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坐輪椅的男人看着弱不禁風,臉色蒼白,時不時還咳嗽幾聲,一副病恹恹的樣子。
幸虧別墅裏沒風,不然都能把他吹倒了。
南妄看到他就覺得有些讨厭,忍不住皺起眉。
就是感覺很不合眼緣。
明明這人和徐斯量都是那種溫潤斯文的長相,但他就是覺得徐斯量長得很順眼,這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再加上這人身上還有鎮邪香的氣味,他更加厭煩了。
見徐斯量和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男人聊得這麽歡,南妄氣不打一處來。
他走到徐斯量身後,正想故意重重地咳兩聲吓唬他一下,結果就聽那個坐輪椅的男人忽然開口了——
“斯量,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南乾遞給徐斯量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盒子,“我今天剛把它遷出來,就給你送來了。”
之前南乾倒是說過,把南妄的骨灰盒遷出來後會送到徐斯量家。
但徐斯量沒想到是他親自送來。
他愣了半秒,連忙接過骨灰盒,低聲道謝:“謝謝,這麽冷的天麻煩你跑一趟了,還這麽遠。”
“司機開車來的,有什麽冷不冷遠不遠的?”南乾笑着搖了搖頭,“要是真想謝我,不如今晚請我吃頓飯?之前阿妄帶你來我們家的時候,你做的那個糖醋排骨很好吃。”
聽見這話,南妄腦袋裏的警報突然被拉響。
他本來想彎腰警告徐斯量不準留這個男的吃飯,但又想聽聽徐斯量到底會怎麽回答。
猶豫片刻,南妄還是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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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家裏沒排骨了。”徐斯量不好意思地笑笑,“而且我也好久沒做飯了,估計手藝也不太行了,我自己都不敢吃。”
聽見他婉拒,南乾失望地嘆了口氣:“那可惜了,我本來以為能一飽口福呢。”
說完,他又擡眉笑了笑:“不過沒事,既然這樣的話,要不然我們出去吃?”
南妄:“?”
幹嘛啊,還想把人打包帶走啊?
南妄危險地眯了眯眸,視線在南乾臉上轉了一圈,徹底把南乾列入黑名單了。
“出去?”徐斯量下意識想起剛才跑出去的南妄,不禁猶豫了一瞬。
他不知道南妄什麽時候回來,要是回來的話家裏沒人……
那估計又要鬧了。
這剎那間的表情被南乾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當即問道:“怎麽了?不方便嗎?”
“南乾哥,說實話……”徐斯量無奈地彎了彎唇,“今天确實不太方便,主要是……我養的貓跑丢了,我得去找他。”
“啊?貓?”南乾似乎沒想到會是這種事,訝異道:“斯量你還養貓了啊?怎麽會跑的?長什麽樣?用不用我安排人幫你找找?”
一聽南乾這麽好奇,徐斯量連忙擺擺手道:“不用,最近剛養的,只不過養不熟,總想着跑出去。”
“要是真找不到了,那就別找了,強扭的瓜也不會太甜,我可以送你一只乖巧聽話的。”南乾溫和地笑着,安慰他:“貓和貓之間性格也不一樣,有的貓愛撒嬌愛粘人,但有的貓就不喜歡和人親近,像我家以前養的貓,高冷得連我都不理,所以要是合不來,跑了就跑了吧。”
“嗯,我知道。”徐斯量附和般笑了笑。
雖然他本意是搪塞兩句,然而這一聲應和在南妄聽來,卻讓他覺得惱火又委屈。
什麽叫“跑了就跑了”?他跑了徐斯量就不能追一下嗎?那麽長的兩條腿長着是圖好看的嗎?不能動動嗎?
他就出門了一會兒,徐斯量就放了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還對他居心叵測的野男人進來。
要是他再晚回來幾分鐘,徐斯量是不是得在家開Party蹦個迪?
