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魔王

低沉又渾厚的聲音在銀環頭上驟然響起。緊接着,銀環視線騰空,身子頓時落入了一只熾熱的大手裏。

随着這道聲音響起剎那,猛獸區裏,衆妖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方才還在讨論羅邙妹子體積嬌小,完全與羅邙口中的小妹不相符合的衆妖們,立即縮起身子,禁若寒蟬,集體趴倒在地上——舔毛。

那模樣,要多溫順有多溫順。

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這群大家夥是家養的……

連正在焦頭爛額,試圖搶救銀環小腦袋的羅邙,都忘記了動作。瞪着一對大大的蛇眼,不可思議地瞅着突然出現在籠子外的人。

——霍飛的出現,令在場的所有妖怪瞬間驚悚。

衆妖內心崩潰:媽蛋,大魔王怎麽這個時候出現了,他不是應該晚上才會再來這邊麽?

銀環小尾巴被人拽在手裏,她拱着蛇身,吐着蛇信扭轉蛇頭,想瞅瞅是哪個愚蠢的人類敢壞她計劃。

她剛才差一點就把腦袋擠進籠子了。這冷不丁的被捉起來,那等會兒,她豈不是還得費力氣往籠子裏面鑽?

這家動物園太不科學了。

處處透着詭異,她費盡心思才走到最後一步,誰也別想阻止她進去與大哥彙合的心。

霍飛往手中掙紮不休的小蛇看了眼,随即擡頭,默不作聲地掃視關押在籠子裏的衆妖。那雙犀利的眼睛,如游翔在天空中,巡視自己地盤的孤傲王者,讓衆妖不寒而怵。

平平淡淡的一眼,卻讓衆妖眼神閃避,無一妖膽敢與之對視。連妖丹在身,修為并沒有受到壓制的羅邙也眼神閃爍,不敢與之争芒。

在場唯一不受影響的,也就懵懵懂懂,一無所知的銀環了。

銀環費了一番力氣,終于看清楚捉住自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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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楚他的面容之後,銀環蛇膽一震,立即想起了剛才聽到的話。

這人說要送她離開……

不要,她才不要離開。

她要進籠子裏陪大哥,然後和大哥一起在這裏養老。

享福的小日子就在眼前,不走,不走,說什麽都不走。

為了不被送走,銀環扭着蛇身,激烈掙紮,想要逃出魔掌。可身後那只捉住她的手,仿佛是鑲在了她的尾巴上般,任由她怎麽扭動,都無法撼動分毫。

“……”銀環有些懵。

怎麽掙不動?

她蛇身幾百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的力氣。連結拜大哥堅硬的尾巴都被她纏的骨折過。按說,掙脫人類的束縛并不困難啊?

銀環扭了一小會兒,最後敗下陣來。

她回頭,吐着蛇信,亮着蛇牙,發出幾聲威脅極重的“嘶嘶”聲:“喂,人類,快點放開我。再捉着我不放,我咬你。”

別說,那小模樣看上去還真是氣勢十足,但奈何她威脅錯了人。

她這威脅的話,可讓一衆被關在籠子裏的大妖大開眼界,紛紛偷摸着擡頭,像看稀奇貨般,往她身上瞅。

衆妖:“哇,好大的膽,連大魔王都敢罵,簡直是……威武。”

衆妖心底默默為銀環打氣。

有幾個心思靈活的,看着銀環的目光,都快放光了:哇撒,蠢蛇家的小妹嬌嬌小小,可膽兒真大……幹得漂亮。

咬,快沖上去咬,咬死他!

咬死他,他們就可以出監獄了。

霍飛垂頭,看向膽敢威脅他的小妖,不茍言笑的臉孔出現了一絲龜裂。片刻,他嘴角微微上揚,狹長的眼角帶起戲谑的笑意。

輕柔的笑,如沐春風,仿佛一汪泉水蕩漾,頓時吹散他一身剛烈的氣息。

他的笑極具魔力,沒有一絲雜質,熠熠發光。讓露着小牙,氣勢洶洶威脅人的銀環,頓時呆滞:好漂亮啊……

霍飛屈指,彈了彈銀環的小腦袋:“把牙齒收起來,小心被我敲了它。”

銀環搖了搖蛇頭。回過神來,瞪着眼,惡狠狠地看着他。

“——嘶嘶嘶!”

