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溫熱的氣息伴随着沈懷今的輕笑聲撲灑在周漣的皮膚上,緊随其後,周漣的嘴唇迎來了熟悉的柔軟觸感。
眼下不是适合纏綿的時刻,親吻被迫簡化,沈懷今只是在他的嘴唇上短暫碰了碰便退了回去。周漣舍不得,仰頭追着又親了一口,接着把頭埋在了沈懷今的肩膀上。
沈懷今順勢摟住了他,問道:“在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周漣搖頭。今天沒有,但那個地方糟糕的回憶太多了,哪怕呆着什麽也不做,都令他感到痛苦和壓抑。
此刻感受到沈懷今的體溫,才讓他從漫長的窒息感中解脫出來。
“以後沒有我陪着不許自己回去。”沈懷今說。
他語調嚴肅,周漣很乖地點了點頭:“嗯。”
還想多溫存片刻,沈懷今卻已經松開了懷抱。
“我先下去了,待會兒我們要出去吃飯,你晚上得自行解決了。”他告訴周漣。
周漣瞬間瞪大了眼睛,滿肚子都是不情願。
“怎麽了,”沈懷今笑道,“漣漣是有意見嗎?”
“就你們個單獨去嗎?”周漣問。
“當然不是,”沈懷今說,“還有七山,等他下了課我們三個一起去。”
周漣心裏依舊不是滋味。他雖未開口,但情緒全寫在臉上,沈懷今很難不察覺。
“怎麽,你也想一起去?”他問周漣。
周漣原本只是不樂意,聽他這麽問,忽然覺得是個好主意,當即點頭:“嗯,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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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嗎?”沈懷今無奈又好笑,“我們聊的都是你完全不感興趣的話題,你七山哥哥勁頭上來了還要拼酒,到時候你肯定會覺得無聊。”
周漣打定了主意從來是油鹽不進的,堅持點頭道:“我就要去。”
“好吧,”沈懷今嘆了口氣,擡起手來笑着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小拖油瓶。”他說着側身從周漣身邊經過,打開大門走了出去,之後回身叮囑道,“提這麽多東西回來肯定很辛苦,你休息會兒吧,等出發了我來叫你。”
周漣沒有吱聲。
待沈懷今關上大門,他把塞滿東西的包拎回了房間,在整理和下樓緊迫盯人之間短暫斟酌了半秒,選擇了後者。
周漣偷偷摸摸下了樓,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沈懷今和許思淵的背影。
他們站在教室外,正輕聲交談。走廊裏很安靜,周漣能大致聽見他們的對話內容。
“他對這些很好奇,也想跟着一起聽聽,”沈懷今說,“你不介意吧?”
這是在說誰?周漣疑惑。
“當然了,”許思淵說,“人多熱鬧嘛。其實……我對他也挺好奇的。”
沈懷今笑了笑,沒出聲。
“看得出來,他很依賴你這個哥哥。”許思淵又說。
原來是在說自己。周漣蹙起眉頭,心中隐約覺得有些古怪。
沈懷今笑道:“嗯,漣漣一向很黏我。”
他說話時的語調讓人一時分辨不清究竟是無奈還是得意,周漣聽着,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沈懷今說已經告訴過許思淵兩人的關系,可從這段對話來分析,許思淵好像依舊默認他們是兄弟關系,這未免古怪。
正疑惑着,大門口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周漣?站在這兒做什麽呢?”
鬼鬼祟祟偷聽的周漣被吓了一跳,扭頭看過去,只見萬俟小豆正拿着一只冰棒往裏走。
他上身穿着一件大領口的寬松背心,大片文身全都漏在外面,下身是被顏料染得髒兮兮的七分褲,腳上蹬着一雙夾腳拖鞋,稍長的頭發一大半用皮筋紮了起來,其餘劉海碎發胡亂別了些彩色的發夾,整個人看起來随意到有點兒邋遢,眉骨和耳朵上那那些亮晶晶的飾品倒是戴得整整齊齊一個都沒落下。
他趿拉着拖鞋一邊嗦着冰棍一邊往裏走,乍一看真的很像是個混跡街邊的小混混,又或者是不入流的地下饒舌歌手。
沈懷今和許思淵被聲音吸引轉過身來。
“有客人啊?”萬俟小豆也看向許思淵,咧開嘴笑着點了點頭,“嗨!”
許思淵身上穿着的休閑款襯衫在他的襯托下變得無比端正,甚至顯得有幾分商務。
本該為他們進行介紹的沈懷今注意力全在周漣身上。他快步走到周漣跟前,問道:“怎麽這麽早下來了?”
周漣心虛地低下頭去:“看看你啊。”
一旁的萬俟小豆和許思淵打過了招呼,嗦着冰棍晃悠着回了房間,用腳踢上了門。
許思淵一連好奇地看向緊閉的房門,問道:“這位是?”
“剛才和你提過的,畫室暑假的兼職老師,”沈懷今介紹道,“叫萬俟小豆。”
許思淵若有所思:“這名字倒是很特別。”
沈懷今猜到了他在想什麽,主動解釋道:“你肯定沒聽過他的名字,他這幾年都在留學,主攻是CG制圖,和我們不是一個方向的。”
“這樣啊,”許思淵點了點頭,問道,“萬俟老師有興趣晚上一起吃飯嗎?”
