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吻過吧。
他用的是問句。
葉珈藍呼吸一滞, 視線不自覺往上擡了擡, 她平視過去, 正好能看到那人的規整的白大褂領口,裏頭是同樣白色的襯衣領口,扣子沒系全,看着斯文又正經。
他當真是把白大褂穿出了醫療偶像劇裏男醫生的幹淨帥氣來。
葉珈藍視線就停在唐遇的領口,心跳還沒緩過來,剛要矢口否認,就又聽他輕聲問:“沒吻過怎麽不敢看我?”
“……”
果然是忘了。
他把昨天的吻忘了,但倒是把以前的事記得清楚。
葉珈藍本來就不是奔放的性子,和唐遇在一起那三年,和他接過吻以後至少是有兩分鐘不敢直視他的。
那人的眼睛生的漂亮,吻過人之後眼底熾色越發濃重。
葉珈藍以往不敢看, 她怕會把持不住。
但是這會兒,她不得不看。
唐遇的話都說到了這裏,葉珈藍下意識擡了下下巴, 眼簾上掀看了他一眼。
身後吳主任轉頭看了眼他們, “你們真的見過了?”
葉珈藍連忙轉了身,沖着吳主任笑了一下:“前天聚餐的時候見過一面。”
她背對唐遇站着,頭發簡單束在後面,又長又直。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頭發還是短的來着。
短發好打理, 葉珈藍留了幾年短發, 一直到和唐遇分手, 她才又把頭發蓄了起來。
唐遇的視線微微低下,在她一頭長發上停頓半秒,然後下移,掠過她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嘴角扯了下,半點回憶不起前天晚上喝了酒之後的情節。
唐遇是真的斷了片。
他以前什麽酒量,現在就還是什麽酒量。
謝景非說得也沒錯,唐遇體質天生就是這樣,一杯醉兩杯倒。
他平時也基本不碰酒。
有體質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職業要求。
他們當外科醫生的,酒喝得多了可能影響手術時拿手術刀的穩準程度。
唐遇上一次喝酒,還是在和葉珈藍分手的那天晚上。
距離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五年。
那天他和謝景非喝了幾瓶酒,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然後酒醒之後,他上了當天晚上飛美國的飛機。
從那天開始,葉珈藍這個名字再也沒在他嘴裏提起過。
謝景非有次給他打電話,他知道唐遇對葉珈藍念念不忘,憂心忡忡地要跟他彙報情況,結果“藍姐”兩個字剛出來,電話就被他給挂斷了。
謝景非沒說完的半句話是:藍姐今天去相親了。
唐遇不知道這事兒。
要是知道的話,肯定就不是現在回來了。
他視線停駐的地方,葉珈藍往前走了走,她拿了兩個一次性杯子倒了兩杯水,然後放到了桌子上:“吳主任。”
吳主任從窗戶旁邊走過來。
葉珈藍規培的時候還在他手底下待過些日子,他也不跟她客氣,拿着紙杯直接把那杯水給幹了,然後拿起另外一杯遞給唐遇,“還昨天——我看你是前天晚上喝多了,連聚餐的日子都記不清了。”
吳主任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小牛說你前天喝了酒,不是不能喝酒嗎?喝酒是想幹什麽啊?”
他只是随口一問,但偏偏問到了關鍵點上。
唐遇那天晚上喝酒,是為了借着酒勁兒吻葉珈藍的。
不過看葉珈藍的反應,他好像是沒吻上去。
唐遇低頭看了眼那個紙杯。
杯子裏的清水只盛了一杯,他淺淺喝了一口,說得有些漫不經心:“想試試能不能酒後亂性。”
葉珈藍捏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緊,紙杯被捏得變形,裏面的水漫出來流到手指上她才反應過來,她連忙抽了張紙巾擦了下手和桌子。
那邊吳主任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還笑哈哈地道了句:“肯定亂不了,我年輕的時候跟你師母有一次晚上想着來個燭光晚餐浪漫一下,結果那天紅酒喝多了,根本沒有興致,第二天你師母說我倒在床上就睡,跟豬一樣叫都叫不醒……”
吳主任的妻子是葉珈藍科室的主任,兩人結婚二十幾年,夫妻生活美滿。
葉珈藍光是聽着這段話都覺得挺溫馨,她彎了彎唇角,緊接着就聽見唐遇說了句:“确實亂不了。”
他把紙杯扔進垃圾桶,視線停在葉珈藍臉上半秒,然後收回,“吳老師,你十點好像有臺膠質瘤切除的手術。”
吳主任被他一提醒,連忙擡手看了眼表。
時間差不多了,他又轉頭看了眼葉珈藍:“小葉啊,你和小唐年紀差不多,多交流交流。”
說完根本等不及葉珈藍的回應,他連忙出了門,去準備下一場的手術了。
吳主任剛才明明也沒說太多話,但是他一走,整個辦公室就立刻安靜下來。
辦公室的門關上,空氣仿佛也一下子滞悶起來。
葉珈藍視線不知道往哪裏擱,掃過一圈之後,幹脆坐回椅子上,裝模作樣地又翻起病例來。
上頭的字跡清清楚楚,都是她親筆寫上去的,但是這會兒她卻好像看不大明白了。
“拿反了。”
葉珈藍一愣,連忙又把病歷夾倒了過來。
剛倒過來,就聽見那人似有若無輕笑了聲。
葉珈藍低頭一看,字是倒過來的。
也就是說,她剛才拿的方向是正确的。
唐遇是故意的。
葉珈藍皺了眉,她頭要擡不擡,視線轉了半圈,最後落在了科室門旁邊的一盆綠植上:“唐醫生,我要工作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出去了。
唐遇不可能聽不懂,但是他只無動于衷地“嗯”了一聲,“葉醫生,你平時跟別人說話也這樣嗎?”
