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曲栀在深城這幾天的行程主要就是去音樂廳和樂團排練。
有了在濱城那次順利演出的經驗, 曲栀在國內也名聲大噪起來,這次深城的演出基本沒有做什麽宣傳,票一經上市就一搶而空。
除了一些對音樂上有欣賞的樂迷以外, 還有不少人慕名前來帶着自己的孩子想來拜師的。
曲栀一開始還因為朋友拜托見了幾個,後來發現如果真的要教這麽多學生她根本教不過來, 索性一并婉拒了。
大部分人其實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好好學鋼琴的,只是因為家裏有點背景, 想搞個噱頭, 跟曲栀學個幾節課,以後說出去就是曲栀的弟子。
不過大部分這樣的學生是教不出什麽東西來的,曲栀也不想被消費,所以一并拒絕了。
她現在只想全身心投入音樂會中,音樂會前一天晚上, 她和一個教育機構的總裁吃了頓飯。
對方已經創辦了規模非常大的一個線下培訓機構, 在全國有幾百家分店。
而他們現在有意讓曲栀成為代言人,讓她負責商業宣傳, 以她的名氣吸引更多的學生,還有就是定期去他們每個城市的優秀學院不停地上大師課。
其實在見面之前, 曲栀對這個項目還是挺有興趣的。
她并不想自己從頭開始創立這種機構, 因為她有更多學術上的東西要研究,沒有時間去研究管理經營, 如果已經有一個現成的可以合作,那确實是雙贏。
對方是一個四十五歲的中年女性, 叫胡莉,最開始創辦的契機是她孩子五歲的時候有一天去朋友家玩, 朋友的孩子全都在學鋼琴, 只有她女兒沒有學, 之後她去咨詢了不少的鋼琴機構,,發現收費都非常貴,而且很多好的機構還要排隊等空位,還不是有錢就能排上的。
這讓她發現了商機。
那時候她自己有一點資産,馬上開展了起來,她個人比較擅長做宣傳,用各種噱頭收攏了第一批學生,之後不停地擴張擴張,現在規模已經非常大了,在全國十幾個城市都有分店,可以算是業內的翹楚。
胡莉這個人很直爽,她說之所以選擇曲栀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她的形象氣質好,還有學歷背景好,來的話可以讓她做名譽校長,但不需要參與教學。
曲栀對于前面一部分都沒有太多異議,但對後面一部分她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胡女士,我還是比較想融入教學的,雖然教學這塊很花費時間,但只有學生跟着我非常有規律的學習才能真的有收獲,我個人建議我們可以往比較專業的方向發展,更多的是吸收那些真的有音樂方面追求,想走這條路的孩子,就像我小時候學琴,那時候找的一個教授在收學生的時候就明确要求,每天如果不能保證練琴超過三小時,他是不收的,這其實也是一種雙向選擇。”
“诶,曲小姐,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教學這塊我們都已經流水線培訓好了,你主要做一些宣傳方面的工作,提高我們公司的知名度就可以。”胡莉完全不在意曲栀說的那些。
曲栀面露難色:“那這樣的話怎麽保證學生質量呢?”
胡莉笑了笑,一臉“你還年輕”的表情看着曲栀:“曲小姐,可能你不是很了解現在國內的行情,現在大家養孩子都是卷,只是覺得你孩子學了,我也要學,都是跟風而已,真正好好在認真學習的有多少,很多家長其實根本不管孩子,孩子也回去不練琴,他們要的只是孩子在學習的這個狀态,根本不指望孩子以後會走這條路,只希望能把這件事情堅持下去完成而已,其實這也是對我們來說利益最大化,因為只要學生在學,我們有生源,就永遠不怕沒有錢賺,相反,如果你把孩子逼得太緊,把要求提的太高,很多人就不會選擇來我們這裏學鋼琴,我們就沒辦法再拓展,我們現在其實已經非常成熟了,說穿了缺的就是一個代表人物,一個代言人,而我等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等你,如果你加入我們,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國內最有知名度的音樂機構的。”
其實在胡莉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曲栀就知道自己和她的想法無法契合了。
說到底她只是商人,任何事情都只是利益至上。
而曲栀想要的是一個更專業更理解音樂有追求的機構合作。
雖然不至于聊得不歡而散,但雙方都能明顯感受到無法說服對方。
結束談判後曲栀給自己在國外的好朋友徐麗莎打了個電話,她是曲栀在柯蒂斯最好的朋友,對方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最開始在國外也遭受過和曲栀差不多的經歷,被外國人排擠,在演出中受到過不公的待遇等等,兩個人在那段比較逆境的時光相伴而過,而現在又各自成為了能代表中國的音樂演奏家,所以其實在很多方面她們的想法是非常契合的。
其實在談判之前徐麗莎就跟曲栀說過不要對那些以做生意為目的商人抱有什麽幻想,所以徐麗莎在聽到曲栀說的那些話的時候也不覺得意外,吐槽起來:“其實現在人家想靠這個賺錢才是正常的,像我們這種想法的,才是孤勇者,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我有個朋友找我吃飯,讓我上一個戀愛綜藝節目,說可以把我包裝成明星,甚至還問我有沒有興趣女團出道,我真的有點不明白,現在難道在公衆眼裏,我們在音樂上的努力,都是為了做明星嗎?”
