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開辯論
◎表臉◎
李玉婻這晚怎麽都睡不好。
倒不是因為外面跪着的李蘇兒, 而是因為……
在宋頤毫無保留的說出他心中所想時,又對上他愛意與癡念摻雜的雙眼,老臉竟然紅了。
她多少年沒臉紅過了。
反正得有個把年頭了吧。
怎麽說呢……
原來宋頤就像個毛頭小子,粘着她的時候她覺得他就像一只受傷的小狐貍, 頂多讓她心生幾分憐惜之情。
可是現在的宋頤, 宋大學士, 身上三分書卷氣, 五分高位者的氣勢,還有二分不多不少的情愫, 戳心。
他一個看她的眼神,一個吻她手臂的動作,都充滿了情調, 看的她莫名臉紅,心神蕩漾。
事情是她挑明的,但她卻沒有膽量應對,在宋頤慢慢靠過來時,她倉皇逃跑了。
要命。
李玉婻覺得這樣很不對。
一方面他肯定會成為熙兒的得力幫手,一介權臣,勢必顧忌很多, 日後居高位變心幾率大。
另一方面,她對婚姻多少有點恐懼了。
跟秦弦潤的七年,沒有多少快樂, 簡直像是自己戴上了一副枷鎖, 勒的她到現在還沒喘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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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跟她沾上關系, 對于宋頤的仕途也不利, 本來他爬的這麽快就引人妒忌, 若是再跟她攀上關系,不管她有沒有刻意提攜宋頤,都少不了閑話。
李玉婻撫了撫心髒的位置,有些想通了。
大抵是年紀大了,身體有些需求吧。
既然已經和離了,現在獨身一人,不若就先找幾個合眼緣的男倌來。
那種事情,的确很快樂。
想通了的李玉婻昏睡了過去,第二天又是日上三竿。
這可苦了李蘇兒,長公主給她的命令是她起床再說。
李蘇兒的母親鎮北王妃一早就趕到了長公主府。
李蘇兒一見到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母親,長公主她……”
她剩餘的“欺負我”還沒說完,就被鎮北王妃扇了一巴掌。
“閉嘴,你這個不懂規矩的不孝女,怎地惹了長公主不開心,為娘真不該生了你!”
李蘇兒愣了,從小到大,母親從來沒有打過她。
卻見鎮北王妃跟她一起跪了下來,面色堅定:“我與你一起跪,給我跪好了。”
李蘇兒從未見過如此嚴厲的母親,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哭也不敢哭,挺直腰板跪好,膝蓋的痛還是讓她忍不住撲簌撲簌的掉眼淚。
鎮北王妃面色冷然,她昨夜一宿沒睡,一直想過來,又怕長公主不高興。
今天早上過來,見女兒仍在這裏跪着,心中幾分發涼。
看來長公主氣得不輕。
別人不知,她還不知這位長公主的手段,她夫君鎮北王便是當今皇上的支持者,當年諸多洽談,都是長公主去的,她從夫君那裏聽過她的事跡,這宮中死在她手裏的人不計其數,只是這位長公主素來低調,許多人并不知道罷了。
她甚至已經向夫君遞了快信,讓他一起想辦法。
等李玉婻起來,梳洗完畢又吃了上午飯,桃鴦才提醒她,李蘇兒還在門外跪着,王妃也來了。
李玉婻哼道:“真不明白這樣清醒聰明的鎮北王和王妃,是怎麽生出這樣的女兒的。”
桃鴦提了一嘴:“世子不錯呀。”當年還給公主你表過白,後半句她沒敢提。
李玉婻讓桃鴦傳話,讓他們母女走吧。
鎮北王妃眼中有些驚愕,但想着那長公主本來就脾性不定,很難猜透,謝恩後走了。
路上,李蘇兒看着嚴肅的母親,也沒有去發脾氣,只疑惑道:“母妃為什麽看起來很怕她?”
