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月光穿破雲層,屋裏殘留着斷斷續續的低聲,直到天亮,于绡才肯罷休。

李筱唅氣的兩天沒給他好臉色。

臨近年關,李筱唅跟着于绡去見他父母,一路上她緊張的不停冒虛汗,她并不擔心會被為難,更擔心于天和于绡會不會起沖突。

于绡半開玩笑,“要不咱們不去了,反正你是跟我過,見不見他們不礙事的”。

他的語氣随意散漫,仿若要去見的是陌生人一樣,可李筱唅知道,那是他的心結。

有哪個孩子不渴望得到父母的疼愛呢?

不是不渴望,而是不敢奢求!

李筱唅堅定不移,“去,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

她必須去,即便心中局促,她也一定要陪着于绡去。

于天和王敏住的是別墅,歐式的建築,看起來別致壯觀。王敏提早站在門口等着,瞥見車子,興奮又激動的打開大門,讓于绡把車子開進去。

于绡給她解開安全帶,四目相對,兩人才從車子下來。

王敏急切的一把拉住李筱唅的手,親切又溫柔,“終于來了,丫頭,我都盼你很久了”。

王敏的熱情讓李筱唅有些招架不住,她禮貌的喊了聲“阿姨”。

于绡打開後備箱,雙手提着之前早已備好的年貨和禮物,李筱唅擡腳想去幫忙。

王敏拉着她的手腕,像是對自家女兒一般,“家裏的活,留給男人幹”。

李筱唅被王敏拉着進屋,她忍不住回頭,于绡的碎發被吹的東倒西歪,頭部微微一側,眉眼戲谑的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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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筱唅紅了臉睑,剛才就不該心疼他。

在他家,被他明目張膽的調戲。

聽見動靜的于天,從沙發上坐起來,咧開的嘴角又很快收起,手上一直摩挲着煙盒。

于绡喚了聲:“爸”。

于天立刻恩了聲。

王敏拉着李筱唅坐在于天身側的沙發上,“這就是咱兒子女朋友”。

李筱唅:“叔叔”。

于天立刻回了聲,“好,回來了好”。

于绡放下東西,往李筱唅方向走去。

王敏喊了聲,指着于天身旁的位置,“绡,坐你爸旁邊,我要和我兒媳婦聊聊天,別跟我搶”。

于绡看了眼于天,他面色沉冷,看不出情緒。

在于绡準備坐下的那刻,他悄無聲息的往于绡坐下的位置挪了挪。

于绡眼底掃過與他近了三分的于天,眼睑下垂,并未開口。

父子倆人,誰也未曾開口,在那裏幹坐着。

李筱唅這邊,王敏一直拉着她聊天,兩邊似天懸地隔,一邊水深火熱,一邊落針可聞。

王敏站起來,朝于天使了個眼色,“我帶筱唅上樓拿個東西,你們倆在這等着”。

大家都是聰明人,王敏之所以這麽說,那是要給父子倆獨處的機會。

李筱唅沒得選,只得跟着王敏上樓,踏上階梯前,她不太放心的對上于绡的眸子,他舒展的眉眼讓她安心定志。

王敏拉着她走進二樓右側的一個房間,房間各處布置彰顯着少年的氣息。

枕頭旁那本厚厚的牛津英文字典吸引着她的目光,牽動着心扉。

王敏介紹:“這是于绡的房間,他出國後裏面的東西依舊原封不動的保存着,我想他時,都會進來做做”。

李筱唅走近床邊,指腹摸了摸厚重英文字典的表皮。

王敏翻開她手中的字典至九百九十九頁,指尖點了下被紅色圓圈圈起來的單詞serendipity,單詞的旁邊是用黑色鉛字筆寫的李筱唅名字的英文體。

Li Xiaohan

乍眼一看,字體與單詞之間并無本質區別。于绡的字蒼勁有力,跟打印體渾然天成。

王敏之前很不明白于绡為什麽總抱着個字典睡覺,一開始以為他晝夜不分的背單詞,後來發現并不是,她心血來潮的翻開字典,但是一無所獲。

後來她又仔細翻了幾次,才發現其中一頁在蓋起來時總是凸顯幾分。她打開,仔仔細細的掃過每一個角落,這張紙質跟其他頁碼相比,泛黃了些許,紙張右下側殘留着一個凹下去,似有若無的指印。