曲栀覺得徐麗莎說的非常有畫面感:“是啊,今天那個想找我合作的,也是說希望我做代言人,然後出席各種活動,還讓我多曝光參加綜藝,這好像和我一開始想的出入有點大啊。”
徐麗莎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想做的事情,是無法和商人達成共識的,因為我們的目标根本不一樣。”
曲栀覺得這個世界上如果說得上和她經歷差不多想法一致的,也只有徐麗莎了。
所以這種事情不管和別人誰說都無法理解,只有徐麗莎才能理解她的困擾。
其實本來曲栀就覺得應該談不成,只當她意識到她想做的事情這麽難推進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失落。
不過曲栀很快調整了心态準備面對第二天的音樂會。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的音樂會更加順利。
曲栀的業務能力和專業水平是毋庸置疑的,每一場演出後也都會收到很多工作上的橄榄枝。
曲栀差不多把工作上的事情聊完以後準備離開,這時候在休息室門口看到一個身影。
她定眼一看,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而她也很确定,對方正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有話想對她說。
曲栀也沒逃避她的視線,而越靠近越是覺得這張臉在哪裏看過。
果然,最後那個女生先開口了:“曲栀,好久不見啊。”
能說出“好久不見”四個字,意味着一定是老相識。
曲栀先非常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
“你……還記得我嗎?”女孩子的表情裏充斥着期待和緊張。
有的時候很神奇,就是在對方問出的一瞬間,這個聲音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了。
“啊,你是我在附中的同學吧,”曲栀在那幾秒鐘時間裏非常用力的回憶,還是沒有想起她的名字,“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別人的名字記不太住。”
女生馬上搖頭:“不不,我本來就也沒什麽存在感,你能記得我們是一個附中的我就很開心了。”
“啊,我記得你。”曲栀非常溫柔地笑了笑。
女生說:“我叫陳一檸。”
曲栀好像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那時候曲栀一直是學校裏的專業第一,而她就是那個專業第二。
雖然曲栀并不喜歡和別人比較,但那時候學校裏就喜歡搞這種競争關系,兩個人本來只是不熟而已,被同學莫名其妙傳成了不合。
“啊,你好,我想起來了。”曲栀說。
“我今天特意從濱城趕來看你的音樂會,你的演奏真的很棒!”陳一檸誇獎道。
“沒有沒有,我在臺上還很緊張呢,一直還怕失誤。”
“那年你是我們學校甚至是國內唯一一個考上柯蒂斯的,簡直都成了我們學校的神話了,到現在我們附中的校長提到你還特別得意呢,覺得你是我們學校之光。”
曲栀本來就有那麽點社恐,而且她覺得被不那麽熟的人拍彩虹屁更加感到渾身不自在;“沒有沒有,我也只是運氣好。”
“其實之前你回國在濱城那場音樂會我就想來聽了,不過那時候一票難求,我連黃牛票都沒搶到,我想着這次深城我一定不能錯過,我是蹲着點搶票的,居然也只能搶到中排,你真的太受歡迎了。”陳一檸一臉崇拜地看着曲栀。
曲栀覺得自己再聽下去就要休克了,馬上找了個借口:“音樂廳營業要結束了,我們先走吧。”
“嗯,好。”陳一檸跟在曲栀身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個,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當然可以啦。”曲栀拿出手包裏的手機,剛打開屏幕,就看到一連串的微信通知。
大部分都是祝福她演出成功的。
當然她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置頂那個人的消息。
serendipity:【明天見,老婆。】
曲栀一掃而過,沒有回複,直接打開了二維碼給陳一檸掃了掃。
兩個人聊了沒幾句就到門口了,陳一檸問:“你是明天的飛機回濱城嗎?”
“嗯,是的,你呢?”曲栀順口也回問了一句。
“我也是你是幾點的?”
“二點十五。”
“好巧啊,我是同一個航空,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我們機場見面聊聊?好久沒有和你敘舊了呢!”