“他晚上有課,”沈懷今說,“恐怕不方便。”
許思淵又看了一眼萬俟小豆緊閉的房門,說道:“真是遺憾。”
吃飯的地方是沈懷今訂的。
上次許思淵做東,今天他是主人,總要禮尚往來。
因為計劃着會喝上幾杯,沈懷今沒開車,一行四人的車是由許思淵負責駕駛的。
許思淵自稱酒精過敏,只能看別人喝品個熱鬧,自己碰不了,一貫是親友間的專職司機。
周漣和沈懷今一同坐在後座,回憶方才兩人的對話,越想越覺得古怪,又不方便當面詢問,斟酌過後拿起手機給就坐在身旁的沈懷今發起了消息。
——你真的和他說過我們倆的關系了嗎?
沈懷今收到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怎麽了?
他回複。
周漣捏着手機皺着眉,也不知該如何傳遞心中這份別扭。
沈懷今又發了一條。
——你待會兒乖乖的,別亂說話,不然我會很難做,知道嗎?
這話周漣可不愛聽。他皺着眉盯着駕駛座的許思淵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沈懷今刻意地碰了一下大腿,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許思淵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透過後視鏡看了回來,他趕忙扭頭看向窗外,自我反思是不是有點兒神經過敏了。
沈懷今怎麽會騙他呢?他想,自己的這個念頭本身就是過分的。
到了飯店,周漣很快發現沈懷今說的是對的,他感到無聊透頂。
除了他以外的三人相談甚歡,聊得十分投機,內容都是他完全不曾涉足的領域,他聽得雲裏霧裏的,一竅不通。
沈懷今明顯心情很不錯,主動喝了不少酒,發言時神采奕奕,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
他們時不時會提到一個周漣完全不了解的詞彙或人名,初時周漣還偷偷用手機搜索試圖現場補課,可等他大致了解完畢,話題早就跑偏十萬八千裏,他完全跟不上。
一個多小時後,周漣徹底放棄,選擇放空自己。
他點了一杯葡萄汁,主動往裏摻了一丁點兒葡萄酒,一小口一小口品着喝,感覺還挺享受。
期間收到了今天向他借書的那位女生發來的消息。
她正在看《皇帝新腦》,頗有幾分感想,于是找周漣探讨。
周漣正嫌無聊,興沖沖回複,一來一往的,兩人便聊上了。
見他低頭捧着手機按個不停,沈懷今靠近了輕聲說道:“你看,我就說了會很沒勁的。在和誰聊天,小豆嗎?”
“不是,”周漣搖頭,“和同學。我沒有萬俟哥哥的聯系方式。”
沈懷今并沒有多問,替他夾了口菜,叮囑道:“別光喝飲料,多吃點。”
周漣也不看是什麽便用勺子舀着吃進了嘴裏,繼續編輯消息。
喬七山又起身給沈懷今倒酒,沈懷今趕忙攔住杯口,兩人一番糾纏。周漣很想站起來發言,拜托喬七山停止無理勸酒,又怕反而會讓沈懷今難做,只能強忍着。
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連平時感情不錯的喬七山看起來都變得有點兒讨厭了。
煩躁之際,手機上收到了女生新發的消息。
他看完正要回複,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很奇怪,沈懷今喜歡的話題他完全插不上嘴,一頭霧水,而他熱衷和擅長的東西沈懷今恐怕也是理解不了的。
沈懷今和許思淵對話時看向對方的眼神裏都帶着欣賞和贊許,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周漣心頭一沉,他想,沈懷今應該永遠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
他們朝夕相處那麽久,但好像根本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過去他們待在一塊兒時都聊過些什麽呢?周漣一時間竟什麽也想不起了。
葡萄汁裏的少許酒精逐漸發揮作用,他有點暈乎,渾身熱熱的,不怎麽舒服,也不願意繼續看沈懷今和別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于是溜出包間去門口吹吹風。
出去以後才發現,夏日燥熱的晚風吹在皮膚上并不怎麽舒服,還不如空調裏涼快。
可他不想回去,情願眯着眼在門口晃晃悠悠地發呆。
“周漣?”背後突然有人喚他的名字。
周漣回過頭,只見許思淵正向他走來:“怎麽在這兒發呆?”
“有點暈,來吹吹風。”周漣說。
許思淵點了點頭,卻并不離開。
“怎麽啦?”周漣問。
“想找話題和你聊聊,”許思淵沖他笑笑,“打擾你了嗎?”
周漣想了想,說道:“你們的話題我都聽不明白,也摻和不進去。”
“你哥哥還說你是天生不愛說話,”許思淵說,“原來只是覺得我們的說的東西無聊。那你這頓飯豈不是吃得很無趣?”
周漣點頭,自以為答得足夠委婉:“有點兒。”
許思淵愣了愣,被他逗樂了,笑了會兒才說道:“啊,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話題。我和你是大學校友,不過專業不一樣。”
“都是哥哥告訴你的?”周漣問。
“嗯,”許思淵點頭道,“我是獨生子女,小時候也沒有固定的玩伴,沒有體驗過你們這樣的兄弟感情,所以很羨慕。”
周漣聽着,心裏不禁犯了嘀咕。
他輕聲重複:“……兄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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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漣:我們吃過對方的口水他還摸過我的【哔——】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