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一個夏天
黃昏被戰場上的血染紅,老樹枯枝将火色的落日切開,群鴉寂靜栖于樹梢。
緊握着刀的手指已經麻木,我順着濺落于刀身的斑斑血跡,将目光挪到瀕死的青年身上。他臉色蒼白,紅發黯淡,傷痕累累。
“再見了。”
那些鮮紅的血順着刀刃從他的心髒一寸寸流到我手上,我垂首站在那裏,緊盯着那片鮮紅,一動不動。
“……這場戰争,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這些血跡穿過皮肉銘刻在骨頭上、靈魂裏,它們就是戰争帶給年幼孩子的第一份禮物,并将伴随我們一生。
這是忍者的宿命。
從生到死,這個名為木葉隐村的地方,就是我始終所愛着和守護的歸宿。
我的名字是宇智波止水。
我已經不記得母親的樣子,只記得她在生下我不久之後就跟父親投入了戰争,而我是由宇智波一族的族長夫人暫時撫養。
我是前代族長、三代火影宇智波鏡的孫子,是火影派唯一的直系,也是下一任族長的競争者,現任族長的夫人美琴大人照顧我卻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
小時候我想,等她也有了孩子,我會像照顧弟弟一樣照顧他。
那個孩子叫做鼬。
我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小鼬身上,美琴大人忙于族務的時候也是我來照看。我想變得足夠強,可以保護我的弟弟。
但是父親回來了。帶着母親逝世的消息。
尚且年幼的我看着父親眼裏旋轉的圖案,還不清楚開啓萬花筒究竟需要多少愛與恨。
父親說,等我需要那雙眼睛的時候,随時可以過去拿。
戰争讓所有的力量都不得不為此付出一切。
很快,父親給了我一把刀,讓我上了戰場。
我看到了那片讓母親離我而去、父親也完全變了一個人的地獄,人與人之間相隔的只有生與死。我改變不了任何事,面對的只有死亡。
那是名為第三次忍界大戰的戰争,我在這場戰争裏出生、長大,最後也成為了忍者。
也算是半個漩渦、那時無法再回到宇智波的我,只有母親一族的漩渦族人可以依靠。
我用拇指撚過指間的血色,那樣殷紅的顏色依舊紮眼地停留在皮膚上,似乎無論經歷多少次也不會消卻。
殺死了敵人,殺死了戰友,殺死親人和同伴。
這就是戰争。
“隊長,在看什麽?”
一個聲音陡然把我從透不過氣的回憶裏喚醒,再看到自己的手時已經是全然幹淨又帶着交錯創口的模樣,只有手裏的發帶是令人恍惚的鮮紅。
是幻覺啊。
我看向發出聲音的人,白發的少年正從高一點的岩石上跳下來。
“沒什麽,想起了以前帶我上戰場的表哥。他就死在這附近。”
我把手裏的發帶順好,重新把頭發綁起來,黑色的頭發只有卷起來末端才有像是表哥的黯淡紅色。
這是第三次忍界大戰的戰場,而我們是木葉隐村的忍者。
我在這場戰争裏出生、長大,最後也成了忍者。那時的我剛來到這個世界,尚且懵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戰火裏的黃昏。
白發的少年坐下來在我身邊包紮傷口,語調溫柔地說。
“我還沒聽過隊長說起以前的事。”
他是我的隊友。
今年春天我随着大隊長支援面對雲忍的北方戰場。
自從照顧我的表哥犧牲之後,族裏決定物盡其用,就把我送到了雲雷戰線,還扔給我兩個從忍校提前畢業的新人。
日向輝樹是日向分家的孩子,此時他正用煙灰色的眼睛往我這裏看。
我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挪開視線。
“沒什麽好說的。休整一會,我們去跟她彙合。”
“隊長上次對白牙前輩也是這麽說的。”
“當初我表哥帶着我,就像我現在帶着你們兩個。雖然你好像比我大一點……我只是想說,你不要再亂來了,我可不想看着輝樹也死在我面前。”
滾燙的黃昏墜落在逐漸暗下來的天空,少年拍拍手站起來,習以為常地說:“還有點時間,我來準備晚飯好了。”
我們來這裏是為了調查一只可疑的雲忍小隊,他們正準備穿過防線走小路繞回雷之國的領土。
另一個隊友,也是我們隊伍裏唯一的女孩子,她原本是因戰争家破人亡又為木葉提供情報的普通人,兩年前我跟木葉白牙在任務裏把她撿回木葉,而後她兜兜轉轉又成為了我的隊友。
那時候有新的小隊把她帶回村子,但她在走之前特意跑來問我:“你會死嗎?”
