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若煙說完話就看見慶複沉默了:“六少爺?”

慶複啊了一聲, 回過了神。

若煙覺得他今天太過奇怪,可也沒多想什麽,只以為他累着了:“再忙再累六少爺也要注意消息, 咱們這樣兒的人家, 不必像別人一樣勞心勞累,往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的。”

她越是這樣說話,慶複心裏越能意識到他和雲秀之間的差距。

于雲秀來說,她是包衣出身,進了宮更要時時注意,步步當心, 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複。

而他呢?哪怕他一次次拒絕家裏的幫助,別人依舊會因為他出身佟佳氏而對他另眼相待, 為他提供方便之門。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對姐姐如此提防德嫔而感到無奈, 甚至覺得姐姐有一點……仗勢欺人。

佟佳氏一族就算沒落到了極點, 底蘊也都擺在那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和德嫔、雲秀他們不一樣。

姐姐可以因為疑心猜測去針對德嫔, 就算被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可雲秀卻會從此活在驚懼之中。

只要略微一想, 他就覺得心裏不大舒服。

迎着若煙疑惑的目光, 他搖了搖頭:“如今皇上正叫人往外頭赈災,阿瑪每日裏忙得和陀螺似的, 暫且沒時間管宮裏, 更何況德嫔不過是包衣出身, 皇上是最看重身份的人,絕不會讓她淩駕于姐姐之上的。”

若煙面色為難,慶複找了個借口,扭頭回了房間。

明德看他回來還奇怪:“這麽快就說完話了?”

慶複說沒有:“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跟皇上禀報,就回過來了。”他知道姐姐的脾氣,從來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此刻她心中有了疑心,必定會想方設法去證明自己的猜疑。

他在猶豫要不要找機會提醒雲秀。

雲秀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內務府之前被安排去優先修繕永和宮,因為塌的并不是特別嚴重,只是要補一下房梁瓦片以及裏頭的擺設,用了不到十天就好了。

Advertisement

所以她們很快就搬了回去,也是搬回去了,才知道原來康熙懷疑佟貴妃在宮殿裏頭動了手腳。

司香說起這事的時候話裏帶着害怕:“內務府好幾個參與這事兒的工匠都被拖進了慎行司,聽說活着出來的沒幾個,手腳都被人給打斷了。”

雲佩皺起眉。

永和宮雖然是後宮裏頭損毀最嚴重的,可天災這回事難不成還真能自己控制不成?佟貴妃又不知道馬上要地動,總不能說是想哪天房梁掉下來把她砸死吧?

雲秀顯然也沒覺得是佟貴妃做的:“這事兒結果如何還不知道呢,你叫咱們宮裏的人都警醒些,沒根據的話不要在外頭亂傳,免得惹禍上身。”

司香應了一聲。

等她們所有人都出去了,雲秀才坐到姐姐身邊:“姐姐,你之前說,皇上想限制佟貴妃的權力,所以宮裏頭才頻繁出事,那這事兒不會也是……”自從知道康熙在背後做這些事以後,她心裏一陣陣地發冷。

雖然那些事情并不會真的造成什麽事故,但是,能夠不動聲色算計自己的枕邊人,甚至是自己的親人,總是會叫人害怕的。

可雲佩搖頭:“不會是他。”她對康熙再了解不過,他雖然有時候過分薄情,卻不是那種會輕而易舉害人的人。

她們摸不清楚到底是誰做了手腳。

又過了幾日,雲秀收拾箱籠的時候才想起來慶複的手帕還在自己這裏。這會兒雲佩在午睡,她沒有什麽事情做,就想着去還手帕。

八月的紫禁城熱得厲害,她挑着牆根底下的陰涼處走,到了慶複那裏的時候還是出了一身的熱汗。

巧的是慶複正好在屋裏,他才剛練完武,被太陽曬得灼熱,就脫了衣裳拿布頭擦汗,因為是在侍衛處,大部分的人都在午睡,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樣大熱的天來找他,所以他就沒怎麽講究,門只是虛掩着。

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的時候他手抖了一下,起初以為是明德,後來一想明德進他的屋子從來不敲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披了件衣服去開門去了。

雲秀敲了一會發現沒人開門,正要離開,迎面就碰上了慶複——呃,有一點點衣衫不整的慶複。身上倒是裹的緊緊的,領口卻沒整理好,露了一點鎖骨出來,臉上還有水漬。

雲秀眼神飄忽了一下,說:“我還以為沒人在呢。”

慶複臉忽然紅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這樣有點不莊重,連忙把門關上了,又重新去換衣裳。

雲秀吃了閉門羹也沒生氣,笑眯眯地站在門外,好整以暇地等着慶複出來。

沒一會兒,慶複重新打開門,衣裳已經穿上去了,臉色有點讪讪的:“你怎麽來了。”

雲秀就把那張手帕掏出來:“喏,還你這個。”

慶複說:“不就是張帕子,哪裏值當你特意過來還給我,熱不熱?”

