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姐，”顧眠試探着問“你知道誇別人手好看是什麽意思嗎？”
林初薏一愣，耳根莫名地燒了起來——
“……什麽意思？”
“就是……”顧眠的話突然頓住了。
顧眠看着林初薏，林初薏似乎還有些懵懂。
顧眠在這麽一瞬間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和林初薏之間籠罩着的一層朦胧的、尚未撕開的薄紗，而正是因為這樣的朦胧，她和林初薏才能像現在這樣以“好朋友”的名義在一起分擔快樂和憂愁。
她想要的更多。
但是想要就一定能夠得到嗎？顧眠現在還沒有這樣的自信。
現在的自己羽翼未豐，還不能為姐姐遮風擋雨。
除此之外，兩個人的感情還沒有到那樣的地步。
一想到林初薏有可能對自己露.出防備的神情，顧眠的舌尖就泛了苦。
顧眠垂眸輕聲說道：“就是……手很好看的意思。”
要等到姐姐離不開自己、對自己有着同樣的渴.望的時候，顧眠才有把握，而兩個人也不會因為撕掉這層澀紗而分道揚镳。
她想留在姐姐身邊，久一些，再久一些。
顧眠的顧慮湧到嘴邊，及時地止住了她想要脫口而出的暧.昧話語。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啊。”林初薏忍俊不禁，她放下顧眠的手，轉身扭向另一面，“準備睡覺，我關燈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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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眠乖乖地縮進被子裏，她的手有些留戀地浮空觸碰了一下林初薏光滑脊背邊沿的空氣，然後克制地收回了手。
“好。”
顧眠話音剛落，林初薏将床頭的臺燈關閉，窸窸窣窣地鑽進被子裏，躺在了顧眠的身側。
裏間的床并不算大，所以顧眠能夠感受到林初薏隐隐散發的溫暖和溫熱，就像是無數小.觸.手探出絲脈，溫柔地舒緩了顧眠的情緒。
黑暗籠罩而來，但顧眠并不覺得沉悶，因為林初薏在她身邊。
“晚安，姐姐。”顧眠故作平靜地呼吸着，繃緊的弦在聽到林初薏的“晚安”之後，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晚安。”林初薏說。
“別忘了你今天和沈清有約。”系統0927冷不丁地在黑暗裏滑到林初薏面前的浮空，只有暗色的流光能讓林初薏窺見0927的輪廓。
“沒忘。”林初薏說，“我等顧眠睡熟了再去。”
林初薏和0927也有綁定協議，所以能夠在腦海中暢通無阻地溝通交流，如果萌萌或者0927暫時離開了這邊，林初薏也能通過腦海中的呼叫找到它們。
林初薏今天沒跟顧眠具體說沈清的安置情況，一個是萌萌說有可能涉及到扣積分，另一個就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
林初薏想着在什麽時候約顧眠和沈清見一面，見面了之後再說的話，互相的接納程度應該會高一些吧。
“沈清也是你的工作。”0927提醒，“她在等你。”
“你怎麽說話硬邦邦的。”萌萌也冒了出來，她是小孩子心性，又是主角系統，基本上都順風順水的，自然而然就讓人覺得萌萌很甜。
“我在工作。”0927很嚴謹，跟它的名字那樣嚴謹。
“好吧好吧，”萌萌在空中上下彈了彈，“給自己一點下班時間吧，要不我帶你出去逛逛這個世界怎麽樣？我趁宿主睡覺的時候經常溜出去玩——”
林初薏看萌萌，萌萌心虛地放低了聲音：“偶爾、偶爾出去玩。”
林初薏勾唇：“又沒說你，你帶着0927去玩吧，這邊有我呢，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放心放心，”萌萌拉着0927，“初薏很靠譜的，之前從裏沒有出過纰漏，我們每天從照顧主角那領到的積分都是中偏上呢！”
0927浮在原地頓了頓，最後經不住萌萌的央求才松動了一些，它和林初薏說：“她一直在等你。”
這句話不是那麽地公事公辦，0927似乎也發現了，它彈得遠了一些，晃了晃，最後還是跟萌萌一起走了。
林初薏平躺在床.上，緊張地聽着顧眠漸漸平穩的呼吸。
“顧眠？”林初薏試探地輕喚了一聲，顧眠含着睡意迷蒙地應了一聲。
那就是沒睡熟。
林初薏又躺了一會兒，繼續等待。
不知道為什麽，背着顧眠偷偷去見沈清，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好像是心虛之下藏着幾分刺.激，刺.激得林初薏的聽覺和觸覺在黑暗中無限放大。
她能聽到顧眠清淺綿延的呼吸，甚至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顧眠呼吸之間的溫熱。
現在是時候嗎？
林初薏悄悄地将自己的一條腿伸出了被子。
然後是手，然後是半邊身子。
林初薏的心跳個不停，顧眠呼吸只是稍微斷了一瞬息，都會讓林初薏的神經高度緊繃！
她就像是要過紅外線激光陣去偷盜寶石的竊賊，細細密密互相交錯的激光射線将空間切割成令人膽戰心驚的狹小分隔，林初薏必須極度小心，觀察周圍的一切情況，才能成功取到寶石。