我的牙齒有毒,能毒死一頭牛……

霍飛看着銀環那副小模樣,喉嚨翻滾,沉沉發笑。他搖了搖頭,擡眸,收起臉上的笑,又往籠中那些趴伏在地上的妖怪掃了一眼,然後提着銀環,轉身,準備送她離開。

銀環小巧的蛇身被霍飛捉在手裏,躍空的視線裏,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結拜大哥,頓時急了。

“——嘶嘶嘶!”大哥,救我……我不走。

羅邙聽到自家親親小妹的呼喚,肥厚的蛇信急速吞吐,喉嚨像是被卡住般,到嘴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羅邙大急。如果蛇會出汗,他現不說不定已急得滿頭大汗了。

看着被大魔王提着,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裏的銀環,他憋紅了臉,沮喪地暗道:小妹,大哥無用,你等着,等大哥我修為大進,就越獄出去找你……

——

天色已暗,色彩斑斓的霓虹燈點綴整座城市,槟城外的繞城河,被路燈照映的波光粼粼。

急流而下的河水,一浪浪打在岸邊,激起陣陣浪花。

嘩啦啦——

一聲水浪響起。

一道黑白并列的繩子被浪花沖出水面,猛得一下砸到了河邊的鵝卵石上。繩子剛一着地,就咻地一下蹿進了石頭狹縫裏。

到達安全地帶,銀環蛇身一軟,癱倒在地。伸長蛇信,緩了好久,才又活過來。

銀環怒睜蛇眼,眼裏帶着憤怒。

哼,還以為遇上好人了,結果……

那人真是可惡,竟把她丢到大河裏。

她從福定山來槟城,已經在河裏游了近一個月,都快被河水給泡得脫皮了,不想才上岸一天,就又被丢了回去。

呼呼——還好她反應快,沒有被着河水沖到傳說中的大海裏,要是真進了大海,那她可就別想再找到回來的路了。

銀環歪着腦袋,暗暗琢磨着怎麽再回去。

想了一會兒,銀環就覺得自己有點餓了。她晃動尾巴,往左後方一勾,随即勾了一根嫩嫩的河草放到嘴邊。張嘴,叼着河草,慢慢往肚子裏吞吐。

趕路趕了一個月,都沒好好進過食,她覺得自己蛇腹都被餓得縮下去了。

……一條吃草的蛇,天下奇談。

可偏偏銀環就是吃草,她不能自己狩獵活物,哪怕是河裏的魚,她都不能出手逮捕。

她倒是想吃葷來着,可一沾到活物,她就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要是真吞了活物,那自己就會大難臨頭。

在沒有遇上羅邙以前,為了活下去,銀環抛棄了蛇類的天性,轉而像頭羊一樣,以草為食。

扯遠了。

銀環一邊吞着鮮嫩的河草,一邊琢磨着今兒遇上的事。

今兒捉住她的那人是誰啊?力氣竟比她還大,還說要敲她的牙齒。

還有,他把她丢進河裏時,還說什麽……乖乖回大山修煉,叫她保持本心,不要妄動惡意,方才能修得大道。

怎麽感覺他的話點怪怪的。

修煉?

那是什麽東西?

修煉……修煉……什麽才叫修煉啊?

那人的話,明顯是對她說的。而且話裏善意很濃……似乎是為她好來着。

可到底什麽才是修煉?

銀環勾着蛇頭,從天黑一直想到第二天天明,依舊被困在修煉這個問題上。

她有種感覺,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那人說出“修煉”二字後,就紮進了她的心裏,且還生了根。她覺得錯過了,自己肯定會後悔終身。

蛇生三百來年,銀環一直過得懵懵懂懂。至今還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只妖。

而且,還是一條而生開智的蛇妖。

哪怕她在遇上羅邙後,學會了說話,依舊過得渾渾噩噩。

她雖知道,自己與結拜大哥似乎有異與別的同類,可區別在哪裏,她卻弄得不怎麽清楚。

銀環一直得過且過,腦袋向來不怎麽靈活。這個問題雖然讓她困擾,可遇到羅邙後,她就徹底抛棄掉了。

這世上,有一個和她相同的存在,那她還有什麽好想的。

奇怪就奇怪吧,反正又不是她一個人奇怪。

現在,她又把曾經困擾她的問題從,心底深處搬了出來。她覺得,自己不弄清楚這個問題,她就永遠戳不破眼前的那道迷霧。

天邊紅霞湧現,天際放亮。

銀環搖了搖頭,把這個問題暫時放下,打算等再見到結拜大哥後,直接去問他。

大哥向來比她聰明,肯定明白那個人說的是什麽意思……而且,她有種感覺,覺得他能解掉她心底的迷惑。

休息了一晚,銀環精龍活虎,滿血複活。

她擡頭瞅了一下天空,找準方向,蛇信一吐,趁着清晨行人很少,又往動物園所在的方向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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