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3
「可是,怎麽也不曾見爹去求醫呢?沒藥醫也是大夫說的吧?」秦方萦發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繼續道:「莫非,爹早就知道沒藥醫?」
驚訝兒子不知從何得出的結論,方氏趕忙解釋:「這跟你爹沒關系!是娘自個兒的問題,早就料到的……」
是兩人早就料到的變數,卻沒料到男人的心也變得如此快。想到這點,方氏不禁感嘆,當年許下的海誓山盟,說好發生何事都要相守到老的誓言,真的是笑話了。就連識人無數的父親都看錯人,又能怨得了誰。
「早就料到?」秦方萦捕捉到關鍵,又問:「娘,這意思是您知道臉為何會變成這樣嗎?」
方氏頓時語塞,糾結於原先決定保密的事情是否要對兒子坦白,其實說清楚了也無所謂,而眼下大概是拗不過兒子,方氏想著讓孩子知道原因,也好過未來一直替自己擔憂。
「你這孩子今天特別難纏!」方氏捏捏兒子的嫩臉,道:「算了,也不管你聽不聽得懂,娘就告訴你吧。」
秦方萦雀躍的猛點頭,等著母親接著說。
「你外祖父曾因緣際會得到一本心法,結合另一套劍法,就成了一門難度頗高,但力量強大的功夫。而這門武功性質屬陰寒,較适合女孩子練,所以等娘到了你這年紀時,就開始修習這功夫。」
「娘,您學過功夫?」秦方萦雖然已知曉這個秘密,但還是抵不過親耳聽到的激動。
方氏伸出食指抵在兒子的唇上,警告他別打岔,才又道:「十年過去,娘的功夫也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是沒想到對身體的影響這麽大。
雖說是适合女子的功夫,但實在太陰毒,內力於體內四周運行,多少傷及五髒六腑,也就是說,病痛的徵兆從臉上顯現了。就像你堂兄一樣,上火的食物吃多了,臉上就不斷冒痘。
起初還不算嚴重,娘的師兄費心地四處尋找良藥,終於讓他找著了一帖藥方,能保護體內不被寒冷的內力傷到。只是這藥每兩月得喝一次,藥材都是師兄準備的,娘根本不清楚。」
秦方萦聽到這裏還算冷靜,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有一絲異樣表現。他知道母親口中的「師兄」是誰,知道後續發展便是娘嫁人了,而傷心的男人帶著藥方離開,只因為他在等待——等待師妹嫁的男人變心的那天。
「後來呢……沒藥了?」
方氏搖頭,「娘做了一個決定,讓師兄很為難,所以他離開,娘也就無藥可醫了。但娘并不怪他,是娘太天真,以為就算臉毀了,娘做的決定還是對的……無奈人心莫測,師兄他說得并沒錯。」
逄淵說了什麽,無非是提醒勸阻、欲以挽留的話,甚至以藥方威脅,希望師妹回心轉意,但方氏固執不願聽從,一心要嫁給秦嚴光,師兄妹交情因此産生裂痕。這段往事秦方萦也聽了無數次,那人一再地諷刺方氏和秦老爺的婚姻像兒戲,完全經不起考驗。
「娘,那個師兄是不是喜歡您啊?當初為何……」秦方萦一直想問,為何方氏不選擇那個為愛瘋狂的男人呢?
方氏意外兒子心細竟能猜到模糊的真相,但她也不隐瞞,解釋道:「你外祖父說過,娘的師兄雖是個練武奇才,天分極高,但心性不穩,看似溫和,實際藏有狠厲之性,并非良善之人。」
秦方萦對自己素未謀面的外祖父趕到無比敬佩,果然有識人之明,可惜看透了一個逄淵,卻看不透一個秦嚴光。或許,外祖父純粹是舍不得女兒傷心,只好随她所願嫁給她愛的人。
「師兄對娘真的很好,可惜娘只将他當成兄長敬愛。若有機會見到他,萦兒還得喊聲舅舅呢!」
想到那人對他抱持的恨意,秦方萦肯定喊不出那聲「舅舅」,而他這個便宜外甥,想必那人也是不屑一顧吧!
