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筱唅心髒跳動下了,稍頓,“我沒事”。
于绡如鲠在喉,喉嚨忽然變得幹澀。
呂子豪倒滿酒,酒瓶放回圓盤,轉動。
酒瓶在于绡面前停下。
呂子豪:“來,兄弟,今晚不醉不歸”。
于绡淡定的拿起酒瓶,給面前的酒杯添上。
李筱唅睨着快要冒尖的白酒,提醒,“大家還要開車,都少喝點”。
呂子豪:“小憨,心疼了”?
李筱唅口不應心的否定,“沒”。
吳飛站起身來,加滿酒,“小憨,今天呢,我們是不可能放過于绡的,這小子走了那麽多年”。
吳秋峰:“雖然于绡有他的難處,但今天還是得罰他”。
李筱唅準确的捕捉到這句話的關鍵詞,他的難處。
他的難處到底是什麽?
她熱切的想要知道。
驀地,于绡偏過頭來,問身側的人,“會開車嗎”?
李筱唅一五一十的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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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绡嘴角抽笑,而後端起酒杯,頭部微仰,性感又成熟的喉結動了又動。
白玉杯裏高度數的酒一掃而空。
呂子豪端起酒杯,站起來,“好,還是我們認識的于少”。
他剛準備喝,于绡擺手示意他放下,“你老婆懷着孕,你就別了”。
李筱唅也覺得于绡說的有道理,“對,呂子豪,你還是別喝了”。
徐眠扯着呂子豪的衣角,“你喝大了,到家我也沒精力照顧你”。
李向聞起身,“來,我替子豪兄喝了”。
吳秋峰:“我老婆會開車,敬我兄弟回來了”。
吳飛,呂子豪以茶代酒。
激烈的碰撞聲萦繞在耳邊。
衆人喝完,又輪流和于绡喝了個遍。
李筱唅眼瞅着他一杯又一杯入肚,菜都沒吃上幾口。
心頭湧上擔心。
于绡夾起一塊紅燒排骨,放在李筱唅的碗裏。
李筱唅盯着面前的排骨還有他剛才夾來的各種菜,心中澀澀的。
他自己都還沒吃上一塊肉。
“你吃點菜,少喝點”,李筱唅擡手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肴。
“好,聽你的”。
下一秒,于绡動了動筷子,夾了塊肉,而後放進嘴巴咀嚼。
那句聽你的,須臾間,把李筱唅拉回曾經,男人的嗓音沉啞,恍如當年。
呂子豪問:“這些年在國外怎樣?吃不習慣吧?我看你比上次見面更瘦了,但壯實些了”。
還沒等于绡回答。
李向聞急切的抛了個問題,“國外是不是很動蕩?應該比新聞報道的更嚴峻吧”?
“還是吃不慣,但也只能将就吃”,他停頓片刻,喑啞道:“确實很不安全,到了國外才發現生在中國真是此生之幸”。
他說的雲淡風清,李筱唅緊鎖他屈起的骨節上的傷痕。
吳飛喝了口飲料,好奇的問:“那你們有沒有遇到過最驚悚的,有沒有遇到打仗的,或者恐怖分子游街等等”?
“有”。
吳飛:“說給我們聽聽,平時這些只能在新聞上看到”。
于绡仰頭吞下杯中的液體,“畢業第一年駐Y國,當地發生恐怖襲擊,炸彈,槍支,彈藥随處可見。屍體,鮮血,哭聲,也随處可見。當時很替他們惋惜,國家的落後,政府的腐朽。當然我也暗自慶幸我是一個擁有中國國籍的中國人,所以哪怕在動蕩不安,民不聊生的Y國,我也是安全的”。
呂子豪:“真是無法想象這樣的場景。前兩天我在網上看到個段子,說國外小哥來我們中國上學,外面放着煙花,他吓得拉着人就跑,嘴裏吓的吆喝着:打仗了,快跑”。
李向聞點頭說:“我也看到了。”
吳飛繼續問:“那後來你還在Y國嗎?你是本科研究生一起讀的,這麽算,你只用了4年就畢業了”?
于绡因為表現極為突出,破格本碩連讀。
“Y國在那次□□損失慘重,政府繳械投降。第二年我去了H爾國”。
呂子豪:“以後還會出國嗎”?
于绡摸了摸酒杯,再次仰頭,杯子空空見底。
因酒精的緣故,他的耳廓軟骨漸漸發紅,李筱唅很想制止他。
想了想,還是沒打斷他。
畢業前,渴望早日踏入社會,盼望早點成為一個真正的成人。
進入社會才發現,原來自己多麽的天真!