南妄想想就莫名來氣。
他在徐斯量身後虎視眈眈地盯了大概半個小時,這兩個人才終于結束了話題。
南乾臨走前,還和徐斯量囑咐道:“對了斯量,我最近幫你物色了幾個劇本,回頭我讓你經紀人發給你,要是有心儀的就接了吧,你好像很久沒去拍戲了。”
他一番好意,徐斯量就算沒興趣也不會說什麽掃興的話,只是笑着點頭應下,把南乾和袁叔送到了門口的車上。
直到車駛出了這條路,徐斯量才轉身準備回屋。
結果他剛一轉身,卻猛地撞上了在他身後站了半天的南妄。
額頭直接磕到了南妄的下巴上。
陣痛霎時襲來,徐斯量倒吸一口涼氣,揉了揉額頭,“你怎麽跟個鬼一樣,都不出聲?”
“我本來就是鬼。”南妄黑着臉,惱火地盯着他,自暴自棄道:“當然跟人沒法比。”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還夾雜着幾分委屈的意味,聽得徐斯量不禁一怔:“你怎麽了?出去一趟怎麽脾氣見長了?被欺負了?”
見南妄一直悶不吭聲的,徐斯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拽着他手腕道:“算了,先進去再說,冷死了。”
結果等進了門,剛才還不吭聲的南妄,忽然把他堵在玄關,死活不讓他往裏走:“裏面都是那個野男人的味道,難聞死了。”
“什麽野男人?”徐斯量沒想到他會這樣形容自己的親哥,忍不住皺了皺眉,連說話語氣也冷了好幾度,“你最近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能好好說話?哪兒有這樣說別人的?”
說完,他板着臉正想繞開南妄往裏走,卻被南妄一把抓住了手腕,直接拽了回去。
後背突然撞上門板,徐斯量皺着眉“啧”了一聲。
饒是耐心再好涵養再高,也被南妄這樣鬧出了脾氣:“你在鬧什麽?”
他最近幾天都快被南妄折磨得神經衰弱了。
然而南妄卻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眉心緊蹙,下颌線也繃得很緊,雙唇輕抿着,一副心情極度欠佳的模樣。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徐斯量,聲音透了一股以前從未聽見過的寒意:“我說過了,我們說好了,你不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到家裏來。”
“他是……”徐斯量頓了頓,認真思考了一番到底該怎麽解釋自己和南乾的關系,但最後還是只概括為兩個字,“他是我一個朋友,不是亂七八糟的人,他不會對你有威脅。”
“怎麽沒有?他身上有鎮邪香,這對我還不夠有威脅?”南妄聽他幫南乾說話,心裏的氣更甚。
“什麽?”聞言,徐斯量愣了一瞬。
他沒想到南乾會用鎮邪香。
但他轉念一想,南乾的健康狀況太差,有時候信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也很正常,為了轉運避開惡靈,用鎮邪香并不稀奇。
徐斯量沉默片刻,猜測道:“他身體不好,用鎮邪香也正常吧。”
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猜測,但還是一腳踏進了南妄的雷區。
南妄額角一跳,瞬間就火了。
他拽着徐斯量大步走到茶幾前,指着茶幾上包得嚴嚴實實的骨灰盒說道:“他送你禮物,想留下來吃飯,還想把你騙出去,還幫你接劇本,你說你們只是朋友?”
頓了一秒,他忽然眯起了眸:“還是說他是你男朋友?”
徐斯量:“……???”
“你這什麽邏輯?”徐斯量算是被他清奇的腦回路徹底折服了。
他皺着眉,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想解釋卻又不知從哪裏開口,最後還是只能蒼白無力道:“你當我是錢麽人見人愛?人家是我朋友,而且也是我上司,找我吃飯、幫我接幾個劇本不是很正常?”
然而南妄現在就跟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似的,根本不講道理。
他現在覺得這屋子裏到處都是南乾的氣味,簡直讓他窒息。
南妄惱火地看了徐斯量一眼,突然轉身拿起茶幾上的盒子,擡手就想拆開:“正常?那送定情信物還正常麽?我倒要看看他送你什麽東西。”
要是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給他拆就拆了。
但這裏面偏偏是南妄的骨灰盒。
骨灰盒上甚至還有一張南妄的遺照。
要是南妄看見……
徐斯量的目光下意識落到南妄的監管環上。
愣了半秒,他連後果都不敢想,心頓時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來不及開口,直接一個箭步沖上去,伸手去搶南妄的盒子。
然而他這反應,在南妄看來就是做賊心虛。
南妄眯了眯眸,轉身躲過徐斯量,抱着盒子不撒手,冷嗤道:“就這麽怕我看見?”
