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手嬰魂

“常睿說他和方霏美發生過關系。方霏美是在去年聖誕節的時候告訴他懷孕的消息。常睿表示不要孩子,因為大家都還沒畢業,懷孕會影響雙方的前途,他認為這也是替對方着想,并且願意以‘丈夫’的身份陪同方霏美一起去醫院,支付全部醫藥費和營養費。但是方霏美反應激烈,不僅拒絕了他,而且和他進行争吵,随後二人冷戰。但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方霏美突然告訴常睿,她已經把孩子打掉了,表示從此二人就不要再有任何聯系。之後她就再沒和常睿接觸,直到遇害前幾個小時,她才突然給常睿發了短信,還打過電話。”

法醫已經推測出方霏美遇害的時間。那是在一個雷鳴電閃、風疾雨猛、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那時候洛瓊在沉睡,常睿和蘇枝或許在沉睡,或許……

“可是這些,霏美從沒和我說過!”

“那麽我們也不清楚了。”

“她妹妹知道嗎?”

女警起身,只說“有問題我們還會再找你”。

對洛瓊而言,這不是一句好話。

她盯着牆上的挂鐘,午夜了。

睡前她又喝下一瓶竹香奶茶,心神不寧的結果,就是手指上又沾了幾滴瑩白的奶茶。她不想這麽快就用安定,那畢竟傷身。可是最能舒緩她不安情緒的奶香也無法平複她的恐懼,這個晚上,她還是失眠了。不僅是對虛幻鬼怪的擔憂,更深的是來自對現實的不安。

常睿到底隐瞞了多少?他又和警察說了多少?

警察是不是全都知道了?剛才只是在試探自己,他們随時都會回來,像對待常睿那樣……

一門之隔的客廳傳來琴弦铿地一聲脆響。洛瓊僵直了身,等待恐怖的琴音飄起。但過了許久,她只能聽到一陣細細軟軟的嬰兒的哭聲,一哽一哽的,仿佛要斷氣般萦繞耳畔,擾得人心煩意亂。

門外一陣低低敲門聲,洛瓊吓得坐起身,半天不動一下。那敲門聲逐漸變得仿若擂鼓,洛瓊這才哆嗦着去開門,走過古筝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牆壁雪白,沒有手印;古筝亦是安安靜靜地放在原地。

擰開門鎖。

“我家老人已經讓你家孩子鬧了一天都沒休息好,晚上就安靜會兒吧。”住在她家樓上的阿姨和氣道。

“我家沒小孩,是別家的吧,那哭聲我也聽到了。”洛瓊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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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鄙薄一笑,“怎麽會呢。全樓人都聽了一整天,互相都問過了,絕對是你家的,錯不了。”

洛瓊又一次筆直地站在了客廳的中央,月光如白紗般纏綿在室內,白日裏色澤鮮麗的溫馨

事物,此刻都變得清冷若冰。

嬰兒的哭聲又一次響起。

“你是誰?”洛瓊輕聲問。她的目光轉過整個客廳,電視、沙發、茶幾、窗戶、空調、展示櫃上的陶瓷、那尊三彩女俑還有紋絲不動的古筝。

她的目光定在三彩俑的腹部——和身體不成比例的腹部,學習藝術的洛瓊一眼就能看出來。高高鼓起,大大的挺着,仿佛一個懷孕的女人。

霏美,做過人工流産。

那時候,她腹中的孩子是幾個月?

月光流轉,洛瓊走向三彩俑,顫抖的手撫上俑人的腹部,小心地摳着上面的彩漆。

嬰孩的哭聲陡然增大,就在洛瓊的耳畔。

“你在哪裏?”洛瓊盯着俑人的腹部,“你為什麽哭?你是哪家的孩子?你是一個死嬰的亡靈嗎?求你了,別吓唬我好不好?我與你有什麽過節嗎?你有什麽要求嗎?你說出來,我都滿足你。”

三彩俑歪斜的紅色唇瓣漸漸裂開,一滴滴鮮血淌過碩大的腹部,浸過洛瓊的手指,而那對細長的眯眼依舊帶着無盡的恬淡,俑人歪向一旁的脖頸慢慢扭動,簇簇的漆料大片脫落,優美的臉龐瞬間龜裂,只剩下一對細長眼,依舊含着笑,直直望向了洛瓊。

洛瓊驚恐地要縮回手,俑人的腹部突然破開,仿佛自來水管子終于擰開般,嬰孩的哭聲猶如迫不及待的水流般,從裂口沖了出來,頓時沖滿整個房間,地板幾乎盛不住這哭聲,跟着震顫了起來。

“啊————!”洛瓊無可抑制地尖叫,她的手指尖被一只小小的血手掌緊緊攥住,另一只血手掌也從俑人腹部的裂縫處鑽了出來,一巴掌就拍在洛瓊的手腕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血紅手印。

洛瓊再度尖叫,胳膊一歪,三彩俑倒向古筝,铿————

俑人砸到琴弦上,絲竹之聲尖銳刺耳。

铿————

俑人在柔韌的琴弦上跌撞。

铿————

俑人在琴弦上翻滾,卻怎麽也不掉落。

铿————铿————铿————

俑人每一次翻滾都碰觸着琴弦,琴弦受到震動,發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初刻含糊不清,逐漸卻成曲調。洛瓊顫抖着唇,慢慢張開,“2-2-2-1 2-3-1……2-1-2-3 2……”琴弦降調,“7-6-5 6----”

琴弦在俑人的翻滾下自然地抖動發聲,哀樂的音符在洛瓊的嘴裏化作有聲的曲調,伴随着嬰孩細碎的哭聲,洛瓊無意識地唱着,“……2-2-2-1 2 (降)7-6-5 6-(升)1-(降)5-3

-2……5-6-4-4-5……”

嬰兒的哭聲愈發清晰,仿佛洛瓊的歌聲在為其伴奏。

俑人尚未停止翻滾,月光下,仕女笑容明豔,紅唇燦爛,腹部高高挺起,仿佛小山,無論她滾到哪裏,一對恬淡的細長眯眼,都對準了洛瓊。

“2-2-2-1 2-(降)7-6-5 6-(升)1-(降)-5-3-2——————”洛瓊唱完最後一個音,嬰孩的哭聲戛然而止,翻滾的俑人猛地卡在琴碼上,它的腹部高高聳立,脖子歪曲地扭過來,一對細長眯眼望着洛瓊。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過,蒼白的月色凍在客廳的牆壁上,太平間一般的清冷。

噗——

一聲輕響,一只小小的血手從俑人的腹內伸出來,朝着天花板筆直豎起。

嬰孩的哭聲再度響起,細細碎碎,宛若手工小刀,從四面八方切割着洛瓊,薄薄的痛,體無完膚。

外面忽然起了風,空氣流動過樓間,發出的嗚咽聲響緊緊應和着嬰孩的低低抽泣。窗外,烏雲慢慢遮住月光。在逐步濃郁的黑暗中,洛瓊感到一塊濕濕涼涼的東西匍匐在自己的腳上,沿着小腿,那東西軟軟蠕蠕地向上攀爬,轉瞬就越過膝蓋,冰涼的觸感一路深入到大腿內側,那濕乎乎的肉塊橫亘在洛瓊的雙腿之間,蹭着她柔嫩的肌膚,又慢慢地向上繼續蠕動,似要探進去般。

洛瓊抱住頭,無可抑制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嚎,她拼命地跳躍,抖着腿,感到那塊東西摔下去了,她便不假思索地沖出大門,小區的寧靜很快便被她凄厲的哭聲撕碎——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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