雲秀說熱,一邊悄悄打量他一眼,問:“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啊。”慶複撓了撓掌心,有點不好意思,“屋裏頭亂糟糟的,你看了別笑話我。”

雲秀:“怎麽會。”她跟着慶複進去。

他說亂糟糟的,雲秀還以為有多亂,結果進門才發現收拾的其實挺幹淨的。他們侍衛也和後宮的宮女差不多,是兩個人住一間屋子,慶複的床靠窗,旁邊有一個小書架,上頭零零散散地放着幾本書,其餘就沒什麽東西了,只桌上還放了一盆水。

慶複給她倒了一杯水:“我這的茶苦,就不讓你喝了。”

雲秀看着他,:“你緊張什麽?”

慶複擡頭,又默默低下頭,過了很久,問:“你最近怎麽樣?沒有出什麽事情吧?”

雲秀奇怪:“我能出什麽事兒?每日裏安心陪着姐姐罷了,我跟你說,前些天我吃了一盆炸小魚,可好吃了,有點像是咱們小時候買的那一簍小黃魚……”

聽着她的話,慶複想到了他們小時候。

小時候的雲秀要比現在更活潑好動,用她阿瑪的話來說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小時候的心眼也多。滿人不像漢人那樣不許女孩兒出去玩,管得更加松一點,雲秀偶爾會溜到集市上買東西。

那會兒他們算是不打不相識,有一回慶複一擡頭就看見雲秀坐在他家牆頭,她挑着眉問他出不出去玩——他後來才知道是雲秀的阿瑪不許她亂跑,她就偷偷地叫自己帶着她出去。

慶複從小就拿她沒辦法。

那回雲秀和他一塊兒從外頭拎了一兜小黃魚回來,都是小小短短的魚,拎回家以後雲秀被納喇氏追着罵,問她為什麽買這種魚回來,吃起來麻煩得很不說,收拾也麻煩。

雲秀一邊被追,一邊躲在他背後朝納喇氏做鬼臉。

納喇氏在外人跟前不好意思展露自己的彪悍,只是和雲秀吹胡子瞪眼。

慶複也不知怎麽的,直到現在,還是很羨慕雲秀和納喇氏的母女情,納喇氏嘴上罵雲秀浪費錢,其實眼裏都是寵愛,雲秀看着像是躲,其實全是裝出來的害怕,她知道納喇氏不是真的生氣。

後來納喇氏啰啰嗦嗦地收拾了小黃魚,久不下廚的額參大人親自把小黃魚炸得香噴噴的。慶複也跟着吃了這頓飯。

這會兒雲秀提起那一簍小黃魚,他的腦袋裏不自覺地就回憶起那天雲秀笑着的模樣。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最終還是說:“你要是喜歡,等以後,以後你出宮了,我們還去買小黃魚。”等雲秀出宮的時候,大概都二十五歲了,到時候納喇氏肯定要幫雲秀挑人家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許願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只是覺得自己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膨脹起來,一不小心可能就會砰一下爆開。

他看向雲秀,發現她正捧着杯子喝水,雙手捧着,眼睛被杯子裏的水映着,閃着一點光。

被她看着,他那顆鼓噪的心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他坐到雲秀旁邊,沉默了好久,終于鼓起勇氣,說起若煙來找自己的事情:“我姐姐找過我。”

雲秀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說起這樣一件事。

同時,她也意識到了說出這件事的慶複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他的姐姐和阿瑪會怪罪他,如果這件事情走漏了風聲,或者雲秀自己存心要害他,只要和康熙說一聲,或者借着這件事情運作一下,佟貴妃有六成的可能性将會被徹底扳倒,佟貴妃倒了以後,佟佳氏雖然不至于一蹶不振,卻也會很長時間都不能再崛起。

