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怪翁清單
自從那一天,從集市和景爺一起回綠羽山莊之後,景爺又開始消失了。看來最近他真的是很忙。藥青樂得逍遙,話本子倒是看了不少。
悠悠閑閑地半個月就過去了。
這一日,有客來訪。
此客不是別人,正式剛回汴京的向梓宸。好幾個月沒見他,說不緊張那是假的,藥青很糾結,不知道面對師兄能說些什麽,他找自己又是幹什麽。糾結到最後,還是去迎了客。
來人不止一個,向梓宸的身邊還站了一位年輕的漂亮男子。還沒等藥青打招呼,那男子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一下也不放松地死死粘在藥青身上,那眼神裏滿是激動。
這……藥青愣了一下,年輕男子這麽火辣地看着自己,還真有點不适應……
那男子閃亮着眼睛,對着藥青直接開口叫道,“嫂子。”
這稱呼……她突然覺得冷了一下。一邊的向梓宸淡淡地介紹到,“這位是月七兄弟。”他看了看藥青,“不知是否方便進內議事。”
藥青這才想起,自己來迎客,半天還把人家堵在門口,趕忙讓了身,“裏頭請。”
“月七是我從苗家谷請來的用毒高手。”向梓宸坐下後直接說明了來意,“今日是請他來确定下你的情況。”
藥青完全沒想到——苗家谷的高手,師兄真是費心了。
怪不得月七看自己的眼神那麽的……熱辣滾燙,原來是習毒者對于藥人的天生好感,怎麽覺得這個月七和紫姑有那麽幾分相似之處……話說當年景爺看到自己也是一副閃亮亮的眼睛……
“勞煩師兄了。”藥青心下感激,“不知藥青需要做些什麽?”
向梓宸看了一眼月七,“全憑月七兄弟吩咐吧。”
月七心下還在奇怪——怎麽嫂子和向大哥很生分的樣子,完全覺不出是夫妻啊?沒有繼續多想,他立馬開始了各項檢視——望聞問切,順帶取點血。
藥青一直很配合,不過在被要求摘下帷帽和面具的時候,她猶豫了半響沒說話。最後平靜地照辦了。面對那張容貌,向梓宸顯得很是平淡,看着她的眼睛,鼓勵地笑了一下。而那邊的月七幾乎變成了星星眼——這就是藥人的真面目啊!!!天下唯一的藥人啊!!!
月七做完一切後,向梓宸表示想和藥青單獨聊幾句,月七就很識相地出門等着去了。
月七一走,氣氛似乎有點冷了下來。
此時的藥青已經再次帶好了面具帷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
“不要擔心,會有辦法的。”
“嗯。”
“這幾個月,你過得怎麽樣?”向梓宸想找點話題。
“不錯,西域很好玩。”
“如果你喜歡,我以後可以再陪你去。”
“嗯。”
“平日裏要好好顧着自己,切莫病了。”
“嗯。”
“如果有事,可以找人帶信給我,我最近都在無名教。”
“嗯。”
“要是想回家了,就回來。”
“嗯。”
“這幾個月是不是想我了?”
藥青正在好奇什麽時候師兄也變成這麽羅嗦的人了,一個沒注意,直接就答了一個“嗯”。
向梓宸臉上帶了笑,“那就好。”
回過神來的藥青,莫名感覺到了羞澀。
“那我就先回去了。”
藥青站起了身,躊躇了半天蹦出三個字,“那,慢走。”
向梓宸微笑着看了她一會,提步走了出去。
外面傳來他和月七的講話聲,接着兩人便一同離開了。
藥青站在桌旁,心中有着不知名的愁緒,亂亂地擾着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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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景爺知道他不在莊裏的這段時間,向梓宸來見了藥青,他一定會暴跳如雷:爺在這邊累死累活,你竟然在那裏風花雪月!
确實……景爺正在這裏累死累活地……挖墓。
死老頭,臭老頭,要什麽不好,要個不腐處子古屍!
