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門班

有毒的蛇類露出他的尖牙,說出來的也是他永遠不會吃虧的話。在這片透着血腥味和硝煙的戰場上,大蛇丸比天空顯得更蒼白。

“如果你死了,就把身體交給我。”

“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你本來就不想當火影吧,大蛇丸前輩。”我看着他,抱着手臂,也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憤怒。

“你的答案呢?”大蛇丸說到一半又忽然停住,似笑非笑地說,“對了,附贈一條消息,波風水門和他的學生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就在這附近的戰線。”

我拔出刀,用刀尖對準他。

“有本事到時候就來拿,大蛇丸前輩。”

這到底算不算交易,只有到我們其中一個人死的那天才會見分曉。

我們決定去接應波風水門。出發之前富岳大人找到我,我看到他不滿意的表情,他不想讓我來找小鼬。宇智波鼬不需要一個哥哥。

但我跟以前一樣跟他打招呼,好像真的只是個關系好的晚輩。現在的發帶還是美琴大人送我的,上面繡着宇智波的家徽。

“我說過我會保護小鼬。您在擔心什麽呢?”

說出口的話一如既往,以後也會是這樣。小鼬在一邊睡着了,日向輝樹低着頭假裝休息,我知道他其實随時準備對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出手。

富岳大人像是溫和的長輩給我交代了西北戰場的近況,還有附近幾個正在撤離小隊的情況,我也把族內重要的事三三兩兩撿了告訴他。

幾只烏鴉栖在一旁的樹枝上,那棵樹光禿禿的早被火遁燒成漆黑。

第二天一早我把睡的正香的小鼬還給富岳大人,拖着半夢半醒的日向輝樹就往更深的戰場跑。休息了一晚也差不多恢複,但戰場上還有更多沒來得及撤離的忍者,和依舊在發生戰鬥的地方。

我站在一處山坡上靜默了幾分鐘,又繼續往前方趕路。

這是我漩渦一族的表哥死的地方,他死的時候十五歲,把我緊緊圈起來,蓋在他那頭紅發下。他說有喜歡的女孩,但不能說回去就跟她結婚,因為那樣就回不去了。

于是他跟那個女孩約定分手,如果還能活着回去就重新在一起。

他死之前告訴了我那個女孩的名字,說讓我把他們交換的刻有名字的苦無還給她,然後他說,送我去地獄吧,就跟我以前教你的一樣。

我閉上眼睛,再睜開,揮刀,又落下。

但等我從戰場的屍體裏爬回去的時候,只聽到那個女孩在幾天前就死了的消息。于是我拿到了兩個苦無,上面刻了一對名字。

我把它們埋在戰場上。

我把他們埋在戰場上。

直到大蛇丸把他們兩個的屍體交給我,我把他們在木葉的墓地裏葬在了一起。那塊墓地多了太多新墳,可更多的人是把名字刻在慰靈碑上,屍骨無存。

日向輝樹跟着我,在我轉身的時候往我手裏塞了一顆糖。

“多看看活着的人啊,隊長。”

比如你?我無聲詢問。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塞給我一把糖。

我們越過邊境,越來越接近目的地。

一路上看到了諸多戰鬥的痕跡,包括火遁燒裂的地面和滿是錯落不平土塊的戰場。還有零散的屍體碎塊和無人打掃的斷裂武器。

越往裏走就越慘烈。

我很少參與大規模的正面戰鬥,最開始我只是跟随漩渦一族的表哥收拾戰後的場地,看到這樣的場景未免想起我剛上戰場的時候,他們都問我還能不能受得住,尚且年幼的我只是點點頭。

不就是“死”而已。我在還沒認全我的家人之前,就已經了解了所謂的死亡。終有一天我自己也會迎來死亡,而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貓又在那裏嘀嘀咕咕:“我好像感覺到了熟悉的查克拉。”

我在心裏問它:“你還有熟人?尾獸?”

它側着耳朵卷起尾巴感受了一會兒,憤憤地說:“像個早就該死的老混蛋,又像媽。”

我沒震驚于尾獸還有媽,上次它還跟我說尾獸是六道仙人捏出來的,而六道仙人是個腦子有坑的老頭子。

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但死去的人怎麽可能再複活呢。

貓又聽到我的心聲,用爪子使勁撓牆:“怎麽不能,你們那些老祖宗壞的很,別說複活一個人了,就連六道仙人他媽都能給你召喚出來。”

我決定不再搭理它。

周圍的查克拉痕跡還很新,已經接近神無毗橋。我看向日向輝樹,他會意地跳上最高的一棵樹,打開白眼探查周圍的痕跡。那棵樹很高,上面滿是戰争留下的傷痕,即使已經度過了幾十年的春秋,它還是在數個月的戰争裏就變得傷痕累累,而這些傷痕會保留到永遠。

可惜我受過的傷都恢複的很快,只有咬自己那一口的地方還疼的要命。我又不是純正的漩渦,所以做什麽都要付出代價。

“金色閃光曾經在這裏。”

日向輝樹也曾遇到過他好幾次,不如說在北方戰場的所有人都見過那一閃而過的金色。他永遠奔波在拯救和殺敵的道路上,但他也不能拯救所有人。而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只有當察覺到自己的無力時我才會想起來自己是個孩子。