最重要的,是他心裏的壓力。

他的姐姐信任他,所以才會叫他帶話,而他卻告訴了雲秀。

這本來就是一件兩難的事情。按照姐姐的話告訴阿瑪,他們會針對雲佩和雲秀,還是用離間的方式。而告訴雲秀這件事,他就是在背叛,對姐姐的背叛,對佟佳一族的背叛。

不論慶複怎麽選擇,他的道德都會受到譴責。

而最後,他選擇了告訴雲秀。

雲秀望着他,他明顯很緊張,眼裏還帶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痛苦。

而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最後想了想,只能拉住了他的手:“你如果覺得對不起你姐姐,那我就當今天的事情我沒有聽到。”

她說:“就算你今天不告訴我這件事,我和姐姐也會認真照顧好兩個孩子,你只是說了一件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事情,所以你不必覺得愧疚。”

“我很感謝你能夠信任我,把這件事告訴我。”雲秀說得很認真,“如果覺得說出來很難受,以後請不用再告訴我這些事情了,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并不想讓你犧牲你的人生來成就我。”

慶複想說我願意的,可是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雲秀的手是溫熱的,帶着一點軟乎的肉感,輕輕貼着他的皮膚,不是任何容易引起绮思的觸碰,卻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叫他鎮定下來的力量。

他說“好”。

雲秀就笑起來,眉眼彎彎,她和小時候的容貌相比并沒多大的變化,連眉眼彎彎的模樣也很像是小時候的她。

慶複也跟着笑了。

京裏地動帶來的一系列影響都在慢慢消弭,外頭流傳的所謂的皇上不夠勤勉、大清江山不穩的流言也在抓了幾個造謠生事的人以後逐漸散去了。

康熙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以後,再次來了永和宮,和雲佩商量封德嫔的事情——雲佩升得太快了,前頭升嫔位時候的冊封禮還沒來得及辦,如今都攢到一塊兒去了,他選了幾個黃道吉日,想叫雲佩自個兒挑一挑。

雲佩最後挑了十月十三,說:“去年這個時候我還懷着小四呢,皇上給我封嫔位也是因為懷了他。”

她時時刻刻都念着四阿哥,反倒叫康熙愧疚與動容:“這樣也好,到了十月裏,你肚子裏的孩子就四個月了,也穩定些,封嫔典禮上頭頗為勞累,這事兒是不能簡省的,否則叫外頭知道,還以為朕看輕了你,你暫且忍上一日。”

雲佩自然說好。

康熙就猶豫起另一件事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

還是雲佩自個兒看了出來:“皇上有什麽心事不能告訴我?”

康熙摩挲着膝頭,最終還是說:“嗯,前些時候永和宮塌的程度蹊跷,朕就叫人查了查。”

雲佩在心裏頭琢磨了一下,覺得如果真查出來點什麽,他應該也不會和自己說吧?

果然,他躊躇了一下,說:“原是內務府的那些買辦貪污,用朽木充作雕梁,外頭看着都是好的,裏頭早已經叫白蟻蛀空了,他們有心貪污,外頭的人也刻意敷衍,送來的都是不好的東西。”

雲佩默默,半晌才道:“說到底是內務府管理不嚴,一道木料要經過那麽多人的手,按理木料蛀空了,重量也該有差距的,怎麽會沒人看出來?不過是上下沆瀣一氣罷了。”

她說話的時候是看着康熙的,倒把他看得目光略微閃躲。

康熙咳嗽一聲:“你放心,那些人都已經處置了。”內務府裏頭大多都是包衣,世代侍奉皇家,根深蒂固又盤根錯節。他若是有心去查,絕對能摸清根底,只是那樣難免會挖出更多的人來。

凡是管着內務府的,有哪一個不貪?真要人人去糾察,反倒亂了宮裏頭的布局。如今地震才過,不宜有任何的大動作,以免動亂人心。

他不說話,雲佩也能從他的表情裏摸索出來一點他的想法。

只是摸索出來以後,難免覺得悲哀傷感。

皇上對她确實還算不錯,甚至偶爾雲佩會産生一種他愛她的錯覺,可每次只是産生錯覺罷了,他很快就會用更多的行動讓她清醒過來。生在這個後宮,她從來都生不由己,也沒法自欺欺人。

康熙扭頭又說起朝政上的事情。

他從不在別人宮裏說起這些,有些是不合适,有些是不想說,說給雲佩聽也不是想聽她的意見,只是有時候覺得自己說出來,能夠更加清楚地理清自己的思路。

“這回地動,朕倒是發掘出來一個好人才。”康熙先提起他,“是世祖年間內大臣哈什屯的孫子,朕從前并未注意過他,直到前些時候才隐約看出來他和朝中的人不一樣,朕叫他去赈災,知道朕不許他們貪污,上頭的人都推诿,他主動站了出來……”

雲佩默默聽着他說馬奇。

康熙講了有小一刻鐘才說:“朕打算把他派到外頭去。”

雲佩問:“皇上前些時候不是還說現在朝堂裏頭缺人麽?好不容易挖出來一個,怎麽還要把他派出去?”