站在打開的棺材邊,景安的臉黑得不能再黑,這已經是他帶着手下挖的第一百零三個墓了!怎麽還是爛骨頭一堆!
鼻孔都用棉花塞住還是能聞到那可惡的臭味,他惡狠狠地轉過腦袋瞪向了縮在一旁的瘦小身影,“你給我過來!”
那身影聽到他說話,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而後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景……景爺,有何吩咐。”
“你個小子!說得妥妥地這塊地方有幹屍的,都挖了這麽多,連個完整的都沒見到!全都爛成骨頭渣了!”景爺越說越氣,“幹屍呢!幹屍呢!”
那小個子抖地更厲害了,“按,按風水看,這裏肯定……肯定是有古屍的。”
“肯定有……你倒是找出來給爺看看啊!!!”
那人縮得更小了,“可能難找一點,畢竟,畢竟太多了……”
景安看了看眼前的景色,頹然生出了極端無力之感。
太多了……确實是太多了,不多能叫亂葬谷嗎……
風吹過,在山谷中呼嘯一片,望不到頭的雜亂墓碑在半人高的野草中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點綴了景爺心中的那片哀傷。遠眺着前方,他深深地在心中淚了一把——挖到何年才是個頭啊……
哀怨的不只是景爺,而是那些實實在在在挖墓的暗衛們——天妒英才,本領一身,可嘆只能挖墓……
“對了,小子。你怎麽知道挖出的是處子古屍?”景爺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這要挖出來之後才能判斷……”
那人話還沒有說完,景爺立馬跳了起來,“也就是說,哪怕爺挖到幹屍了,也不一定是個能用的???”
那人抖了半響,還是說了出來,“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
于是我們憂傷的景小爺霎那風幹了……
老天是仁慈的……
三天之後,他們在亂葬谷的西北方位挖出了第一具幹屍。
然而,老天又何其殘忍……
那小子檢驗之後,幾乎快哭了地表情看着景小爺,“這不是處子……”
景爺想殺人……
當挖出地第三具幹屍還不是處子的時候,景爺已經淡定了。
……慢慢挖吧。這人都死了,還不興他們生前破個處?
……不過,要是他們都像爺我這麽守身如玉,那該多好啊……
功夫不負苦心人,他們終于挖到了所謂的不腐處子古屍,耗時整一個月零兩天。
景安終于帶着手臂都粗壯了一圈的暗衛們回城了。在看到汴京城門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終于回到了人間。心中的激動不言而喻,忍不住快馬加鞭,一路向城門奔去——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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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拿出那張怪翁給的清單,唉聲嘆氣……
千年槐木已經從平陽府那塊地方砍了一個大枝杈帶回來了。聽說那樹是一個村子的寶樹,全村人當祖宗一樣護着。想想也是,樹長一千年,不容易啊。可是怪翁的要求更不容易.那些個暗衛特地挑了月黑風高的夜晚去砍樹,想不到還是被一只大黃狗給發現了。那狗見有人要砍村裏的祖宗樹,開始沒命地狂吠,村裏人被這狂吠給硬生生弄醒了,最後暗衛們只好使出輕功扛着樹枝一路狂奔。綠羽山莊去偷樹……這事說了真丢人。
至于桃木,正好在鐵塔寺後山有一棵傳說年紀已經上了千年的桃樹,有時還會結桃子。鐵塔寺不遠,那些暗衛砍完槐木就被直接派去砍桃木,很是方便。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什麽岔子也沒有,相當的順利。
然後,古屍——已經在亂葬谷找到了。為了那古屍,景安,還有暗衛們足足和一堆屍體相處了一個多月……血淚史啊……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屍氣盡染的古玉了。景安又不住淚了——五塊 !竟然要五塊!怪翁真是使喚綠羽山莊,使喚得不遺餘力啊……