我需要力量。雖然我還沒想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麽,但我需要力量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貓又開始鬧騰,說需要力量為什麽不找它呢。

別高興了,等我開了寫輪眼第一個搞的就是你,不交房租還拆房子的尾獸二大爺。

循着痕跡找出去,那邊的戰鬥聲音越來越近,我深吸一口氣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這好像是我不好插手的戰鬥。不擅長應對大型忍術的我,總是避免這樣正面的交鋒,好消息是日向輝樹總對大場面躍躍欲試。

是木葉的忍者。

烏鴉的感知傳來是熟人的意思,細數我在戰場上認識半生不熟的人實在太多,幹脆放棄思考踩着樹梢往目的地去。

對面的岩忍把這附近的地形變得坑坑窪窪,我提着刀單手結印,在他回頭的時候已經展開了習慣的瞬身術。

畢竟我是瞬身止水。

他們最好以為我最擅長的是瞬身術,這樣才能安全地度過下一個夏天。

“對不起,我趕時間。”

我真心實意地向他們道歉,為即将消逝在我手下的生命嘆息。仔細看看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孩子,可上了戰場大家都朝不保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砍下了他的頭。

同一瞬間他也用土遁把我撞飛出去。

常有的事,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還飛在半空中回頭就看見巨石落下,一個帶着護目鏡的小忍者把另一個白發忍者推出去。

我想也沒想就使勁抛出了手裏的刀。

漆黑的查克拉在手裏聚集,順着刀鋒一并沖向那個少年。

貓又洋洋得意:“就你那點力氣還想救人?”

我只好順毛:“是是是,貓又大人最厲害了。”

偶爾需要它的時候還是有點用的,比如它的尾獸查克拉。

——我重重落在地上,用刀的右手裂開一道道血口,上衣的袖子全部燒成飛灰,血流的就好像整只胳膊都斷了。

嘶,好痛。

尾獸查克拉和人類果然不能兼容。

剛才扔出去的時候太遠了,準頭我也不能保證,萬一不小心把人捅死還搭上一只手我就虧大了。

希望他還活着。

“帶土——”

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我費力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總覺得有點耳熟。

也不知道掉在了哪裏,原本應該輕松落地,現在跟散了架一樣躺在碎石堆裏。

那些岩忍看到我了。

貓又拔高了聲音,帶着某種蠱惑的意味:“把身體借給我怎麽樣?我保證最後給你留一口氣。”

“想都別想。”

在這裏出現二尾,即将打成的停戰協議會直接崩潰。

我慢吞吞地等着岩忍結印,他帶着種殘忍又絕望的快意。仔細看去這個男人跟剛才的孩子長得有的像,不是兄弟就是父子。

“真可憐啊。”

“你說什麽?”他滿臉怒容。

啊,不小心把話說出口了。

我躺在地上,蜷曲着手指,刀也不知道飛哪去了。但我依然平靜地看着他:“我是說我們所有人,被困在名為戰争的牢籠裏,除了死亡別無解脫之法。難道不夠悲哀嗎?就算戰争結束,也會被永遠束縛在它的陰影裏,直到死去。”

這是我真實的想法嗎?

他根本不想聽我的話,結印結束,土刺穿過我的身體。

血肉撕裂的聲音好像是給我自己奏起的、那樣的歌。

“永別了。”

“還有,對不起。”

我靠着山壁喘氣,剛剛釋放了幻術的烏鴉落在我眼前,它不是一族的通靈獸還沒到會說話的地步,但親昵的動作裏顯示出擔心來。

剛才那個男人在動手之前,就中了我留在烏鴉體內的幻術。

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我開眼就好了,沒有開眼的話這樣的幻術只能用一次。

刀不在了,我用火遁為男人的屍體送別。

可惜不能跟剛才那個孩子埋在一起,因為我可是一點力氣也沒了。

日向輝樹急急忙忙跳過來,那表情好像是要哭又不敢哭。

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說我活的好好的。

下一秒就眼前一黑。

昏過去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一頭眼熟的白發。炸炸的。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木葉木葉經歷過這些戰争,也沒有死去這麽多的人,所有忍族都和諧統一,就好像家人一樣。

我坐在火影岩上,看到上面不只有火影的頭像。

偶爾初代目和宇智波斑那一輩會出來走走,但又怕他們出現會攪動風雲,買完豆皮壽司就回去了。我看到我曾經在戰場上遇到過的戰友,他們有的結婚成家,有的夫妻和睦,有的兄弟姐妹整整齊齊,沒有陰陽兩隔,沒有妻離子散,也沒有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我低頭看着我的手,它已經沾滿鮮血。

血從袖子裏流出來,一點一滴落到地面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把火影岩上的三代目頭像染成了紅色。

忍校的學生從我身邊跑過,他們都比我大,不需要提前畢業,還在無憂無慮的時候。

他們看不到我,卻指着木葉的方向,自豪地說——這是我們所愛的村子。

我攥緊了手。

最後一個陰影從我背後出現,把我完全覆蓋在黑暗裏。他向我伸出了手。

“還不打算醒過來嗎,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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