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顧晚燈頓了頓。

毫無餘地回絕：“不能。”

霍容時一愣，似乎覺得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為什麽？”

“你欺騙了觀衆，其實你沒有才氣。”顧晚燈不留情面。

“他們都以為你是什麽原創才子，那麽多人都因為你自編自創的歌才喜歡你，可你卻騙了他們。”顧晚燈瞥向他，“把一切建立在欺騙上，不覺得這樣很可恥？”

霍容時不禁拳頭攥緊，似乎為難。

“晚燈……這只是我的人設而已。你現在應該也明白娛樂圈的潛規則，哪個明星沒有人設？圈內不止是我，還有其他歌手，他們高價向原作者買歌，在公衆面前立原創音樂人的人設，我……”

“我知道，也能理解。但不代表我能接受。”顧晚燈打斷他。

頓了頓，顧晚燈又道：“我明白‘人設’這回事，也特地了解過。”

“但我認為立人設的前提是你本身要具有一定的籌碼，再通過人設的修飾，提高自身價值。如果純粹依靠人設，那只是欺騙而已。”

“‘原創才子’是你在娛樂圈的核心籌碼，除此以外，那些虛浮的人設都是這個籌碼的附加價值。但現在你連核心籌碼都是假的……你覺得我能接受嗎？”

霍容時愣住了：“……”

顧晚燈鳳眸中滿是冷淡，擡了擡下颚：“也許你有你的觀點，但我們的底線不同。所以這件事沒得談。”

霍容時沉默半晌，無話可說。

良久，他低嘆着擰起眉，仍然锲而不舍地替自己開脫：“晚燈……我只是想在人界過得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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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們神明身無一物、兩袖清風的下來歷劫，很多人都過得不容易。弟弟也是希望用他的作品幫我一把，讓我不要過得那麽辛苦。”

“我知道這是投機取巧，可我在神界沒騙過任何人，你相信我好嗎？”霍容時嘆了口氣，似乎無可奈何地向他解釋。

顧晚燈聞言費解地皺了皺眉。

他好似真的難以理解，語氣疑惑又認真，直率得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往人心窩子裏捅，朝霍容時提出幾個致命問題：

“……霍容時，你今年也有三千四百歲了，活了那麽久，你難道就沒有半點一技之長嗎？想在人界活下去就那麽難？”

“沒有你弟弟的歌，你在人界難道就寸步難行了？”

“這是你該歷的劫，你為什麽不能靠自己？”

霍容時被連捅幾刀，頓時臉色略微發青。

好半晌才僵硬開口：“不是，我……”

“你也不用解釋。”

顧晚燈覺得沒有什麽意義，索性打斷他：“我不覺得你有什麽苦衷，身無一物的确會過得很辛苦，但那是你歷劫應當承受的。”

“況且你在神界從不騙人，到了人界卻為所欲為……那你的道德感，是不是差了點？”

霍容時一下臉色難看。

顧晚燈站起身，冷淡道：“就這樣吧，以後沒事不用來找我。”

“晚燈，不是……等等！”

霍容時起身想拉住他，顧晚燈卻沒再理他。

徑直走了。

霍容時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放下。

他深吸了口氣，郁郁難平，不知為何心口有些窒悶難受，看了眼桌上未吃完的餐盤，将刀叉酒杯狠掃到了地上。

……

顧晚燈在回去的路上才看到夏飛飛發來的微信。

他給夏飛飛回了個消息：

【顧晚燈：你在哪？】

夏飛飛發了個定位給他。

【夏飛飛：[位置共享]】

【夏飛飛：在工作，呢，一時半會，走不開[/哭哭]】

【顧晚燈：知道了，我去找你。】

顧晚燈讓出租司機掉了個頭，去往夏飛飛所在的地方。

夏飛飛剛結束綜藝拍攝，經紀人讓他趁着這陣子的熱度多接點通告，導致他這一整天都忙得昏天黑地，一點也停不下來。

明明他只是來人界劃水的，誰想紅啊！

夏飛飛一見面就跟顧晚燈哭訴。

就因為他用身份證替顧晚燈填了國畫比賽報名表，他的電話都被打爆了。

其實主辦方幾天前就給他發了短信和郵箱，詢問他要不要參加活動典禮，屆時會有大批媒體對他進行采訪，還會給他頒發含金量極高的證書，他還有機會與博物中心的資深前輩握手同框！