“唔。”就在林初薏快要挪出被子的時候，顧眠突然在枕邊無意識地嘟囔了一聲，林初薏的動作瞬間僵直。
直到平穩的呼吸再次綿延，林初薏輕聲試探：“顧眠？”
呼吸毫無波瀾。
林初薏長舒一口氣，她蹑手蹑腳地下床，寒意料峭，林初薏在自己寬大的T恤下套了一件褲腰寬松的褲子，提心吊膽地小心開門——關門——然後是客廳的門，走出這邊的房子之後，她輕輕地敲了敲隔壁的門。
沈清開門開得比林初薏想象中快多了，似乎是一直就在門邊等似的。
沈清看到林初薏的時候，眼前一亮。
林初薏只是穿了一件寬大的T恤和一件寬松的褲子，卻因此平添了幾分親和力，黑色的頭發如同美妙的綢緞披散下來，隐隐泛着溫柔的光暈，在一瞬間就撫平了沈清的戾氣。
沈清下意識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虎牙，感受到微微酥麻的刺.痛之後，才緩過神來，輕聲喚了一句“姐姐”。
沈清這邊的房子明顯冷清不少，只有一張折疊床和簡易的書桌，其他設備都沒有添置完全，再加上沈清自己的手又受傷了，更是雪上加霜。
只是沈清習慣了忍耐，也習慣了沉默，她從來不會主動說自己的好與不好，以前是沒有人說，現在是怕人擔心。
其實沈清對于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意了，因為……她有姐姐了。
沈清默念這句話，在說“姐姐”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舌尖都泛着甜意。
“一直在等我嗎？”林初薏看着沈清背後沾上的靠牆的印記，忍不住上前幫忙将她的衣褶撫平，“下午我走之後你就在門口了？”
林初薏溫暖的掌心觸及沈清的脊背，她像是被燙了一瞬，喉間滾動了幾次，沒有否認林初薏的話。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到這些。”林初薏看着沈清，想着自己确實想當然了，以為沈清本身很獨立，所以就疏忽了沈清本身還是個正在學校上學、需要人照顧的學生。
“……”已經很好了。沈清本來想這麽說，她看着林初薏關切的目光，突然想讓這樣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再多停留一會兒，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晚飯吃了嗎？”
“吃了之前逛超市買的一些面包。”沈清回想着甜甜的奶香味吐司，認真地說，“很好吃。”
“之後再給這邊添置一些東西。”林初薏說道，系統0927說得對，沈清現在确實也是她的責任。
而林初薏也确确實實地準備将沈清護在了自己的身後，要對沈清負責：“等這個階段的事情處理之後，看看能不能過得更好些，”
更好——
沈清對林初薏描繪的未來有了那麽一絲絲的期待，像她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東西嗎。
沈清不知道。
她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抛棄的孩子，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砸在了她的頭上，她遺忘了自己如何長大的，似乎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就是這樣，被欺負之後尋求幫助，最後對方得到的是不痛不癢的批評，而自己得到的就是更深一輪的報複。
沒有人告訴沈清她值得被愛。
她身邊都是魔鬼，她能夠看到的就是那麽一片狹小的、霧氣蒙蒙的天空，她知道尋求幫助無法讓自己得到安寧，沉默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沼澤，所以她才會攥緊了一塊鮮.血.淋.漓的玻璃。
這個世界不會好了。沈清握着玻璃，拳頭卻越攥越緊，但是她面無表情。
她疼嗎？疼。
但是很快，等到她和那些人一起下地獄了之後，就不會疼了。
就在她即将揮出玻璃的那一剎那，一雙溫柔的手貼近了她。
沈清的眼眶久違地有些濕.潤，她的內心似乎有一條幹涸了許久的河流，慢慢地湧出了新生的泉水。
其實已經很感激了。
但是為什麽，我還是想要更多呢。
姐姐。
“我有錢。”沈清動了動幹澀的喉嚨說道，“我也可以一起買。”
沈清有獎學金和一些補助，不多，但是是她能夠拿出的全部。
她終于知道自己平時省吃儉用是為了什麽了——
就是為了這一刻，能夠和面前這個人一起，搭建屬于自己的小家。
家。
她要有家了。
沈清看着林初薏，忐忑地遞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存折。
林初薏本想推脫，但是當她觸及沈清眼底的光芒的時候，就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好。”林初薏說，“我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