話題到這也告個段落,方氏動手将碗盤疊放好,而秦方萦在旁安靜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娘,孩兒能不能跟您習武?」
話才剛落,方氏手中的瓷碗便摔到地上應聲而碎裂,她拍桌起身,瞧也不瞧秦方萦,直接怒回:「不行!絕對不行!」
在外頭忙著晾衣服的婢女方清聽見屋裏發出這麽大的聲響,急忙地走進來關心。意外看見夫人摘下了面紗,甚至怒氣沖沖地瞪著地面,而旁邊是碎了一地的碗渣,自家少爺一臉哀求地望著自己,不知發生了何事。
「夫人、少爺,這……怎麽了?」
「沒事!清兒你先出去!」
「清姨,我在拜托娘教我武功……」秦方萦擺出委屈的模樣博取同情,雖然他早猜到母親不會輕易答應,但他也不會就此放棄。
他這次,絕對不會再當個任人宰割玩弄的傻子!
方清聽到「武功」兩個字,立即意會到方氏肯定透露了什麽,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方氏身邊,說:「姐姐,先別急著生氣,先聽少爺說吧。」
一聲「姐姐」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方清扶著方氏坐下後,轉而望向秦方萦,神色認真的問:「少爺,怎麽突然想學武了呢?」
秦方萦不想以孩子的口吻随意敷衍過去,在學武這件事上,他是深思熟慮後所下的決定,态度堅持,絕非一時興起。
「娘,清姨,或許幾年過去,我這秦家少爺的身份就只是個虛名了。所以,我需要自保的能力,就算出去闖蕩,也好過在秦家自生自滅,讓人瞧不起!」秦方萦停頓一下,又說:「而且,我想學的不是其他武功,而是娘學的那套。」
方清震驚,而方氏雙手緊握,撇頭拒絕,「不行!這功夫不适合你!」
「娘,您也說過,這門功夫學好後能力高強,正是孩兒需要的。孩兒不怕吃苦,更不怕毀了一張臉,孩兒想要的就是憑著實力離開這裏!」
方氏美目大瞠,好半刻喘不上氣,許久,她才緩緩地道:「萦兒,你是在怪娘讓你留在這兒嗎?」
秦方萦大力搖頭,他的意思并非如此。
「萦兒,要學武,你爹能幫你找老師;要離開,等你年紀到了,跟你爹說,他也不會關著你。你說要跟娘學,這是兩回事,懂嗎?」
「孩兒懂,真的懂。」秦方萦用力握住母親的手,說:「娘,就像您從外祖父那兒承繼了這門武學,孩兒也想從您這兒接承下去。您嫁給爹,放棄了一切,孩兒不相信您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練武就只是玩玩,練到身體産生問題仍繼續下去……娘,您甘心嗎?」
「但娘也說過了,這功夫終歸是女子學的,娘學了成這副模樣,至今不敢再動用內力。而你一個男孩,學了難保不會有性命之憂,娘賭不起!」
「娘,您怎麽不換個角度想,說不定至陽之氣壓得住陰寒之毒呢?功夫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學成的,先花幾年學著,若真如您所擔心,孩兒的身體負荷不了,到時就停止,好嗎?」
「這……」方氏很是為難,她看向方清尋求建議,後者也只是拍拍她的手背,沒多說什麽。方氏了解方清的意思,既然孩子堅持,奈何不了,就随緣吧。
秦方萦見母親原先嚴肅的表情有些為松動,想著事情或許成了。果然,方氏嘆口氣,無奈的點頭應許。秦方萦頓時眉開眼笑,捧住方氏和方清的手,開心地道:「謝謝娘!謝謝清姨!」
秦方萦在此時才終於感覺到重活的這一世不再一樣,必定要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