“你不懂。”康熙臉上帶着冷意,“如今朝堂上索額圖如日中天,底下的人都想着巴結他,朕特意擡了納蘭明珠上來和他打擂臺,那起子牆頭草就去靠着明珠,剩下如馬奇這樣的人,既不靠着索額圖,又避諱着明珠,就被他們聯手打壓。将他們放在現在的朝堂上,遲早他會被推着靠向其中一邊。”

雲佩附和他:“要是都靠着他們倆,以後上朝的時候您也不用聽政事了,光聽他們吵架了是不是?”

康熙嗯了一聲。

說完馬奇,他又說臺灣:“如今三藩之亂已在尾聲,剩下的那些人不足為懼,朕想着把臺灣給收回來。”

尚之信叛亂的時候就有李光地暗送密折,他封其做了領兵大臣,後來朝廷收複泉州,又封其為侍讀學士,到了去年,蝸居臺灣的鄭經趁着他們和叛軍作戰的時候偷襲了清軍,讓康熙生了好大的氣。

雲佩聽他說起,就想起來去年有一段時間康熙都沒怎麽來過後宮,只是那會兒她懷着孩子,覺得自己沒見着他是正常的,原來他是在前朝生氣麽?

她想到就問了。

康熙聽完以後頗有點哭笑不得:“朕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麽?”自個兒偷偷悶着生氣?

雲佩讪讪的:“這不是您說到了嫔妾就跟着想了一下麽。”

康熙拍拍她:“朕有時候是忙了些,但也不會忽略了你。”同時,他也在反思自己,難不成自己當真忽視了雲佩?

他看了看雲佩的肚子。她是六月份查出來了身孕,如今八月,倒也不顯懷,看起來就像沒懷似的:“這一胎怎麽樣?”

雲秀正好從外面進來,康熙就問她:“平常請幾回太醫?”

她把果茶放下,又給姐姐跟前放了一杯牛奶,回話說:“太醫早晚都會來請一次平安脈,如今月份還淺,看不出來什麽。”

雲佩接過話:“和懷小四的時候差不多,也只是挑食罷了。”

康熙哼哼一聲:“你還挑食?朕就沒在宮裏頭見過你這麽好養活的人。”別的宮裏誰不是天天魚翅燕窩地吃着?就她整日裏琢磨的都是些家常小炒,就吃一個新鮮罷了。

他說着說着,就覺得有點心疼起雲佩來了,問:“怎麽,你是不敢叫那些貴重的東西?”

他想起來有一回雲佩給他侍膳,禦膳房送來滿滿一大桌,他一樣吃了幾口,剩下的都原封不動地撤了下去,後來晚上兩個人睡覺的時候,她還嘀咕了幾句浪費。

雲佩搖頭:“怎麽會?”

可康熙覺得她就是,畢竟宮女出身,從前謹小慎微,即使成了主子,她也不敢太過奢靡。

他越腦補越覺得自己想的對,心裏頭的那一點憐惜都快冒出尖兒了。

直接大手一揮:“梁九功,跟禦膳房說,以後盡管可着永和宮這邊兒伺候,不許怠慢。”

雲秀和雲佩:“……”您這同情的眼神,弄得好像她們倆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不過,他這麽吩咐,還是有好處的——到了臨近中秋的時候,禦膳房就進了一簍螃蟹過來,個大膏黃,提來的時候還說了,德嫔主子懷着孕不能吃寒涼的東西,這是禦膳房孝敬雲秀姑娘的。

布貴人和章佳氏算是和雲秀有過命的交情了,這會兒見了那一簍螃蟹還要調笑她:“好哇,咱們今兒還是沾了雲秀姑娘的福氣了。”

