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離

◎ “沒有餘地?”◎

在這一刻, 李玉婻感覺到了釋然。

跟秦弦潤的互相折磨也該到頭了。

她仰着高傲的頭顱在馬車上俯視他,眼中平淡無波。

“驸馬所謂何事?”

秦弦潤心口突然刺痛,并沒有想象中的報複的快感,反而有一絲慌亂。

他在李玉婻的眼中, 似乎看到了一扇鐵門, 徹底将他關在了門外。

他緊捏着手, 咬了咬牙關, 故作鎮定。

“很重要的事。”

“正好,本公主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随本公主進來吧。”

李玉婻在桃鴦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進門之後,瞥到緊跟着秦弦潤的碧落, 突然停頓。

“本公主的寝殿,不是什麽花花草草就能進的。”

她聲音陡然提高,碧落的腳還未跨過門檻,脖子上就橫了一把劍。

寧睿面容冷酷的站在了碧落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碧落臉色一白,擡頭看了看秦弦潤。

秦弦潤對她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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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咬唇,眼中失望, 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李玉婻冷笑道:“你辯解了這麽久,還不是将她收入囊中了。”

“那公主又是為何一夜未歸,跟誰過的夜?”秦弦潤沉着臉反問。

“你沒有資格問本公主, 本公主與你是君臣關系。”

“只是君臣關系, 你當初又為何偏偏将我從常寧那裏擄來。”秦弦潤臉上譏諷:“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知道你如今會變成這樣, 那時我應該在冷宮繞道走!”

李玉婻閉了閉眼睛, 怒氣在她心口翻湧。

再睜眼時, 她目光多了幾分淩厲,向箭一般射向他。

“你以為你去了常寧那裏就萬事無憂了嗎,在父皇的安排下,你根本就活不到跟她成親!”

秦弦潤目光一縮,後退一步:“什麽意思?”

他心裏突然有一絲害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被挖去。

事實好像就擺放在他眼前,他卻不敢打開。

李玉婻嘲弄道:“秦弦潤,這些年,本公主對你足夠好了,是本公主犯賤,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現在……”

秦弦潤內心極度惶恐不安,他能預料她接下來的話可能有多無情。

他喉結快速滑動,快速向她走了幾步,緊緊盯着她:“倘若這些年,我一直有苦衷呢?”

李玉婻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也不急于一時,就徹底說個明白。

“我秦家滅門,李鄣偷偷救下我兩位兄長,以此要挾我為他做事。”

“為什麽我會選擇去常寧府上,就是不想接近你,讓李鄣得逞。她只是個清閑公主,而你是不一樣。”

“可你強硬的态度觸動了我,除了你之外,我本就沒有想要娶別人,我們十幾年的陪伴、感情,我也很難做到拒絕與你成親。”

李玉婻眼睫低垂,心中感嘆,若是他的告白能來的再早一些,結局就不會這樣。

可能天意如此吧。

秦弦潤臉上幾分凄楚:“你怪我不與你親近,又怎知我陷入在怎樣的矛盾中,我難道不想接近你嗎,可我又害怕自己跟你走的太近,反倒是害了你,實話講,這些年來,我哪次真的傷害過你,即便是……”

“即便是三年前那次,是我透露給了李鄣你的下落,但那次是我被逼無奈,若我不說,我的兩位兄長就會被立馬折磨而死,權衡之下,我只能告訴他,但我也立即派人去幫你,而且,我賭你的能力,絕對不會被李鄣算計到。”

“為此,你對我失望,各處尋歡作樂,我都忍了,只想着等日後時間長了你就會見我真心,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與那宋頤……”

秦弦潤目光赤紅,嫉妒之心外露,聲音都變得歇斯底裏:“他到底哪裏好,我又哪裏不如他,是我不能讓你快活嗎,李玉婻,你将我對你的尊重當做糞土!”

見她沉默,秦弦潤一鼓作氣吐道:“你一直介意碧落,她在公主府上進進出出,逃得過你的眼睛嗎,我們真的做過什麽,你會不知道嗎,她是李鄣的人,是監視我的,你分明再清楚不過了!”

他的眼神變得悲涼:“李玉婻,你其實從始至終才是最自私的那個,和其他皇家公主也沒有什麽不同,你們從來都是只從自己考慮,從不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你這樣涼薄之人,根本不配得到愛!”

李玉婻呼吸都快停滞,幾乎不敢相信。

原來在他眼裏,自己跟那些人沒什麽不同……

她倏地像是回到了冷宮之中,望着茫茫的白雪,與熙兒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春天的到來。

而那個世界裏,秦弦潤從來沒有出現過。

像是她做的一個夢。

李玉婻聲音涼如水:“你說得對,我不配得到愛,所以,秦弦潤,我們……”

秦弦潤突然暴躁,猛地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像是要吃了她:“閉嘴!”

李玉婻皺眉看他。

秦弦潤大口喘着氣,強力壓下心中的怒火:“我找你,還為了另外一件事。”

“即便是皇上查辦了李鄣,但李鄣還留有一個不可小觑的勢力在舊城。”

李玉婻凝眸:“什麽?”

秦弦潤輕蔑一笑:“在你昨晚與宋頤共赴雲雨時,我利用碧落對我的感情,從她那裏獲取的消息,這個消息對你和皇上并無害處,信不信由你!”

秦弦潤甩開她的手臂,震得她的手臂發麻。

李玉婻突然想起來,秦弦潤少年時也是降烈馬、挽大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的。

她揉着自己的手臂,“在哪?”

