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殼
我開眼了。
不是在生死一線的戰鬥中,也不是在失去某些東西的愛與恨裏,更不是謠傳的親手殺死血親。
只是在一個平靜的午後,跟長輩閑談時,就這麽開眼了。
至于兩個人都一身的傷,空氣裏彌漫着血腥氣,以及滿目瘡痍的大地和急匆匆跑過的忍者暫且不提。我養的幾只烏鴉在附近轉來轉去,最後落在我手邊排成一排,挨個蹭了蹭我的手。我猜這幾只愛幹淨的小烏鴉在河邊洗了個澡才回來,翅膀上還挂着細小的水珠。
開眼之後的世界比我想的清晰,又好像沒什麽不同。透過屬于宇智波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跟用我自己的眼睛看的世界沒什麽不同。我再看向波風水門,他正好奇地看過來,臉上透着高興。
我眨眨眼,想順着查克拉的流動把寫輪眼收回去,但做不到。原本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開眼,現在又急急忙忙回憶起父親堆放在我記憶裏的寫輪眼使用指南。
“不要盯着寫輪眼看不是常識嗎……”我遮住自己的眼睛,和那雙藍色的眼睛隔開。
就連剛上戰場的小孩都會被教導的常識,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直視宇智波的眼睛。據說戰國時代就連平民都會下意識躲開衣服上印着團扇的人的視線,等宇智波融入木葉之後自己人反而好像忘掉了這條不成文的規則。但正式的忍者還是不會忘記吧。
至少我不習慣被人盯着看。更喜歡在陰影裏略過所有人的視線像一個幽靈一樣走過,直到需要的時候才會彰顯自己的存在,過去的幾年裏我都是這麽做的。
“小止水不會害我吧?”波風水門假裝後知後覺地說着,其實連視線都沒有挪開過,“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宇智波的眼睛,富岳的我可不敢看……”
二代大人曾說過的,宇智波的眼睛是被詛咒的魔性之眼。但是初代大人又糾正說,二代大人的話還有後半句,那也是被愛所祝福的眼睛。雖然二代大人極力否認他說過後半句話,但它還是留在了忍校課本上,并冠以二代火影千手扉間的名字。
這個世界是由五大國和數個小國家構成的。掌握政治力量的是大名,而幾乎所有的軍事力量都在每個國家的忍村手裏。忍者就是這個時代的武器,幾歲的孩子就能勝過平民拼上性命的戰鬥。木葉隐村,就是手握着最強忍者團體的忍者之城。
兩個月後,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會接任火影,成為木葉隐村的第四代領導人。
——雖然這跟我沒有太大的關系,我只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年幼是我的保護傘,在我足夠成長之前應該不會被那些明面上的政治沖突卷入其中。
“富岳大人的幻術很爛。”我好不容易收起了寫輪眼,擦擦酸澀的眼睛,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血,“你的話,就算看到也能很快掙脫出來吧。”
在富岳大人擁有萬花筒之前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不過……經過了這場戰争,不知道會不會有所改變。聽說富岳大人跟玖辛奈大人以及他曾是好友,現在看起來也漸行漸遠了。
于是話題就轉到了宇智波的寫輪眼上。
提到宇智波就會想起寫輪眼,說起寫輪眼就必然是宇智波,這是糾纏在一起的幾乎同樣的代名詞。我對寫輪眼的了解在今天之前僅來自于父親的訓練,這之後它也會成為我戰鬥的一部分吧。跟波風水門聊的話題也僅限于戰場上的那些,他注意沒有問什麽機密的問題。挺好的,如果他問了,我可能真的會回答。
想要繼續聊下去的時候談話終于被打斷了。日向輝樹氣喘籲籲地跑到這邊來,頭發上還沾着草葉,他一靠近我就聞到了熟悉的甜香。
——才發現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暗了下來,天邊嵌着如血的黃昏。幾只烏鴉驚起躲到我身後,看起來一直記得日向輝樹上次說要把它們炖湯。
“隊長你怎麽在這……哎,金色閃光?”
他急急忙忙整理好衣服,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我眨眨眼提議讓波風水門一起去吃飯,然後看到他拼命點頭就差跳起來。
“我想起來了,輝樹最崇拜的就是水門前輩了。”
每次聽到金色閃光的消息就跟聞到魚味的貓咪一樣湊上去,還要跟我說“那不是很帥嗎”之類的話。于是我直白地揭穿真相,然後看到他真的跳起來要捂住我的嘴。
擁有敵人都了解的瞬身術的我,絕對不可能被他抓住就是了。他追來追去最後抓着頭發開始鬧騰:“把查克拉浪費在這種地方幹什麽!給我好好休息啊隊長!!”