把雲秀臊得臉通紅。

幾個人洗淨了手就坐着掰螃蟹吃,雲佩還特地叫人去請了張氏。

剛剛幾個人互相調笑,也叫雲佩心情好起來,這會兒坐在桌邊,一邊叫如意給她遞蟹八件,一邊不肯讓宮女們伺候:“別別別,這東西自己動手才有意思呢,我都吃不着來,好歹讓我過一過動手的瘾,權當是我吃了就是了。”

她拿了蟹八件拆螃蟹,腿腳外殼一一去除,動作又快又漂亮,然後捧着剃出來的蟹肉和蟹黃放到雲秀跟前:“今天也讓我來伺候你一回。”

她心裏頭到底記挂着叫雲秀成了自己的宮女,本該在宮外頭自由生長的人,如今卻只能陪着她走在刀尖上,拘束了自由的心性。

雲秀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還以為她也故意讓自己害羞:“我覺得姐姐是饞螃蟹吃不着,哈哈哈,所以拆螃蟹止饞!”

在座的幾個人都哄笑起來。

快活的笑聲傳到了門外頭,梁九功低着頭:“萬歲爺?”

康熙擺了擺手,也跟着笑起來:“算了,咱們就不進去了,沒得讓她們拘束了。”

他背着手又慢慢晃出了永和宮,想了想,還是準備去找自己的兒子們,好久沒考校他們的功課了。

十月十三日,永和宮烏雅氏由嫔冊封為德嫔,至此,宮裏已經有了惠榮德宜敬端僖七位嫔位。

十二月初三,太和殿大火,經查,是禦膳房管理不當,致使宮殿起火,禦膳房連帶着內務府處罰了二十人。

延禧宮裏,惠嫔失手打翻了燭臺,好在宮人們滅火及時,并沒造成什麽大的影響,她對延禧宮的掌控極為嚴厲,整個延禧宮仿佛鐵桶一般,這一點兒消息還沒出門就被掩蓋住了。

大阿哥胤禔今兒是來例行拜見母妃的,進門卻聞到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頓時捂住了鼻子:“額娘,這是怎麽了?”

他今年八歲了,開了年就是九歲,已經長成了小少年的模樣。

惠嫔摸着他的額頭笑:“沒事兒,額娘不小心弄的,今兒課上得怎麽樣?”

胤禔立馬站直了,頗有點得意:“兒子今兒已經拉開了三石的弓了,老二才拉了一石的!”

惠嫔就露出欣慰的笑:“額娘的孩子最厲害了。”

她抱住了胤禔,沒叫他看見自己眼裏的不甘心。自己的兒子這樣優秀,卻因為她不是皇後,不姓佟佳不姓赫舍裏,只能屈居于太子之下,連德嫔的兒子都能取名叫胤祚,叫她怎麽能甘心……

作者有話說:

撓頭,才知道斷網是因為耗子把整棟樓的網絡主線給啃了……要重新連上還得挨家挨戶換線,估計要耽擱兩天,過兩天補加更。

以及,我真的很想知道這耗子多大啊……它的牙還好嗎

第 51 章

十二月初四, 宜嫔産子,這個孩子之前還有通貴人所生的胤襸,所以排名在第六, 取名胤祺。

孩子出生以後, 康熙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安,言語之間提起這個孩子:“兒臣不想叫佟貴妃抱養這個孩子,佟佳一族權勢已經過甚,再抱這個孩子,恐怕會烈火烹油。”

太皇太後閉着眼睛想了一會兒,問起他什麽時候接鈕钴祿氏和赫舍裏氏進宮。

康熙就說了自己的準備:“兒臣想明年五月裏接她們入宮。”明年新年裏頭德嫔恰好生下孩子, 過了新年的那段時間忙完以後,鈕钴祿氏和赫舍裏氏進宮當以妃位待之, 佟佳氏不能臉上不好看,要許皇貴妃之位, 再就是幾個嫔位上的那些人, 尤其是生了孩子的,不能讓她們的位分太低,否則叫她們給新人行禮,恐怕傷了顏面, 更容易生出不忿之意。

太皇太後就點點頭,給他出了個主意:“要麽就讓宜嫔自己養這個孩子吧,她也到嫔位了。”

可康熙下意識就搖頭:“德嫔她們的頭一個孩子也是被抱養的, 宜嫔不能特殊, 否則會起怨念。”他和雲佩相處的時候,總是聽她提起胤禛, 神态裏多有愧疚不安, 若是宜嫔的頭一個孩子她自己養了, 恐怕雲佩心裏也會不舒坦。

