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騙徒
松田重重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他嘟嘟囔囔的,全然不知周圍的人都小幅度停頓了一下,被打斷了話題。
我意識到背後的人都在往這邊看,桌子上傾倒的酒杯正好朝向我這邊,小半杯酒液就要沿着桌子滴落下來。那片水光變得極其刺眼,我站起來,把酒杯扶正又擦了擦桌子,對一旁原本跟松田喝酒的人低聲說:“你們繼續,我送他回去。”
松田宿舍的位置我還是知道的。
我繞到另一邊架着松田的單只胳膊,又把帽子往下壓了壓,他身上的酒味已經能飄到門口,整個人暈暈乎乎的還喊着要參加下一場戰鬥。
我輕輕說:“沒事了,打完了,都結束了。”
他小聲念叨了一句,我沒聽清,但大概又是醉話吧。我扶着他剛走了兩步,就聽到旁邊傳來宇智波鼬的聲音。
他過來幫忙扶着松田,說:“我幫你,順路。”
那邊的小忍者們向這邊喊:“鼬君這就回去嗎?”
小鼬跟他們告別,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吓出了一身冷汗。松田對此一無所知,暈暈乎乎直到我們把他扶出門。
一路上我和小鼬沒說一句話,到松田的上忍宿舍門口時,我在他口袋裏摸了摸,果然找到了鑰匙。鑰匙上還挂着個小鈴铛,那是他以前小隊的。
我開了門,把松田扔到床上。隔壁的上忍也剛好回來,就接手過去照顧他。
他調笑道:“喲,松田這小子怎麽喝成這樣了?”
我沒說話,小鼬倒是回答了:“在烤肉Q遇到,就跟這位前輩把他送回來了。”
他們又說了幾句,那個上忍就表示他會照顧松田,讓我們兩個先回家。
我和小鼬出了上忍宿舍,我在前面他在後面,一路走到了村子邊緣的樹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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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已經是深夜,現在擡頭看還能看到星星。木葉的天空總是幹淨透徹,在層層疊疊的樹影裏顯得溫柔缱绻。
“這不是回宇智波族地的路。早點回家吧。”
我背對着他,解除了僞裝,一段在夜裏顯出暗紅色的頭發順着風飄到我眼前;群鴉已經落在前方密林的樹枝上,朗月疏星之間只掉了一片黑色羽毛。
所以其實我是在用烏鴉的視野看他。
小鼬穿着一身族服,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團子的鼬已經長高,露出些許将來可能吸引人的氣質來,留在腦後的小辮子被風吹起,掃落一片閃爍不定的繁星;他攥着苦無的手在顫抖,從那雙眼裏我看到沉澱的、濃厚的、分辨不清的情感。
“我哥還沒回家,我在等他。”
他的聲音還帶着點委屈,讓我差點就想說我回來啦現在就跟你回去。但他還攥着個火遁的起手印,一把手裏劍也随時要扔出來把我紮成篩子。
我擡高聲音讓語調顯得輕浮一點,轉了轉手裏我自己的飛雷神苦無,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那他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沒必要等那種人哦。”
——說不定還會死在外面,那就更不用等了。
“騙子。”他呼吸變不再那麽平穩,“他說過會回來的。”
但是回不來了啊。
小鼬,你要做宇智波一族的族長,要帶領大家一起在木葉生活,要過的很開心,想要什麽樣的未來都好。明明已經有了最好的選擇,可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難過呢。
我語氣輕快,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這世界上騙子很多的,當個教訓吧,以後就不會被人騙了。”
也挺好的,雖然小鼬應該不會遇到第二次這種事。如果我不在身邊,他就要學着堅強一點才行。
“……”
夜色深了,風也變得涼了很多。稀疏的樹影之間夾雜着簌簌聲,驚起的鳥雀對上一整排赤紅色的烏鴉的眼睛。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宇智波止水!”
他終于喊了我的名字,一個早已不存在的、不應該在這裏的幽靈的名字。那個尚顯稚嫩的聲音激動到快要破音,他向我跑過來,一步一步沉重到好像是在跨越恒久的時間,把我的心砸出血來。
“你認錯了。”
我接住他準備用苦無刺向我的手,下一秒他借力翻身擡腿橫掃過來。宇智波的體術向來都是同一套體系,我跟他潦草過了幾招之後就開始走神,心想小鼬進步了,體術也一模一樣,手裏劍一直是小鼬的強項根本不用擔心。
走神的下場就是差點被他用手裏劍糊到臉上,我反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搶走苦無之後把他按在懷裏。
“好啦……這就算是補償給你的生日禮物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還跟小時候一樣柔軟。小鼬的生日只比鳴人晚幾天,我走的時候完全沒有機會再回去給他過生日,宇智波富岳和美琴大人又很忙,他大概是一個人過的吧。
小鼬掙紮了兩下就不動了。明明還握着武器也沒有順手再給我來一下,我只覺得小孩情緒不是很好,就低下頭想看看他怎麽樣,結果對上了一雙二勾玉的寫輪眼。
我哭笑不得,甚至說不出話來。
他的表情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什麽結果,可他的眼神像是要哭出來;轉動的勾玉圖案逐漸隐去,又變回清亮的黑色,那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甚至不願意挪開一秒。
——宇智波富岳要是知道他兒子兩次開眼都是為了我,怕不是要來跟我拼命。
“你欠我三個生日。”小鼬開始聲音很低,又忽然變高,“你還要欠多少?!”