那是它的主人留下的印記。

是他頻繁翻開,留下的印記。

如果王敏并不懂英文,或者一點也看不懂,她也發現不了字典裏藏着的秘密。

李筱唅睫毛煽了煽,仔細的聽王敏講的每一個字。

“孩子,阿姨欠你一個道歉。阿姨不知道你們當年錯過了那麽久,因為我們上一輩的糾葛而導致你們的分開,阿姨忏悔了很久。”

李筱唅把字典放回枕邊,回握住王敏的手,“阿姨,不用道歉的”。

“阿姨只希望你和于绡能一直幸福。于绡這些年過的很苦,他事事不喜表露于口。有時我也覺得自己無能,不舍與于天分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親兒子受罪。一切都是阿姨造的孽啊”。

“阿姨,您別這麽說。”

“筱唅,你一定要替阿姨好好愛于绡。這孩子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王敏哽咽道。

“我會好好愛他的”,李筱唅義正嚴辭的回答。

“阿姨求你個事,行嗎”?王敏沉吟半響,掙紮了許久。

“阿姨,您說”。

王敏放低姿态,懇求的語氣裏帶着些許落寞,“以後能多來幾趟嗎”?

在李筱唅印象裏,這大半年裏,于绡只回來過一次,王敏能這樣懇求,她并不意外。

她替于绡欣喜,至少,王敏是愛于绡的,這世界又多了一個愛于绡的人。

她沒有思考,直接答應。

王敏抹掉眼角滑下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絲絨盒遞過去,“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于绡奶奶給我的,筱唅,我把她傳給你”。

李筱唅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有些躊躇。

王敏看出了她的猶豫,繼續講,“不要有任何顧慮,這只是阿姨的一片心意,跟任何人都沒關系。現在把它給你,是因為我和你叔叔一開始就認定你這個兒媳婦”。

她剛才的顧慮是于天,既然王敏都這麽說了,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樓下的父子倆判若雲泥,帶着各自的疏離與顧忌,誰也沒開口。

幹坐了五分鐘,于绡瞥了眼一直在揉煙盒的于天,輕喚了聲,“爸”。

空氣中摩挲的聲響減弱,進而消失殆盡。

于天嘴唇翕動,說出了他見到兒子最想說的話,“瘦了很多”。

于绡眼波流動,恩了聲,解釋,“最近工作比較忙”。

“注意營養,你們年輕人總是管不住嘴”。

于绡想了須臾,點頭恩了聲,附和道:“說的對”。

“那丫頭,我跟你媽都喜歡,準備什麽時候結婚”?于天把煙盒揣回口袋。

“今年下半年吧”。

“你這工作啊,後面還得出國。提前跟人丫頭和她父母說明白”,于天語重心長的交待。

“嗯,我會的”。

“需要我和你媽出面,直接給你媽打電話說”。

“謝謝爸”,于绡抿了抿唇,“少抽點煙”。

“放心吧,你媽啊,她一天只讓我抽三根”,于天豎起三根手指,跟個小孩一樣在告狀。

于绡思索了下,“我覺得我媽做的對”。

于天指着于绡,罵了句臭小子。

父子倆相視而笑,雖然笑容很淺,聲音很淡。

有些時候,父母的愛是難于表達的,他們很愛你,卻無法心平氣和的同你講道理。他們是嚴厲苛責的,可卻永遠包容你的過錯。

王敏和于天根本不願意放人離開,王敏說房間一直有人打掃,難得回來一次,住一夜再走。

于绡并沒有答應,等王敏回房後,他說:“我們回去住”。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李筱唅知道于绡在照顧她的情緒,擔心她住不慣,受約束。