他們兩個說了半天,皇太後才在旁邊醒過神:“我怎麽覺得你們是沖着我來的?”她漢話說的并不好,康熙和太皇太後說話的時候就會刻意地用蒙語,她聽完了好久才想明白大概他們兩個是想讓自己抱養那個孩子。

如今宮裏頭身份上合适的也就只有佟貴妃、太皇太後和她,佟貴妃已經被排除了,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又不可能抱養那個孩子,就只能是她抱養,合乎情理。

康熙和皇太後的關系其實算不上太過親近。當年他的皇阿瑪不喜歡自己的第一任皇後而偏愛董鄂妃,就将出身博爾濟吉特氏的元配皇後廢成了靜妃,想讓董鄂妃當上皇後,太皇太後怎麽可能同意?她将自己的另一個侄孫女,也就是現在的仁憲太後接進了宮,立她做了皇後。

順治當年也曾動過将仁憲太後廢後改立董鄂妃的心思,可仁憲太後一直是菩薩心情,再和氣不過的人,從來都沒露出什麽讓人诟病的毛病,找不到她的缺點,廢後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康熙從小養在太皇太後這裏,和皇太後的接觸不多,不過兩人也沒什麽利益沖突就是了。

後來他登基以後,沒過兩年自己的嫡親額娘就過世了,皇太後搬到了慈寧宮和太皇太後寡居,康熙又每日到太皇太後宮裏請安,見的面多了,皇太後又是個好相處的人,自然也就親近起來了。

這會兒,康熙就和皇太後說:“兒臣也是沒法子了,才想拜托您。”

仁憲太後也沒什麽意見:“左右我在宮裏頭也無聊,抱個孩子養也不錯。”反正阿哥公主們都是奶娘看着的,她不過只需要每日裏問一回罷了。

康熙把事情定了下來,說:“皇額娘要是喜歡孩子,以後嫔妃們生了女兒,也給您抱一個。”這會兒算是特殊時期,等鈕钴祿氏和赫舍裏氏進宮就好了。

消息傳到各宮裏,有悲也有喜。

宜嫔是悲,她在皇上跟前兒也算得臉,前頭德嫔懷孕,皇上許她可以抱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也能親自養這個孩子,沒想到也只是奢望罷了。

她在坐月子,心裏懶懶的提不起精神,宮女們沒法安慰,只能看着幹着急,沒一會兒,從外頭擠進來一個小包子,奶娘抱着她,她自個兒還要伸手去拽宜嫔宮裏挂着的簾幕,一邊拽一邊啊啊叫,指着宜嫔。

奶娘只能抱着她行禮,說:“公主醒了就開始鬧,想找額娘,奴才沒辦法,只能把她抱過來。”

這是郭貴人生的皇六女,前頭她的姐姐們亡故了好些,如今排行在第四,取名叫額勒赫。

宜嫔待她也只是不功不過,這會兒心裏難受,奶娘把她抱過來,她心裏還氣了一瞬,覺着煩,可再擡眼,額勒赫睜着一雙圓而無辜的眼睛盯着她,還朝她伸着手。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剛生下來的那個孩子。

心頭一軟,到底還是讓奶娘把她抱了過來,自己逗弄着她。

宮女們這才敢勸起她:“娘娘您還年輕,何愁以後沒有孩子?德嫔不也是頭一個孩子抱給了佟貴妃,第二個孩子就自己養了麽?您再努努力,再生一個,自個兒也能養那個孩子了。”

她這話說的讓宜嫔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話糙理不糙,裏頭的話總沒錯,宜嫔好歹松了口氣。她颠了颠額勒赫:“好孩子,你可得幫幫額娘,再給額娘帶個孩子來。”

才出了月子,胤祺就被抱到仁憲太後宮裏去了。

仁憲太後得了這個孩子很高興,特意邀請了後宮的嫔妃們去她宮裏慶祝。

雲秀一邊幫雲佩挑赴宴要穿的衣裳,一邊忍不住想起來之前姐姐剛被查出來懷上了不久的時候,安嫔為了鈕祜祿皇後的事兒“發了瘋”,那會兒就是仁憲太後照顧的她,她分明聽不懂漢話,怎麽會因為高興所以請一堆後宮嫔妃去慈寧宮?

雲佩說:“這是仁憲太後給孩子做臉呢。”既然養在她的膝下,總不能讓後宮的嫔妃們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吧?