秦弦潤背對她,聲音顯得疲憊:“舊城最南,荒野之山。”

說罷,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李玉婻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有些怔忪。

宮裏血腥的生存條件,養成了她的性格,她自私自利,她是知道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也為他付出了很多,起碼她以為。

可原來在他眼裏,自己是這樣的不解風情,生性涼薄,甚至被他說不配得到愛。

李玉婻蜷縮了身體,用手臂抱住了雙腿,環在腳踝。

還未修補好的窗口吹着傍晚的涼風,夕陽昏黃已經打到了房頂。

她把頭埋在膝蓋上,睜着一雙明眸。

她錯了嗎?

她也只是想得到一份沒有一點雜念的愛,全心全意的愛,是她不配嗎……

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自她眼中掉落,她已經許久沒有哭過了。

一陣幾不可聞的走路聲在靠近,李玉婻一動沒動。

寧睿在門口已經等了很久。

他沉默的跪在了地上。

“公主,屬下來請罪。”

李玉婻擡眼望向他,看着他仍穿着昨日那身衣服,傷口都只簡單的包紮,有的地方血跡已經幹涸成了黑紅色。

她的聲音帶着點哭後的柔弱:“為什麽不先去讓大夫給你處理傷口,你也覺得本公主是那種不分輕重緩急又不講道理的人嗎?”

寧睿一愣,連忙否定,口齒笨拙道:“不,不是的,長公主是……很好的人。”

他這兩句話說的憋紅了臉。

李玉婻“噗嗤”一聲笑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你沒有罪,昨日那個狗東西有多厲害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下去吧,去找大夫療傷,省得被別人說我克扣下屬,殘忍沒人情。”

寧睿垂首,小聲說道:“不是的……”

“好了好了,快去吧。”

寧睿抱拳,欲圖退下,走到門口時,聽到公主突然喊道:“寧睿。”

“屬下在。”他立馬回頭躬身。

“別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屬下謹記。”

李玉婻溫溫一笑:“這是我們的秘密。”

寧睿心中仿若有什麽蕩開了。

他也想不到,在他餘生中,這個小秘密,成了他心中抹不去的牽挂。

李玉婻還是那個李玉婻,她挨過餓受過打,經受過宮廷争鬥,六子奪嫡,這點小麻煩怎麽可能難倒她。

她速速讓人備馬車進宮。

秦弦潤說得對,這個消息,并無害處。

熙兒要穩坐皇位,務必斬草除根。

馬車之上,她快速了解了最近的局勢,知道熙兒用整頓風紀的方式查辦了紀王府,并一同捉拿了與他相關的朝中官員,她贊嘆不已,實在是一記妙招。

熙兒想維持一個寬容大度的帝王形象,不願大肆殺人,貪贓枉法這個罪名一扣,百姓拍掌,李鄣也有苦說不出了。

二哥可不是什麽廉政之人,只要查,必定不少事。

實在是妙。

一進禦書房,李玉婻便興奮詢問:“是誰想出來這樣妙的主意的?”

李熙正在看審理李鄣的相關折子,見到皇姐過來,臉上露出微笑,“皇姐,我正要尋你。”

見到他臉上不可忽視的疲憊之色,李玉婻心疼道:“最近又熬夜了。”

“無事。”李熙不在意道。

“怎麽無事,我知你胸有宏圖偉業,可身子都保證不了,怎麽去實現,從今天開始,你不準熬夜。”

李熙笑着将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面前的折子給她看,“皇姐,李鄣做惡多端,只查他府上就發現他私自鑄幣高達十萬兩,這兩年更是搜刮舊城民脂民膏,買官賣官得來的也在萬兩以上,李鄣一查,國庫立馬充盈了不少。”

李玉婻并沒有把這些錢看在眼裏,就這?

私自鑄幣也就賺了這點,二哥你不行啊。

她轉頭問他:“誰出的主意?”

李熙輕輕吐出:“宋頤。”

李玉婻沉默,突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今天早上她是被宋頤給親醒的,被擾了好覺的李玉婻揮手就對他的俊臉一巴掌。

宋頤捂着臉安靜了一會,然後道:“我去上值。”

“快滾!”李玉婻非常不開心的向床裏滾了滾,惡狠狠的說。

難以想象,他心理素質這麽好的嗎,昨天都那樣了,今天到熙兒面前,随口就給他出了個極好的主意。

他還真是處處給她驚喜……

幸好她昨天去救他了,若真讓那些女人折了他的尊嚴,他怕是要跳河自盡。

對于熙兒、對于大魏,是多麽大的損失。

她心中唏噓不已。

李熙見她走神,不禁問道:“昨日聽聞皇姐府上有賊人,沒事吧?”

李玉婻搖頭:“沒事,不過是個小毛賊罷了……”

她收起心思,面色變得嚴肅:“此番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秦弦潤向我坦白,李鄣在舊城留有後手……”

她全盤托出,李熙聽後,立即派人查辦。

同時,李熙面色凝重,看着皇姐:“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李玉婻心弦一顫,終究還是要面臨這個問題。

她不帶有一絲感情:“我與他和離,之後,随皇上處置,與我再無一點瓜葛。”

李熙的目光不放過皇姐臉上任何一點變化,許久才說了個“好”字。

李玉婻回府已經晚上,她先去了秦弦潤的院子,只站在院子裏與他對視。

月光皎皎,星雲袅袅。

一晃之間,他們已經做夫妻七年之久。

今天晚上,誰都知道,必定有個結果。

晚風拂起了李玉婻耳側的發,飄蕩出她不含感情的聲音。

“我們和離吧。”

“沒有餘地?”

“沒有。”

“我答應你,但我有一個條件,讓我見一面皇上。”

“好……”

“你……”

“愛過。”

“……”

風吹過來,什麽都散了。

悄悄的,把感情也吹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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