葉珈藍又把病例正回來,她心虛異常,“……哪樣?”
“不看他。”
“……”
那人本來站在距她有幾米之隔的辦公桌對面,話音一落,他擡腳走過來,然後停在她辦公桌前。
他微微俯身,雙手輕輕撐在桌面上,“葉醫生,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們那晚做了什麽。”
“沒有。”
葉珈藍這次否認地極快,“你想多了。”
唐遇手距離她的手不足十厘米,再近一點就能握住。
跟前男人離她雖然不算太近,但是共處一個辦公室,連呼吸的空氣可能都是互換過的,葉珈藍慢悠悠吐了口氣,這樣下去,她病例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她擡眼,拿着筆的手擱到桌子上:“唐醫生……”
話音戛然而止。
葉珈藍小指和那人的小指碰到了一起。
她垂眸看了眼,半秒過後,她才又觸電一般的收回來,趕客的話還沒說出來,辦公室的門被一推而開。
許戀查房回來,病例随意地往辦公桌上一甩,“彎彎……”
她轉頭,這才看到辦公室裏多出來的另一個人。
那人單手撐在葉珈藍的辦公桌上,皺了眉轉頭看她。
許戀吞了口口水,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連忙低頭整理了白大褂的衣領。
這一低頭不要緊,她看到自己袖口上剛沾上了的幾滴血,是她半夜給一個把玻璃花瓶摔碎割傷的病人處理傷口時蹭上的,白大褂的扣子剛才也不知道被哪個發病的患者扯掉了一顆。
這個形象,出現在院草的面前實在不大美好。
許戀幹脆放棄掙紮了,她輕嘆了口氣,然後擡頭沖他友好又熱情地笑了下:“唐醫生,你好。”
唐遇前天晚上回得早,所以根本沒來得及和精神科的認識。
他挑了下眉,又把頭轉過來看了眼葉珈藍。
葉珈藍習慣性地解釋了句:“許戀。”
唐遇直起身,“你好。”
他向來有禮貌,單手語氣也是一向生人勿進的冷淡。
葉珈藍低頭翻了頁病例,然後聽見許戀又問了句:“唐醫生,你是本地人嗎?”
“嗯。”
“我聽吳主任說,你是哥大畢業的啊?”
“嗯。”
“這幾年都在國外嗎?”
“嗯。”
許戀顯然是對着帥哥異常興奮,話匣子拉開就很難合上。
葉珈藍皺了皺眉,“戀戀。”
她打斷許戀,“唐醫生還要去工作呢。”
許戀還沒問盡興,她話音一止,轉頭問唐遇:“是嗎?”
唐遇看了葉珈藍一眼,她正低着頭分析病情,他“嗯”了聲,對着許戀。
然後他放輕了聲音又對着葉珈藍說了句:“那我去工作了,葉醫生。”
他尾音上挑,刻意咬重了“工作”兩個字。
葉珈藍捏緊了手裏的筆,她深呼吸一口,半分鐘後再擡頭,跟前已經沒了唐遇的人影。
許戀的視線還停在門口,“啊”了一聲感嘆道:“長得這麽帥,怪不得你都跟他告白了……”
剛說完,她連忙發現錯誤似的用手捂住了嘴。
許戀那天是聽見那個小護士跟她的談話了。
不過顧及到被人拒絕是個傷心事,所以她一直沒問葉珈藍,結果這麽一感嘆,突然就感嘆漏了嘴。
許戀把頭轉回去,“你什麽都沒聽見。”
葉珈藍不說話。
許戀偷瞄她一眼,瞥見她唇角緊緊抿着,她又嘆了口氣:“彎彎,你也不要灰心……你看我們和唐醫生辦公室都離得這麽近,以後機會多得是呢。”
她再接再厲,“近水樓臺先得月知道吧?”
“神外的醫生工作忙啊,忙起來一天都顧不上吃飯,胃也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我們要循序漸進,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之前,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話音未止。葉珈藍寫字的手突然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