我拍拍他的背安撫,略有點無奈地說:“這我可說不準,也許要欠一輩子的份,所以……”
“別說了。”他生硬地打斷了我的話。
一把苦無從他袖子裏滑出來,抵着我的脖子,我沒動,只看他眼神兇狠,咬着下唇。
“他們說的事,是你做的嗎?”他問這話的時候懷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希冀,期待着我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好像這樣他自己就可以從永無止境的困苦中逃脫。
但虛假的安慰來的毫無必要,陷得越深反彈就越大,我深知這一點,所以才安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不會對小鼬說謊,所以——”
就像是早就設定好的一樣,有些話只要說出口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是我做的。放出九尾,打傷同伴,自主叛逃,以及這幾年來跟木葉的沖突,都是真的。”
“我很高興小鼬會問我這些,到現在還信任着我。”
“但是,到此為止吧。宇智波止水不像你想的那麽好,他現在只是木葉的敵人而已。”
“——動手吧,小鼬。”
雖然說着這種話,但我也沒想過可能會真的栽在這裏。如果小鼬真的要做什麽,他就會發現眼前的我已經變成一片片烏鴉羽毛,這些查克拉凝結成的羽毛在落地之前就會消散,不留一點痕跡。
自從開始依靠烏鴉來使用幻術,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我坐在遠處的樹上用幻術掩蓋了自己的痕跡,看着小鼬沉默地放下了手。
他好像已經下定決心。
“下次見面,我會殺了你。”
少年抛下決絕的話來,我與他之間的界限在這一刻仿佛分割成兩個世界。我們越來越遠,最後走到了背反的兩面。
“啊……如果是小鼬的話,我就等着好了。我會一直等到你能做到的那一天。”
到那時候,記得帶我回家。如果我還有家的話。
我解除了烏鴉分-身,在滿天的黑色羽毛裏,少年撿起留在地上的苦無。比起正常的苦無它顯得凹凸不平,我并非以查克拉刻錄的方式而是真真正正地讓人鍛造了這樣一把特殊的苦無。
嗯,是我送給他真正的禮物。如果小鼬真的有危險,我大概不管處在什麽情況下都會直接瞬移過去吧。
也是時候該走了。
但是……
我低頭看着正扒在樹幹上、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我的金發小孩,他驚喜地問我:“大哥,你是叛忍對吧對吧對吧?能帶我出村嗎?”
金發,藍眼,三四歲。
我沉默了一會兒,拎着他的後領把他提到我坐着的這根樹枝上,他直接在這上面坐下來,繼續用火熱的眼神盯着我看。
“你叫什麽名字?”
“波風鳴人!”他舉起手,那樣燦爛的笑容甚至有點太過耀眼。
這就是四代大人和玖辛奈大人的孩子,也是在那一天晚上出生的孩子……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小孩都會跑會跳會爬樹了。我還在原地踏步,沒從那天的陰影裏走出來。
“那好,波風鳴人,沒人教過你不要随便跟叛忍走嗎?我可是連大多數上忍見了都會繞道走的叛忍。”
我決定勸他回家,他身體裏有半只九尾,我不好消除他的記憶,事後會被看出來,還是送回家讓四代大人自己管管家裏的小孩吧。
沒想到他用力點了點頭:“現在你告訴我啦!那我們是不是就是朋友了?”
這個腦回路怎麽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四代大人的孩子為什麽是這種性格?
我耐心地告訴他:“你不能跟叛忍做朋友,而且我是——”
“我知道啊,你是止水大哥!”小孩一句話就把我噎住了,他高興地跳起來,“九喇嘛說我剛出生的時候你還抱過我,比我老爸還早!”
我連忙護住小孩生怕他掉下去,想想當時好像是這樣我,但又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波風鳴人已經抓着我的胳膊開始撒嬌:“你帶我出去嘛!天天在村子裏,大家也不跟我玩,他們說我是火影的兒子,但老爸又不來看我……我想出去看看!止水大哥帶我出去吧!”
不,這個真的不行。
我哄他看過來,然後用寫輪眼搭了個聯系就跑到他精神空間裏去。關在籠子裏的九尾看到我十分激動,它甚至在向我招手。
九尾:“快帶老夫出去!老夫再也受不了這個滿是宇智波的鬼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極其痛苦,第一人稱視角的表現力不夠,鼬那邊沒法完全表達出來。
另外是,止水對每個人的稱呼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親疏遠近和尊敬程度,目前還是四代好感度最高(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