當晚我們湊在一起吃晚飯。
整個營地留守的人都聚在了一起,還完好無損的人幾乎沒有。我把吹風吹的亂七八糟的頭發解開重新綁了一遍,發現美琴大人給我的發帶上沾了血。
稍微……有點不詳。
我見到了卡卡西,還有那個一直沒能會面的波風水門的第三個學生,野原琳。卡卡西的左眼上有着一道縱長的傷痕,是不快點治愈就會留下永久性勳章的程度,他整個人低氣壓地坐在那裏,活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白色空殼。
是因為宇智波帶土嗎。我心下了然。不過我沒法安慰他,對他來說我也只是有着一面之緣的奇怪小孩吧——或者說忽然在戰場上遇到說不定根本沒認出我來。
富岳大人帶着小鼬坐的離我最遠,雖然臉上還是溫和的笑意但他心裏應該很不開心。自己的兒子天天往我這裏跑,而我是族裏近乎敵對分支名義上的的領導者。嘛,就算這樣他也要假裝沒看到小鼬一直往我這邊看,我只不過是尊重一下老父親的自尊心而已。
什麽啊,小鼬小的時候你們都在戰場上,基本上是我養大的,現在又要怪我讓他黏。
真是過分的家長啊。我看到富岳大人跟波風水門敘舊,聊着聊着好像說了些很讓人高興的事。很久沒看到富岳大人那麽高興了。
不過馬上就有情報傳來,他們兩個草草安排了一下就往西邊去了。
我隐約聽到大蛇丸的名字,可能是路上出了什麽事。現在的岩忍還沒完全撤退,名義上準備談和但是雙方都打算繼續削弱對方的力量。這裏就是最後的争鋒之地。
“是止水君嗎?”叫做野原琳的女孩坐到了我身邊,我下意識讓出一個位置來。
我記得她也是醫療忍者。偶爾聽到她的名字都是跟隊友綁在一起,跟天才組隊好像壓倒了她的才能,不過戰争時期連我這種戰鬥型忍者都頻繁被拉去做後勤醫療,也沒什麽好抱怨的。短發的姐姐并沒有跟卡卡西一樣頹廢,她顯得活躍又樂觀:“你可把我們吓壞了,幸好有你們在我們才殺死了那些岩忍。放心,既然我們沒找到帶土的屍體,他肯定還活着!”
“嗯、那個……謝謝。”為什麽會看出來我在在意宇智波帶土的事,女忍是這麽可怕的生物嗎。
她側頭看着我:“你還是個小孩子,不用擔心卡卡西啦。他可是天才,剛上戰場的時候跟你現在差不多大……嗯,還小一點,他說為了任務抛棄同伴是正确的,結果現在完全反過來了。要是因此就一蹶不振的話,帶土也會出來揍他的。”
她伸出拳頭比劃了一下,不過對上宇智波帶土吊車尾的名號毫無威懾力。我胡思亂想着,也許那個宇智波帶土有着我所不了解的能力或者天賦,吊車尾只不過是用來掩飾的手段而已。波風水門看中的人怎麽也不會差吧。
肩膀上忽然增加了重量,轉頭一看白天喊累的日向輝樹已經靠着我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位置,給他随手披了件外衣。
“野原前輩很厲害呢。”我說着重新轉向她,“我覺得,你是比大多數人更強大的忍者。”
她聽了之後就忍不住笑起來。
“是嗎?止水君是個奇怪的孩子,跟理奈醬說的差不多,怪不得她會說‘如果有一天止水要去拯救世界我也不會覺得奇怪,而且馬上會追随他過去’這種話。”
“野原前輩認識理奈嗎?”
自從上次回木葉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只看到她從情報網裏夾帶私貨傳遞來的信件。信裏都是前線的情報和新的忍術進展,最後一次通信的時候她說要執行潛入任務進入水之國,然後暫時就沒有聯系。
我相信她還活着。就跟她相信我們一定能收到她的信一樣。
“是啊,在前線共事過一段時間啦!那孩子的情報才能真的很出色,不久就被調走了。不過她……”野原琳頓了頓,轉換了話題,“我很欣賞她,不過止水君也很厲害,聽說你是獨自一人跑來戰場的?”
那是父親的命令。不過、如果沒來的話我也不可能成為現在的自己。
我搖搖頭:“并不是。我這不是有同伴嗎?”
視線落在日向輝樹身上,我又看向留在營地裏的所有人。好像是最後的放松,我還聽到有人在疲憊中小聲唱着家鄉的歌。
“只要我們還活着,就不會缺少同伴。”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波風水門再次出現在營地裏。他表情嚴肅,跟離開的時候完全不同。
“跟我去支援南方戰線,霧隐那邊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野原小姐看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