話說這帶屍氣的古玉本來就不好找,再加上如果有人得了這古玉,肯定會拿去盤一盤,盤出裏頭的屍氣再拿到市面上去賣或者收藏。這帶着屍氣的古玉,基本上就只有剛挖出來時候才有。難道……難道還要再去盜墓?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景安覺得自己全身都毛了一下。
先打聽打聽吧……看看哪裏有,再說吧。
如果實在不行,就聽天由命地去盜墓吧。
你說,爺我怎麽就這麽苦呢……
景安心裏一苦,就想找人說。一想找人說,他就想到“罪魁禍首“藥青。可是當他面對藥青的時候,愣是啥都不能說,只好死委屈死委屈地看着她。于是自從景安回到綠羽山莊,藥青這裏他就成了常客,而藥青更是被他搞得一頭霧水: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了?想了想——沒有,應該沒有。
可是不管有沒有,景爺的眼神都在那幽怨着,不緊不慢地看得人心虛。
最後的最後,藥青實在忍不住了。
“景爺……藥青可有做錯什麽?”看門見山地問了出來,再不問,她懷疑自己會有把他趕出去的沖動。
景爺嘆了口氣,“唉……”,這口氣嘆得藥青如坐針氈,接着他又緩緩搖了搖頭,“沒有。”
“那為何景爺看我的眼神……”斟酌了半天,藥青用了個自認為比較妥當的詞,“帶着怨氣?”
怨氣?景安定了定,竭力正了正自己的眼神“沒有的事,就是最近事情太多太煩了。”
“可有藥青幫得上忙的?”
“目前沒有,以後還不一定。”誰知道盜墓要不要開鎖。挖幹屍那只是在亂葬谷,盜墓得古玉要去大墓,誰知道那些個變态有錢人會不會多弄幾個大鎖。想着想着,又開始哀怨了——最近都沒有古玉的消息,難道真的要去盜墓了。
藥青躲過那眼神,拿起一杯苦丁,鎮定自若地喝了下去——就當沒看見就好了。
古玉啊古玉,快點來消息吧。
爺真的不想去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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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無名教裏,月七不緊不慢地開始了制藥人的研究。對于錢小青究竟攝入了哪些毒,他需要有一個概念,上次前去綠羽山莊正是為此。那可是他第一次見到藥人,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興奮。
為了方便他研究,向梓宸還專門派人帶他去了他們發現的那個孫婆婆制藥人的墓室。墓室裏所有東西都保持着原樣,相信應該會有幫助。
初到這個墓室,月七唏噓了半天——好地方,真是個好地方。也虧的孫咒能找到這麽個好地方練藥人。隐蔽性好,環境也适宜,實在是再好不過。看來以後向大哥也可以在這裏……想到這,他除了感嘆還是感嘆——向大哥,非常人所能及。
參照着祖先留下來的典籍,和實地考察得來的具體情況,月七基本上了解了當年孫咒是如何制成了這天下唯一的藥人。不過……也算是機緣巧合,這制藥人的一關關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下來的,嫂子當年是有怎樣的毅力才忍了那麽久。
現下知道了藥人如何制,接下來就是準備那些制藥人所需的藥材和毒物了。藥材還比較好辦,自己從苗家谷出來的時候特意帶了不少,在加上這黑水池子裏頭還有藥可以接着用。倒是毒物什麽的有點難辦,花心思去收集的話要不少時間的樣子。有一些可能還要特地出遠門去找,中原地區不是什麽都有的。這真是一個長期的工程。
月七其實心裏還是希望向梓宸能改變主意的,雖然他很喜歡藥人,但那是基于自己是一個毒師的基礎之上,他很能想象藥人會有怎樣的痛苦。
算了……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還是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吧。
向梓宸一個人坐在無名湖邊的樟樹上,心中有一種平靜的滿足感。
青青找到了,藥人制作方法月七也基本上找出來了,只要能一切都準備好後,自己就可以永遠陪着她了。
微風拂面,帶來樟葉的清香,他仰面躺在了樹枝上,透過枝葉的縫隙看着藍天,嘴角微微溢開了笑容——到時候,就離開這裏,離開無名教,離開汴京。她想去哪,自己就陪她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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