鎮北王妃哀嘆一聲,“若是沒有她當年把王爺從紀王那裏拉回,我們一家只有黃泉相聚了。”
李蘇兒心裏難以接受,這位長公主竟然對他們家有恩。
“可是,那也不能随意插手宋頤的私事啊。”
鎮北王妃突然将手擡高。
李蘇兒以為母妃又要打她,吓得也不顧膝蓋上的傷痛,立即縮到馬車角落,瑟瑟發抖。
鎮北王妃放下了手臂,眼神嚴厲的看着她:“連跟她有關系的人你也敢碰,你信不信真惹怒了她,你能不能活着都是問題,就是你爹也救不了你,你以為皇上的胞姐,當今的長公主殿下是鬧着玩的?”
李蘇兒還不死心,她委屈的犟嘴:“常寧表姑當長公主那會也沒有這樣……”
“你這個豬腦子,怪我平時寵你太盛,我們即刻回去,你在家裏好好給我反省,不準再出門!”
只要一想到再也不能見宋頤,李蘇兒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
當娘的終究還是心疼,将李蘇兒拉入懷裏,好好拍打:“乖,日後娘會慢慢給你挑夫婿,比宋頤好的有的是。”
……
那晚宋頤在李玉婻倉皇逃走之後,靠在牆上,只輕笑一聲,用手背碰了碰嘴角,他沒有追出去,而是淡然的坐在了書案前,繼續處理一些未完的公文。
今晚有所收獲,李玉婻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只是……
他手腕飛快的寫着字,心中似乎有一滴水底下,在心海泛起一絲漣漪。
他還要心。
沐塵進來任勞任怨的擦桌子掃地扶屏風,順便倒洗澡水,忙完一切之後,他一臉求表揚的站在宋頤旁邊,“大人,我今天表現怎麽樣,按照大人的囑咐,該放的不該放的,我是不是都做到了?”
“尚可。”
沐塵失望的出去了。
只是尚可……
看來他還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嗯!
加油,未來可期!
……
李玉婻還沒來得及尋思去找哪個館的哪個鴨,她就被傳入宮中,聽這場整個大魏都矚目的辯論會。
公王公貴族、朝中臣子均會旁聽,就是平民百姓、三教九流都可以在底下遠遠圍觀。
一方辯手是兩朝首輔,李公和,他年輕時也長了一張嘴,其出身名家,師從文山人,宣治年間提出“正本清源”的八策,提倡清正廉潔、斷絕玩物的工作作風,大大提高了大魏朝幹部團隊的質量。
本人更是受到大魏朝百官的敬仰,德高望重,其中,“撞柱谏言”是他的拿手好戲。
而另外一方,被稱為坐在女人的裙擺上,又乘着快馬飛升的宋大學士,宋頤,仕途順風又順水,其晉升速度,受到了整個大魏朝百官的眼紅嫉妒恨,但憑借俊美的外表,深情的人設,收獲了一大波女流的喜愛。
李首輔出場時,百官嘩然。
宋頤出場時,只有女人的尖叫聲:
“宋頤我悅你!”
“宋大人選我我超甜!”
宋頤走上來時,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甚至還揪起了左邊的袍角,防止得被一群女流拽住了衣服。
從某件事情之後,他就視女人為老虎,半點不敢靠近。
坐在皇帝下首位置的李玉婻見狀,竟有幾分欣慰,大魏的女性天性得到了解放啊。
她這随意掃的一眼,竟無意之中對上了宋頤的視線。
這雙極有特色的清冷桃花眼在遇上她時突然柔軟下來,充滿了點點笑意,愛意毫不掩飾。
李玉婻立馬移開眼睛。
她抿了口茶。
行,他現在無所顧忌了是吧。
呵,她之前退讓那麽多,按理說,她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他若再如此執迷不悟,她也沒必要裝好人了。
大不了撕破臉皮。
她握緊了杯子,冷哼一聲。
表臉!