如果他願意參加典禮，對方會派專員過去接送他，替他安排好路上的衣食住行，各類行程都不需要他自己掏錢。

對方順便還通知他，他的國家作品将作為第一名，在博物院的活動展廳展出。

夏飛飛回絕了典禮的問題，态度相當堅定：他只要獎品！

到了今天，對方開始給他打電話。

上午有兩通電話是比賽主辦方打來的，後來又有博物中心的工作人員打來，強烈希望他去參加賽後的國際活動盛典。他推辭了，但對方還希望他再考慮考慮，等他的消息。

剛剛中午的時候，又出現了比賽的什麽什麽國畫協會、什麽什麽國畫高級俱樂部內部人員，莫名其妙地給他發來邀請函，希望他加入組織。

夏飛飛幹脆把那些協會和俱樂部的人全都拉黑了。

夏飛飛為了不去參加活動，今天甚至告訴對方他是個半身不遂的殘疾人，一點也不想出現在公衆視野，堅決要求對方保密自己的身份！

總之……

歷經各種艱難阻礙，獎品現在總算到手了。

“你知道。嗎。今天比賽獲獎名單。正式在網上。公布了。大家現在都。知道。第一名叫夏飛飛。”

夏飛飛感嘆地托着下巴。

“我竟然。覺得。與有榮焉。”

顧晚燈絲毫不覺得意外，淡淡點頭：“那也正常。”

夏飛飛：“……”

夏飛飛不說話了，将那份獎品交到顧晚燈手上。

那黑金色包裝的盒子質感相當厚重，整體布滿銀黑暗紋，中間印着一個漂亮的奢侈品logo，極具垂感的緞帶系成漂亮的蝴蝶結。

除此以外，還附贈了各種邀請函和榮譽證書等等。

那些邀請函、證書上面寫的自然是夏飛飛的名字。

臨走之前，顧晚燈将那些東西塞回了夏飛飛手裏。

“留個紀念。”

夏飛飛：“……”

……

熱搜上，“國畫賽”相關的話題熱度一整天都很高。

唐今在晚上下班之前才點開微博摸了會兒魚，看到這條熱搜，立馬點進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幅較為傳統的山水畫，“構圖”與“造境”堪稱絕妙。

上有山川飛鶴，如聞鳥鳴，下有碧波江海，濤聲躍然。國畫的構圖講究随性自然，一副畫中可以視點多變，沒有固定的規則，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賞心悅目。

其次才是意境與色彩。

而這幅畫，無論結構還是意境，色彩或是筆法，給人第一眼的直觀感受都是山川之處磅礴萬丈，山腳江畔柔和細膩。色彩運用随心随性，大膽而不浮誇，乍一看簡直令人眼前一亮。

崖底樹下的走馬，樹上栖息的鳥雀，就是畫卷下半幅的點睛之筆。

唐今以前也總跟着賀等昀在軍隊待着，不太懂藝術，不知道怎麽評價。

但他覺得，這副畫絕對可以和北神界文官們的繪畫作品相媲美。

如果硬要抒發感受，那麽他對這幅畫的最大觀感就是：好，很好！真好看！

第一名名副其實。

博物中心的官博還在微博上發出了高清細節圖。

放大一看，更引人贊嘆了。

唐今抱着手機欣賞了一會。

過了半天，才注意到這幅畫的落款。

他一愣，不信邪，又退出去看了看官博發出的獲獎名單。上面的的确确就是那熟悉的三個字。

“卧槽，哈哈哈……！”

唐今莫名被戳中笑點，拿着手機去找賀等昀。

此時賀等昀還在桌邊看文件。

唐今剛想開口，擡眼注意到賀等昀的臉色，話到嘴邊頓時停住了。

……錯覺嗎？

他們尊主今天好像比平時更冷幾分。

唐今頓時收斂住，不敢笑了。他突然想起來，今天開會的時候那幾個管理層全都挨罵了，不知道他們尊主今天是中了什麽邪。

他有點疑惑地湊近過去，改口道：“……老大，您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是出什麽事了？”

賀等昀沒擡頭，看都沒看他一眼。

冷淡回答：“你沒看熱搜？”

“……”唐今低頭看了眼手機，“看了啊，我正要跟您說熱搜上的事……您指的是哪個啊？X市7級地震？”

賀等昀：“。”

唐今：“……”

唐今：“您指的該不會是顧晚燈和霍容時的熱搜吧。”