曲栀雖然內心不想答應,但是她也不知道怎麽拒絕。
随口說了個好。
曲栀走到門口上了保姆車後和陳一檸道了個別。
一上車馬上給季時卿回了消息。
前幾天整個人有演出的壓力,沒空想一些有的沒的,這會兒終于演出順利完成了,曲栀才松了口氣。
人在一直處于高度緊繃後突然松懈下來,會在一瞬間感受到寂寞和思念。
曲栀晚上卸完妝洗完澡的躺在床上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季時卿了。
心中思念的情緒無限蔓延,有一種恨不得馬上可以飛回去的沖動。
好像以前也從來沒有過會那麽思念一個人的情緒過。
她從進柯蒂斯以來一直一直在學業工作上就很忙,而人在忙碌的時候就不太會去想一些兒女情長。
所以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她甚至都很少有時間和曲郁聲視頻發消息,只有很偶爾逢年過節才會想家。
之前幾天因為準備音樂會的心理和身體上的壓力,所以她每天腦子裏的弦都繃得太緊,沒有時間去停下來去想心事。
但現在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突然覺得內心非常非常的空虛。
她甚至都不敢打開手機和季時卿發消息視頻,因為怕自己會情緒繃不住哭出來。
其實曲栀雖然年紀不大,但因為也沒少經歷過大風大浪,所以她的心理年齡還是比較成熟的,也很少情緒化,心情不會有什麽大起大落。
但今天晚上,她就是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不太确定這種感覺具體是因為什麽,但她确定一定和季時卿有關。
第二天曲栀睡到自然醒後就出發去了機場。
其實她已經忘記了昨天跟陳一檸有約了,沒想到陳一檸居然在貴賓休息室等着她。
曲栀只能硬着頭皮和她聊了兩句。
不過陳一檸怎麽也算是曾經的校友,多少還算有點共同話題。
陳一檸說自己現在在音樂學院做老師,平時自己也會帶學生直播賣課。
曲栀覺得和純商人比起來,這種學音樂出身的多少還靠譜一點。
跟她簡單咨詢了一些學術上的事情,聊得差不多沒話題之後,陳一檸的話題開始岔開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曲栀的左手說:“我昨天就看到你戴婚戒了,你是結婚了嗎?”
曲栀點了點頭:“嗯,剛結婚一個多月。”
“恭喜呀!”陳一檸提高了音調,“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
“啊……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想這麽早結婚。”曲栀尴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為對方特別優秀吧!”陳一檸表現出和曲栀和熱絡的态度:“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呀?”
“其實是我爸爸的朋友的兒子……”曲栀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聯姻這回事兒。
畢竟她和季時卿也不算傳統意義上的指腹為婚,多半靠的還是自由意志,只是借一個聯姻的名義讓兩人先把婚結了而已。
“啊,真好,你現在愛情事業雙豐收,真的很好呢!好羨慕你呀。”
雖然陳一檸給人的感覺是真的挺有朝氣并真心地在祝福,但曲栀其實不太會應對這種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敘舊,又不知道怎麽終結話題。
好在這時候經紀人給她打了個電話,拯救了她的冷場。
電話打完後差不多到登機時間了。
還好兩個人坐得不近,在飛機上她可以落得一個清閑。
由于昨天晚上休息得太好,飛機上曲栀一路都很清醒,她稍微做了點工作看了會兒書,或許是因為歸心似箭,所以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漫長。
下飛機之後天色已晚了,打開手機剛恢複信號,曲栀就收到了一個小時前季時卿發的消息。
他說等在C號出口。
曲栀拿完行李後一路小跑到了C號口。
在看到季時卿那輛車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季時卿後背靠着車,看上去雖然漫不經心,但就曲栀跑過去這麽短短的兩分鐘時間裏,看到他在那裏低頭看了三次手機。
應該也是在焦急地期待着什麽吧。
季時卿聽到一些動靜,擡眸看到曲栀的時候和她相視一笑。
朝她伸手接過行李搬到後備箱。
一路上兩個人簡單聊了一下這幾天都在做些什麽。
語氣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麽起伏。
然而曲栀回到家裏的一瞬間,還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懷念。
曲栀覺得有點渴,想進去倒杯水,突然被人從身後整個抱住了。
她愣了一下,季時卿整個手臂攬住她的肩膀,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輕盈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萦繞。
“怎麽……了?”曲栀被這意料之外的舉動搞得有點手足無措。
“沒什麽,就是想你……”曲栀看不清季時卿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一種委屈,“難怪都說小別勝新婚,分開的這一周時間太難熬了。”
“或許是第一次不習慣,以後就習慣了吧。”曲栀安撫般輕輕拍了拍季時卿的手。
“習慣不了……”季時卿把呼吸埋在曲栀的頸肩,聲音聽上去變得沉悶,“以後都不想和你分開。”
曲栀一愣。
她這才出去了一周,怎麽感覺回來季時卿整個變了一個人似的。
重點是她走前他們也不是這種如膠似漆的狀态啊。
怎麽這次回來突然感覺他意外的——委屈和粘人。
“可是這是工作……”曲栀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需要這樣去安慰自己的另一半。
不過她完全不覺得煩惱,相反,覺得有點莫名的甜蜜。
季時卿的嘴唇徐徐往上挪,移動到她的耳朵旁:“那……我要點小小的補償可以嗎?”
“補償……什麽呀?”
“栀栀,”季時卿沉着聲,用着讓人腿軟的氣聲在她耳邊撩撥,“我們的關系,能不能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