李熙望着底下,對皇姐道:“今日之盛景,真是難得啊。”
李玉婻慢慢轉向他,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李熙覺得她是在怪自己利用她跟宋頤的事套路她的事情,但……
都是為了國,皇姐會理解的吧。
李熙尴尬的移開了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觀看。
李玉婻卻心中一涼,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熙兒,見青年劍眉星眸,眉宇間不怒自威,一身黑色與金線交織的常服,氣勢迫人,威儀在在,唯我獨尊。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看啊李玉婻,他是皇上,從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熙兒了,為了皇位,他有什麽不能犧牲的……
即便是自己。
李熙同樣心中一涼:皇姐會不會怪我吧,皇姐對我那麽好,應該不會的吧。
一時兩人也無言,他們最近鮮少交流,似乎生疏了不少。
此時,禮部尚書請出了今年的出題者。
文懷素登場的時候,李玉婻眉毛一挑,就知道今天皇上跟宋頤又是不簡單。
這肯定不會只是一場辯論。
底下的大臣都瘋了。
“我的天吶,那是懷素先生嗎!”
“是啊,他還活着……感動。”
“我沒白活……”
然而女流反應淡淡,只是一個糟老頭子而已。
唯有幾個大家閨秀,對懷素先生報以熱忱,羞怯的激動,其中就有皇城第一才女時攸薇。
禮部侍郎親自主持,懷素先生當場出題。
出完之後皇上親自審過,才宣了出去。
題目就是,針對當下土地矛盾突出問題,是支持舊的大地主集中管理,還是新的土地政策。
這個題目就比較深奧了,宣出的剎那,王公貴族多有沉默。
大魏朝建立以來,土地就基本掌握在貴族手中,這大地主,說不得不就是他們嗎。
李玉婻非常敏銳的察覺皇上跟宋頤之間眉來眼去,其中有深意。
李公和當場就反道:“你這是妄議!文懷素,你既然是讀書人,定然知道這是祖宗之法,怎可用來辯論,這其中道理緣由,不是早就清清楚楚的寫在大魏條律上。”
文懷素看着李公和,心中似翻起千層浪,他與李公和同是叔父的弟子,兩人同窗,是叔父文山人最看好的兩個弟子。
都說他不愛朝政,可誰知道他年輕時,跟李公和一樣,同樣暢想能走上朝堂,實現自己的抱負,開創天地,延續文家的傳奇。
可沒想到李公和竟然在兩人一起參加縣試時,惡意舉報他作弊,害他被打了一頓,終生無法入仕。
他身上那張小紙條,到底是從何而來,文懷素想了大半輩子。
如今,再面臨李公和,他心裏有了幾分痛快。
皇上變了臉色,一開始,他念李公和是元老功臣,尊他敬他,他不光不知感恩,還得寸進尺,動不動就拿祖宗之法來束縛他,讓他完全伸展不開手腳。
這皇帝做的,也太沒有意思。
今日,他必叫李公和卷鋪蓋滾蛋。
他聲音帶了絲不悅:“李首輔,這是朕親自閱過的題目,是李首輔不信朕嗎?”
李公和立馬收斂,回答不是。
“那好,這場辯論題目就定下來,同時,朕要讓辯論更精彩些,不知二位對輸贏可有什麽賭注啊?”
只見宋頤首先上前,低首沉聲:“若微臣失敗,微臣自請辭官去。”
衆人皆驚,這個代價有點大啊。
李公和都心頭一跳,他正尋思什麽說什麽條件,不料長公主突然盈盈起身,語音帶笑道:“李首輔幾次奏本公主的本,勇氣可嘉,依本公主看,李首輔若是輸了,不如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吧,不然對不起您老的勇氣。”
李玉婻說完,就得來皇上的贊同。
她收起笑容,磨了磨牙,若不是剛才皇上跟宋頤輪番給她使眼色……
他娘的,他們倆竟然用起她來沒完沒了。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