她擺手拒絕,“留下吧,阿姨剛才都說了”。

于绡問: “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李筱唅笑着點頭。

于绡張開臂膀,抱住眼前的人,低頭吻了下李筱唅的長發,“那就将就住一晚,咱們明天回去”。

李筱唅往他懷裏蹭了蹭,撒嬌道:“嗯,将就住一晚”。

下午也沒有人來打擾他們,晚上王敏和于天準備了一大桌子飯菜,滿漢全席,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味都呈現給他們。

晚飯吃的比午飯更加輕松。

兩人來時并未打算留下過夜,連換洗的衣物也沒帶,王敏抱着兩件睡衣送來,一件粉色,一件灰色。

別墅裏開通了暖氣,格外的暖和,像是夏天一般,所以王敏送來的是夏款的睡衣,睡衣并不保守,反倒帶着些性感。

李筱唅洗漱好,看了眼到大腿根的裙擺,掙紮着出來。

于绡低嗔了聲,“這送的什麽睡衣”!

李筱唅低頭看了眼暴露大半的皮膚,往下拽了拽裙擺,“有點短”。

于绡向前半步,捏住李筱唅的下巴,覆上嘴唇,緊密貼合。

房間對面就是王敏和于天的卧室,于绡淺嘗辄止,伏在她耳畔,“把睡衣帶回去”。

李筱唅以為他會繼續,眸光流轉着濃欲。

于绡指腹捏着她的肩胛,壓着欲望,“回去我可不會放了你”。

李筱唅甩了聲“無恥”,自顧自的将他推進浴室,強行替他關上門。

于绡房間的東西并不多,簡約整齊。

而冬天兩人穿的比較多,一件件衣服還扔在床上,與屋子裏整齊有序的擺設格格不入。李筱唅打開衣櫃,準備拿幾個衣架将衣服挂起來。

衣櫃裏的衣服也不多,映人眼球的每一件都帶着久違的熟悉感,她不禁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

指腹握着衣架取下黑色羽絨服,衣服飄着淡淡的青檸味,這是于绡身上永遠伴随的氣味。

黑色羽絨服包裹着一件白色的衣服,白白的一圈吸引着她的視線,她把衣服放在床邊,扯下黑夜羽絨服探個究竟。

衣架上留下的是白色圓領襯衫,襯衫沒有任何褶皺,也沒有一絲污漬,嶄新如剛買的。

保存的如此完好,這是它主人萬般的珍藏。

于绡從身後圈住發愣的李筱唅,視線停在白襯衫上,傲慢狂妄,“偷看我衣櫃”。

身後被暖流覆緊,李筱唅側頭。

剛一轉頭,身後的男人噙住她側臉,親了口才滿意地發出氣音。

李筱唅指着一床的衣服,嬌聲咕哝,“哪有偷看”。

于绡攏了攏手臂,“嗯,光明正大的看”。

李筱唅從衣架上扯下白襯衫,不容置疑的遞給他,“穿給我看”。

于绡眼球上下竄動,吊兒郎當的問:“你确定”。

李筱唅盯着他堅實的腹肌,隐沒的肋骨,精致的下颚線,她遲鈍的收回衣服,“別穿了,帶回去穿”。

“聽你的”。

于绡拿過她手裏的衣架,把床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的挂好,丢進衣櫃裏。

房間很久沒人住,也沒有落地挂衣架,只能放進衣櫃。

第二天臨走前于绡氣定神閑的握着牛津字典打開車門。

等到看不見王敏和于天,李筱唅清了清嗓,意味深長的問:“ 為什麽拿字典”?

于绡指腹輕按了下方向盤,肆谑的勾起唇角,直白的說:“得和你那個,湊成一對”。

李筱唅那本在次卧的書櫃裏。

只有兩個在一塊才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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