工作的順利與否不會有任何人遷就你,包容你,你只能在陌生的環境逼迫自己快速的成長。
而于绡比他們在座的每一個人應該更難,他身處異國他鄉,甚至連最基本的安全,溫飽都無法保障。
她總覺得于绡在隐忍,她不忍心打斷他。
“這兩年都在國內”,于绡舉起酒杯,透明的玻璃杯中倒映出李筱唅的身影,杯中的液體緩緩晃動,裏面的身影跟着漂浮,“這次回來想有個家”。
李筱唅轉過頭,鼻尖蔓延着酸楚。
他說他想有個家。
李筱唅也好想有個家。
畢業後,她也經常回去看潘慕雪,李溶。
她會和朋友一起去約飯,逛街,喝奶茶,買那些曾經想也不敢想的東西,和朋友在一起她挺快樂的。
可這些就如同膝跳反應一樣,笑完也就摸不着了。
即使她是快樂的,她也會同別人談笑風生,可是想到那些過往,無論多快樂都會黯淡下來,什麽樣的光都照不亮。
于绡是落在她生命裏的一束光,光源不在,再熾熱的光也啞然失色。
此時此刻,她的眼中布滿男人的身影。
白灼的燈光傾灑在他肩頭,發頂。
面前的男人再次無聲的與曾經的少年重疊,亦如當年,帶着瑕光朝她走來。
吳秋峰摟着劉晨炫耀,“珍惜眼前人,争取這個月把你初吻送出去,丢不丢人,于绡,一大把年齡了,初吻還在,說出來我都嫌丢人”。
李筱唅很想替于绡辯解,有什麽好丢人的。
這說明他自愛。
就像她一樣,初吻現在還保留的好好的。
怎麽總拿初吻這事來調侃于绡。
于绡出乎意料的沒反駁,淡定的呷了口水。
呂子豪摸了摸徐眠清晰可見的肚子,揶揄道:“你呀,現在就是一個老男人,白白瞎了這麽好的皮囊。別回來我兒子都上幼兒園了,你還找不到女朋友”!
于绡餘光抓住李筱唅灼熱的目光,而後眉骨稍揚,“不會的”。
衆人又喝了幾杯,才肯放過于绡。
呂子豪轉向李向聞,“李向聞,你也抓緊,不能光顧着工作。你那消防員的工作危險系數也是很高”。
“還好,剛開始覺得不适應,現在也習慣了!放心吧,我盡快,下個月我打算去看看極光”。
吳飛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一定要去看你的極光。”
呂子豪:“到時候得給我們拍照片,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極光呢。”
李向聞笑着點頭,說了聲好。
待衆人吃的差不多,于绡扶着木實圓桌起身,準備去付錢。
李筱唅跟着他一同起身,攔住他,“我去付,你喝點水”。
于绡從褲子口袋掏出錢包,打開黑色錢夾,從夾縫裏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密碼20加你的生日”。
衆人都在,李筱唅沒有遲疑的接過他的銀行卡,轉身走出包間。
打開門,溫熱的空氣從半開的窗口鍍進來。
密碼是201023。
他的手機密碼,銀行卡密碼都是他們共同擁有的數字。
可為什麽選擇的是20,為什麽不是10,30,40……
因為徐眠懷孕,衆人讓呂子豪他們先走一步。
李向聞喝的有些醉,吳飛也早走一步,送李向聞回去。
劉晨說出去上個廁所。
熱鬧的包間陡然間變得靜悄悄。
吳秋峰頓了頓,還是決定開口,“你大伯和于天又找事了沒”?
“這幾年像是變了兩個人,可能老了吧”。
“那就好,攤上這樣的親戚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你現在住哪裏”?
“生父之前給我留了套公寓,公寓就在淞師中學附近的榮光小區”。
“嗯,房子也有了,車子也有了,工作也穩當了。趕快成個家,你需要找個人來愛你,你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
于绡喉結動了動,擡手準備加滿酒。
吳秋峰制止了他的動作,譴責:“行了,今晚喝的夠多了”。
于绡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心,眼眸紅的刺眼,一動不動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強光,“好久沒這麽開心了。回到祖國,回到她的身邊”。
吳秋峰安慰的揉了揉他的膝蓋,“那就盡快,既然都義無反顧的回來了,就別再顧忌那麽多。這麽多年,我瞧她一個人過的一點也不開心,以往我們聚在一起,她總是一個人發呆,瞧着挺心疼。之前我從劉晨那給你套出來的話,說實話,我都不知道小憨那樣柔懦文靜地姑娘身上還藏着這樣的故事!她過的挺不容易,導師當年建議她考研,她還是堅定的踏入社會。劉晨說,她覺得只有掙多點錢才能有安全感。于绡,她也很需要你的愛,這份愛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相抵的,你也需要她的愛,我瞧你從當年出國那天就沒怎麽笑過!都錯過這麽多年了,這次別再錯過了”。
于绡手指幾不可查的顫抖着,咬了咬後槽牙,目色清沉,自嘲的冷笑了下,“她當年來這裏了”,聲音幾近哽咽,“我會傾盡一切擁護她”。
“原生家庭使你們總是顧慮後怕,但現在一切都變好了,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感情這快,肯定得男生主動,你主動些”。
“放心”。
“我也是說多了,你申請回國不就是為了小憨”。
于绡看了眼時間,瞥向門口,“不說了,等下該回來了”。
吳秋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嗯,你抓緊”。
“好”,于绡扯開嘴角,欣然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绡在2010年就已經見過李筱唅,且是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