“把東西給我。”徐斯量幾次三番都沒能從南妄懷裏拿到骨灰盒,語氣驟然冷了下來,警告道:“再說一遍,把東西給我。”
在反複的警告聲中,他抓着南妄手臂的那只手攥得愈發用力,捏得南妄痛感加劇。
南妄從來沒見過徐斯量這麽冷漠的表情,頓時僵在原地。
那表情就像是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一樣……只要南妄拆開這盒子外面的包裝,徐斯量就能立馬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南妄莫名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人刺了一下,整個人倏地一僵。
他拆包裝的動作驟然停下,雙目無神地看着徐斯量。
見他終于安分下來,徐斯量趁機伸手把盒子搶了回來。
他搶盒子的時候,正抱着盒子失神的南妄被他拽得一個趔趄。
然而徐斯量卻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沒再看他一眼。
……
當天晚上,南妄沒有繼續待在徐斯量家。
他獨自回了霧裏街,又重新在19號空鋪住下。
店鋪裏空空蕩蕩,除了廢棄的桌子椅子什麽都沒有。
不如徐斯量家的別墅大,也不如徐斯量家的床軟,就連凳子都是缺胳膊斷腿的,坐下去還得先掂量掂量往哪邊坐才不會摔。
南妄的目光從那些廢舊的家具上劃過,又緩緩收回,失魂落魄地上了二樓。
結果踏上二樓,他一眼就看見了那扇透着月光的窗戶。
之前每次徐斯量來霧裏街給他送糖醋排骨,他就趴在窗邊看着這個人。
那段時間徐斯量的耐心可真好,既不會對他發脾氣,還整天哄着他,除了愛說點流氓話以外哪哪都好。
就連說流氓話的聲音也特別好聽。
腦海中閃過這些事的時候,南妄頓時又開始難過了。
明明之前徐斯量對他那麽好,怎麽突然就因為一點小事不要他了。
那個病秧子又沒法給他當實驗對象,他把自己氣跑了,上哪兒再找一個像他這麽高質量的鬼。
南妄垂着腦袋靠在牆角,擡手失魂落魄地摸了摸頸間的吊墜。
在把徐斯量從靈泉帶出來之後,他不是沒想過趁早剪斷。
但每每拿起剪刀的時候,他都會莫名猶豫。
他想知道徐斯量發現自己被冥婚時候的反應。
是憤怒地吵嚷着要把它剪了,還是欣喜地把吊墜當成定情信物。
他希望這種羁絆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越來越深,深到徐斯量沒法趕他走。
他也知道這種想法不對,卻又控制不住。
可徐斯量這人可真過分。
之前嘴甜得很,一口一個寶貝一會兒一句喜歡,最後還不是因為一個臭男人不要他了?
南妄靠坐在牆角,心裏的酸楚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甚至想打開窗戶大喊一句“徐斯量你個渣男”!
他當鬼這兩年散漫慣了,心裏這麽想的,實際也是這麽做的。
反正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把他徐斯量罵成什麽樣都沒人知道。
于是他“唰”地一聲拉開窗戶,憤憤地嚎了一句。
等他嚎得心肝脾肺胃都勉強舒服了一點,他才深吸一口氣,準備關窗休息。
結果就是這麽吸了一口,他忽然聞到一縷十分熟悉的糖醋排骨的氣息……
南妄倏地一愣,僵硬地低頭看去——
只見徐斯量抱着一個開了蓋的保溫盒坐在樓下的臺階上,正擡着頭面無表情地看他……
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南妄:“……”
作者有話要說:
此刻的南妄:好丢人。
未來的南妄:哄老婆丢人就丢人。(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