我說,我還有沒找到的答案,在那之前不會。
她笑了,她說:“我想成為忍者,止水君。請等着我吧。”
昨天她去附近的村落打探情報,我們約定在下一個預定的營地彙合。
“隊長,看那邊。”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人影從河川上游漂下來,仔細看去還穿着我們宇智波一族的族服,一道道淡紅色跟他一起在平靜的水流裏暈開。
本來還在做飯的日向輝樹已經跑過去,迅速把那個瀕死的人撈上來。
我走過去的時候看到他有點難過,那個人腹部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凹陷的眼眶。
“不要貿然跑過去看啊。”我蹲下來檢查,發現确實是木葉的忍者,就試着用醫療忍術讓這個人醒過來。
他受傷很重,內髒丢失了一部分,無論如何也活不了多久。
日向輝樹滿不在乎地回答:“但是隊長也是宇智波,如果是埋伏我來查看不是更合适嗎?”
他的視線落到我的眼睛上,又很快挪開。
那個宇智波一族的忍者醒了,他發出瀕死的氣音,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木葉……”
我閉了閉眼,快速報出了一串暗號,在他艱難地吐出另一串模糊的音節之後問他:“誰挖了你的眼睛?”
他艱難地交代前線的事,每個字詞都支離破碎勉強能聽出含義,當聽到我的問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才說:“是……大蛇丸。”
就連日向輝樹也忍不住回過頭來。
身為木葉的三忍之一,本應在其他戰線指揮戰局的大蛇丸,卻在這裏成為了殘害同村忍者、奪取血跡的懷疑對象。
我冷靜地聽他說完剩下的話,問他還有沒有遺言。
“沒了。”他說。
原本停留在遠處枝幹上的烏鴉飛來落到我的肩頭,我站起來拔出一直握住的刀,刀刃上映着最後一絲落日的餘晖。
手起刀落。
那一瞬間我看到我的手上又沾滿血色,但黃昏沉降到地平線以下,那些斑駁的血跡并未真正染到我手上。
每天都有無數的忍者面臨死亡,而大多數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親手送他們離開這個地獄。
這是漩渦一族的表哥教給我的第一個道理,也是他離開之前給我上的最後一課。
我們安靜地把他埋葬,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日向輝樹頗為遺憾地說:“晚飯……”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他們在秘密運送什麽東西。”
“大蛇丸,”日向輝樹欲言又止,但還是跟上了我的腳步,“不用管嗎?”
按理來說這類不知真假的情報也應該上報,但我并不想在這裏提及。
“不用。大蛇丸這麽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做手腳也好,利用同村忍者的屍體也罷,在戰事吃緊和平又遙遙無期的時候,木葉乃至整個火之國還需要大蛇丸的存在。打破這個現狀只會動搖軍心,沒有別的用處。
我們到了邊境的村莊,穿着一身平民衣服的短發少女已經拿出了附近的地圖。
北野理奈還沒來得及換回忍者的作戰服,她伸手在地圖的幾個位置快速點了點。
“他們已經進入了這片森林,如果我們明天還找不到他們的蹤跡,目标就會穿過國境線,到時候想要再追上就難了。”
時間已經不多。
再看向日向輝樹的時候發現他還在心心念念今天的晚餐,我鎮定地直接塞給他兩個難吃到要死的兵糧丸,這才是正常忍者戰時飽腹的方式。
“要加班了,大家。”我說。
臨近邊境的地區人煙稀少,眼前的森林更是一望沒有邊際,在陌生的環境裏潛入原本十分危險,但眼下已經管不了那麽多。
我們小心翼翼地穿過樹叢,順着還沒完全消失的痕跡向前趕路。
輝樹開着白眼觀察前方的情況,透過密集的林葉直接看到人類肉眼本不能看到的遠方。
“止水君,”北野理奈歡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輕巧地踩着樹枝穿過森林,“這次任務結束就能回木葉看看了吧?我已經一年多沒回去了。”
穿着木葉忍者制服的女孩在我旁邊側過頭,笑容那樣純粹又活潑。
她生于戰場,卻從未被戰場的悲哀吞噬,像是從腐爛的骨血裏生出的鮮活花朵。
我頭也不回地跟上前方的日向輝樹,回答她:“理奈很想回去嗎?”
她的聲音在風裏有點失真,但還是能聽出她的雀躍來:“我還沒見過止水君的家人,止水君不是一直說有個弟弟嗎?”
“你說小鼬……”
本來想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但前方細微的破空聲讓我猛地止住了話題。
有敵人在附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嘿嘿!開文時間是2021.6,單火影,完結很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