賀等昀批着文件，沒答話。

“……”這算默認了？唐今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們尊主對隔壁尊主可真不錯，這點花邊新聞都值得上心。

賀等昀忽然道：“你過來什麽事？”

唐今回過神，怕惹他們尊主不高興，咳了聲，規規矩矩地把手機給他看：“哦，我就是看到今天熱搜上的國畫比賽，那個第一名畫得可真好！名字還跟夏飛飛重名了。同樣是叫‘夏飛飛’，怎麽差距那麽大呢……”

“尊主，您覺得這畫怎麽樣？”

賀等昀明顯不感興趣。

敷衍了事道：“不錯。”

唐今贊同道：“我也覺得不錯。突然想起來，之前顧晚燈在研究所也畫過國畫，那個作畫過程，感覺是真厲害啊。”

他随口問了句：“您覺得這個第一名的畫，跟顧晚燈的比起來咋樣？”

賀等昀：“差點。”

唐今：“……”

但凡您多看一眼，都不至于顯得那麽敷衍。

唐今不再說話了，默默坐回去等着下班。

……

幾天之後。

網絡上關于“神仙美人”炒起來的cp熱度依然沒有消退，由于兩位正主誰也沒解釋，熱度反倒愈演愈烈了。

——網上說的沒錯，顧晚燈确實是那首歌的靈感來源，顧晚燈無話可說。

但霍容時可從沒說過，那首歌是為顧晚燈寫的。

霍容時不打算出面澄清，顧晚燈也沒有辦法。

那天從餐廳離開以後，霍容時又給顧晚燈發過消息，希望顧晚燈能理解原諒他，顧晚燈沒再給過回複，對于網上的傳言，也始終置之不理，等着熱度自然消退。

這天晚上。

顧晚燈給賀等昀發了條消息。

剛七點鐘，賀等昀才從公司回家不到半個小時。顧晚燈給他發了句“在嗎”，賀等昀回的有點慢。

【H.：嗯，在。】

【顧晚燈：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現在有時間嗎？】

【H.：什麽東西？】

賀等昀似乎只是随意問了一句，緊接着說出後半句。

【H.：有時間，你現在在哪？】

【顧晚燈：在家。】

【H.：我也在家，你過來吧。】

【H.：就在你家樓上，1201。我現在不方便開門，大門密碼是xxxxxx，直接進來就好。】

顧晚燈：“……？”

樓上？

顧晚燈莫名獲得了賀等昀的家門密碼。

這麽長時間了，他竟然才知道賀等昀就住在他家樓上，原來離得這麽近。

之前賀等昀還說他們是“鄰居”，他都差點忘了這事……

顧晚燈猶豫了一下，還是拿着那款全球唯一的L&P限定手表出門了。

他上了樓，按下1201的密碼，開門提示音自然響起。

顧晚燈推開厚重的裝甲門。

遲疑地走進去。

賀等昀家的裝修風格偏向冷淡，以“黑白灰”三色為主基調，房屋格局基本和樓下一模一樣。

此時外面天已經黑了，客廳的落地式巨幕玻璃被窗簾完全遮掩住。電視屏幕裏還在放着幾年前的外國經典原聲電影，有人聲從裏面傳來，客廳茶幾上擺着還冒熱氣的咖啡，沙發上搭着一件熟悉的黑色外套……

屋內随處可見生活的痕跡，唯獨沒看見賀等昀。

顧晚燈在玄關換了雙拖鞋才走進來。

“賀等昀？你在家嗎？”

屋裏沒人回應。

顧晚燈經過客廳，隐約聽見浴室裏傳來水聲。他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水聲恰好停了。

過了沒一會，門把手忽然被擰開。

有人從裏走出來。

浴室熱騰騰的水汽撲面而來，賀等昀頭發被浸濕了，水珠順着他流暢棱厲的下颚線一路滑到胸膛。

賀等昀身下只裹着一層浴巾，擦着頭發，帶上浴室的門。

似乎渾不自知地看向顧晚燈。

掃了眼他手裏的東西，問道：“帶了什麽東西？”

他一邊開門，一邊用純白毛巾擦着頭發，手臂與腰身的線條随着動作起伏流暢。分明只是不經意地動作，可那勁瘦的腰肢與溝壑分明的腹肌張力十足，帶着蒸騰熱氣，被水珠蜿蜒滑過……

畫面猛然闖入視線，令人瞬間耳根發燙！

顧晚燈：…………

(=°Д°=)？

(=。Д。=)！！

(=°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