如今是抱養在仁憲太後的膝下,将來等孩子長成了,他還是要到朝堂上參與政事的,總不能一事無成吧?

雲佩說到這個的時候,雲秀就想起來:“太後不是不會講漢話?那到時候六阿哥不是也學不會?”

“阿哥們六歲就要去上書房讀書,怎麽可能學不會?”雲佩說,“等胤禛開始去上書房了,咱們也就能常常見着他了。”

開始上學以後,阿哥們就得每日回來給額娘請安,雖然有佟貴妃壓在上頭,好歹他們也能見着一回。

雲秀掐指算了算,有點無奈,胤禛才一歲多,這還有好幾年呢。

正說到他,司香進來說:“太後叫佟貴妃他們把幾個孩子都抱去了,奴才的姑姑悄悄送了消息過來,這會兒四阿哥已經在慈寧宮了。”

雲佩聽了以後連忙說:“快別找衣裳了,就這一身吧,咱們先去慈寧宮。”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司香和她姑姑的關系,既然司香的姑姑能從慈寧宮裏放消息出來,說明太後是默認的,她早點去說不定能趕在所有嫔妃到之前先和胤禛親近親近。

雲秀也趕緊去叫小航子準備轎辇,一行人到慈寧宮的時候後宮的嫔妃們還沒來。

這回連胤禶也沒落下,也叫奶娘抱過來了,六個阿哥四個公主,十個小孩團團圍在偏殿裏,大多孩子年紀都還小,也沒什麽情緒自控的能力,想笑就笑,要哭就憋着嘴哭,加上奶娘嬷嬷的哄孩子聲音,偏殿裏頭簡直亂成了一團。

進去以後,雲秀先找了胤禛的位置。

其實也好找,大阿哥、太子、三阿哥都已經會慢慢走路了,胤禛現在十四個月大也會走,但沒他三個哥哥們走得穩,奶娘不想叫他走得太多傷了骨骼,就一直抱着他,而另外兩個還在襁褓裏的就是五阿哥和六阿哥了。

雲佩懷着身孕,這會兒已經有六個多月了,肚子已經凸了起來,地上小孩到處亂跑,雲秀怕他們沖撞了,就叫如意看着姐姐,她去叫奶娘把胤禛抱了出來。

從雲佩懷上這一胎之後,她就有很久沒有見過胤禛了,小孩子忘性大,乍一看見她,幾乎要不認得了,躲在奶娘懷裏不肯出來。

這回跟着胤禛的奶娘不是她們安排進去的徐氏,剛剛把孩子抱出來也只是因為覺着雲佩已經是德嫔了,她的話不好違背,這會兒看胤禛這樣,就笑着說:“娘娘,四阿哥怕生,見了娘娘不認得,所以心裏害怕。”她這話要是換個年輕不知事的人來,聽了只怕當場就會抑郁,也會和孩子心生隔閡。

雲佩臉色不變,卻去看胤禛,笑着對他說:“胤禛,我是額額,還記不記得?”

胤禛本來是埋頭在奶娘懷裏的,聽見她的聲音就悄咪.咪地擡起一點頭,暗中觀察着她。

他看了好一會兒,雲佩就一動不動地朝着他笑。

過了很久,久到奶娘都覺得不耐煩了,心裏腹诽德嫔真是不會看顏色的時候,胤禛從奶娘的懷裏鑽出來,朝雲佩伸出手:“額額!抱!”

奶娘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雲秀已經眼疾手快把胤禛從她懷裏抱了出來。

雲佩還想抱來着,雲秀顧及着她的肚子不肯給她抱,就把胤禛抱着給她看看,就這樣,小胤禛還是興奮着想撲進雲佩懷裏:“額額!額額!抱!”

氣得雲秀輕輕給了他屁.股一巴掌:“怎麽?是姨姨抱的不開心?”

胤禛依舊舉着手,還以為她在和自己玩,笑嘻嘻的。

雲秀一邊穩住他不讓他掉下去,一邊問奶娘:“四阿哥學會走路了沒有?”

奶娘臉僵着,過一會兒才說:“才剛學會走,就是走得有點不穩,還要人扶着他。”

這樣也很不錯了,一般小孩兒也差不多是十五個月的時候剛學會走路。雲佩又細細地問了他的起居,然後将手上捏着的一根平安繩套到了胤禛的小胖手上。

這是雲秀和雲佩親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