧室。
她快速跑過去從行李箱中拿了一件內衣,然後像做賊一樣逃回浴室換上。
曲栀再一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開門進來的季時卿。
肉眼可見的吓了一跳。
季時卿也愣了一下:“我聽你挺久之前就在吹頭發了,以為你已經躺下了才進來的。”
曲栀一路小跑鑽進被子裏搖頭:“我動作比較慢,不好意思。”
“怕影響你休息,所以我想早點洗澡一起睡了。”季時卿一邊說着一邊去旁邊的衣帽間拿睡衣。
“你平時,是幾點睡的啊?”曲栀問。
“就差不多和你一樣時間。”季時卿那好睡衣後随口一說。
“哦……好。”其實曲栀猜季時卿大概率是故意這麽說的。
估計是不想自己工作到太晚打擾她休息。
是事實,季時卿平時确實都是工作到淩晨以後的,不過既然以後和曲栀一起住,必然需要調整一下。
調整到适合她的作息。
季時卿走到浴室門口,停下腳步看她:“如果困了就先睡,如果不困就……等我一起?”
“好的。”曲栀點了點頭。
季時卿關上門,直到聽到水龍頭打開的聲音曲栀才敢大口喘氣。
等他一起的意思是?
一起單純的睡覺?還是……
他有其他安排?
曲栀聽到浴室傳來隐隐約約的水聲,通過水聲的聲音,曲栀的腦海裏居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就像平時電影裏看到的一個模糊的肉色的人影,在充滿霧氣的玻璃後面,雙手慢慢從額頭往後抄,手指指縫掠過發絲。
在她恍恍惚惚亂想了一陣後。
水聲戛然而止。
曲栀也收回了那些奇怪的腦回路。
季時卿開門,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脖子上挂着一條白色的毛巾正在擦頭發。
他走到曲栀身邊坐下,看向她,柔聲問:“準備睡了嗎?”
“嗯……可以……”曲栀把被子慢慢往上拉,遮到鼻子附近。
季時卿的頭發很短,稍微用幹毛巾擦了會兒就半幹了。
他放好毛巾躺下,順手把身邊的臺燈給關了。
屋內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不過并不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窗臺那裏還能透出一點隐隐的光。
月色朦胧,讓人意識恍惚。
兩個人都平躺着的姿勢,曲栀不敢動。
房間很安靜,沒有鬧鐘,連“嘀嗒嘀嗒”的走動聲都沒有。
曲栀覺得現在但凡呼吸用力一點,聲音都會顯得很突兀。
這樣的姿勢保持了很久,季時卿微微側了個身,面對着曲栀。
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但曲栀能感覺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睡不着嗎?”身邊季時卿的聲音很柔和,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弦音,讓人放松。
“稍微有一點,可能是因為新環境不适應吧。”曲栀覺得喉嚨口有些發澀,清了清嗓。
“平時睡覺之前你喜歡做什麽?”季時卿問。
“我會稍微聽一些鋼琴曲,太安靜感覺有點睡不着。”
“那你放吧,”季時卿說,“我也喜歡有音樂。”
曲栀伸手去拿手機,随手點開播放軟件,點開她自己分類的一個叫做《Sleep》的文件夾。
正好放的是一首Kevin Olson的《Northern Light》,特別适合夜晚聽。
聽到鋼琴聲,曲栀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不少。
季時卿其實也毫無睡意,他把頭枕在手臂上面問:“你最喜歡哪個作曲家的作品?”
“我啊?如果從音樂的角度來說,應該是德彪西吧,因為其實我的速度力量這種技術并不頂尖,但我的觸鍵是比較出彩的,所以我更适合那種印象派的作品,我老師也都說我德彪西拉威爾彈得比較好,而且當初我被柯蒂斯錄取,就是因為導師喜歡我彈的德彪西,所以可能對這個作曲家的作品比較有信心,就會比較喜歡,不過從音樂家人生的角度來看,我其實挺喜歡勃拉姆斯的,因為他的感情經歷實在是太美好了,他一輩子都暗戀他的師母,也就是舒曼的老婆克拉拉,他很多作品其實都很有深意,他的很多作品我感覺都在寫對克拉拉深沉的愛,所以彈他的作品很容易被感動,從音樂結構上來看,那肯定是很欣賞巴赫的,因為他……”
曲栀聽季時卿沒有了聲音,還以為他睡着了:“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說這麽多,感覺在給你上課。”
“沒有啊,我很喜歡聽。”
“可是,和不學音樂的人聊音樂,其實你們會覺得很無聊吧。”
“只要你覺得舒服就好,”季時卿說,“我猜你今天晚上應該會不太習慣。”
“其實也還好……”曲栀說,“放着鋼琴曲就輕松多了,現在也覺得有點困意了。”
“那就好,早點休息了,晚安。”
兩個人無聲地聽了一會兒鋼琴曲。
音樂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可以融化一切煩亂的情緒,最終歸于平靜和舒适。
曲栀本來今晚一定會失眠,但意外得睡得很好。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季時卿已經起床了。
他之前提過工作日會很早去公司。
曲栀的工作時間比較有彈性,現在因為要準備音樂會,所以大部分時間是練琴。
她早上去琴行看了一下季時卿之前定的那架鋼琴,試過沒什麽問題後就叫琴行運回家了。
其實平日裏和季時卿見面的時間挺短的,他平時下班到家就已經不早了,兩個人一起吃個晚飯就差不多要準備睡覺了。
似乎是怕自己的作息影響曲栀。
每次都是曲栀洗完澡沒多久,季時卿也回來洗澡然後一起休息。
這婚後的日子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了。
這段同居的時光裏,兩個人的關系并沒有進一步的發展。
季時卿除了無微不至的溫柔照顧,沒有對她做任何近一步的行動。
這夫妻生活雖然……有名無實,但至少沒有讓曲栀感覺任何不适。
兩個人比起夫妻,更像是關系比較好的合租室友。
不過生活上兩個人倒是沒有什麽不和諧的地方,或許是因為交集也不多。
每天曲栀起床的時候季時卿已經出門了,只有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兩個人才能有點交流。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第二天就是兩個人的婚禮了。
或許是因為有點緊張,前一天晚上曲栀怎麽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一個小時後,聽到身邊傳來一陣輕嘆的聲音。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曲栀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是,”季時卿側身面對曲栀,“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
“明天在婚禮上,應該有親吻新娘的環節……”季時卿拉了個長音後說,“我怕到時候這個環節逃不掉。”
曲栀之前并沒有想到這點,突然有點擔心起來。
“那……怎麽辦啊?”
“要不,”季時卿靠近曲栀,呼吸撲在了她的臉上,“今晚先預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