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琮玉回到家,把江米糕放下,牽上爆破出門遛彎。
爆破習慣性走到唐華路,琮玉也跟着走到了這裏,這次遛彎的範圍大了一點,琮玉也想看看街尾農家樂飯店裏的熱鬧有沒有演完。
奪吉的電話突然打來,告訴她柴老板妥協了,龍門電視臺也會發新聞為他們澄清。
“可以。”
奪吉想感謝她:“我可以請你吃飯嗎?我跟家人一起請你吃飯。”
“你已經請我吃了很多頓了。”
“那不算。”
琮玉問:“你知道為什麽我不在意你,卻幫你嗎?”
“不知道。”
“因為你人很好,而我沒有那麽喪盡天良。這是一種良知支配的舉動,不是感情,你不要混淆。”琮玉說。
奪吉那邊沉默了片刻,說:“那良知可以慢慢變成感情嗎?”
“不可以。”
“為什麽?”
“你不要有那麽多為什麽,顯得很笨。”
“我本來也笨。”
琮玉要怎麽跟這小傻子說呢:“雖然開始是你花五萬塊錢買了我,但那是因為無知,不是因為你壞。雖然我開始是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進入你的視線,但那是因為在我意料之中,不是因為我真的是受害人。簡單點說就是,從你跟我認識就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Advertisement
奪吉不說話了。
琮玉說明白點:“有一點良知不代表我是個好人,別傻了。”
“那我要是做壞人,良知可以慢慢變成感情嗎?”奪吉像一臺重複的機器。
琮玉不知道說什麽了:“壞人都是很聰明的,你這麽笨能做壞人?”
“我可以聰明一點。”
“你可以個屁,花五萬買了我,最後把我放了,還送了一堆瑪瑙、珊瑚,壞人要都你這樣的,監獄早空了。”
“那怎麽樣可以做一個壞人呢?”
琮玉也是個半吊子的壞人,教不出一二三,說:“你就做你自己。”
就在奪吉又要做一個重複的機器時,爆破突然狂吠起來,琮玉差點拉不住它,就先挂了電話,雙手拽住牽引繩,看向讓它行為反常的方向——一條望不到頭的胡同。
她把牽引繩在手腕上多纏了兩圈,緩緩朝裏走。
身後是熱鬧街景,富不富兩說,起碼遍地煙火,身前卻是另一個世界,殘垣斷壁,宛若鬼府。
霓月夜總會二樓。
江北剛安撫好邱路雪,回來還沒二分鐘,已經點了兩根煙,翹起的二郎腿腿型細長,褲腿服帖,皮鞋锃亮,落地燈壞了,發出的光如燭光一般微弱,照在他身上,影投在牆上。
窗前抽煙的九姐回過頭,看着油頭粉面的江北,同樣是暗景,他卻給不了她像樂淵那樣的震撼。
樂淵一舉一動都是性吸引力,他越冷淡,越讓人想脫他褲子,這跟他俊朗的外表有一點關系,但關系不大。
就像還算帥氣的江北睡了那麽多懵懂無知的女孩,卻打動不了有一定閱歷的她一樣,他缺一種味道,能勾起人探索欲望的味道,它們潛藏在樂淵手背的青筋、喉結裏。
江北問她:“想讓我給你幹點什麽?”
九姐對邱文博說謊了,她去了火葬場,只不過物是人非,她的心被別人填滿了,她不想跟胡亮重修舊好了。而只要說一個慌,不僅能讓胡亮徹底消失,還能拿住江北的把柄,她最會算賬了,這買賣只賺不賠。
她靠在窗臺:“樂淵身邊有個女孩。”
江北擡頭看過去:“都知道樂淵是條瘋狗,你還讓我動他的東西?”
九姐笑了下:“那女孩不安分,之前我說給她引薦大哥,她答應得很痛快。”
江北懂了:“你想讓我做局,把她引入局,制造成她自甘堕落、背叛樂淵的假象。”
“不難吧?”
“難是不難,但你要知道那是樂淵,他是一條聰明的瘋狗。”
九姐走到沙發坐下:“你不也瞞着邱文博做了那麽多事?論聰明你也不差。”
江北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戒指,眼神融入了黑暗中。
琮玉十點多遛狗回家,樂淵還沒回來。她打開一盞小夜燈,走到爆破的水盆前,給它換了水。它沖她搖了下尾巴,像在感謝,随後大舌頭卷起來,水花都濺上了牆面。
她盤腿坐在旁邊,摸着它的腦袋瓜,內心無比平靜祥和。
浪漫十方。
邱文博坐在老板椅前,桌上一張張廢紙,寫着一個個看不出是什麽的大字,擺臺上的相框被他扣着放了。把女兒教成這樣,他實在不想這時候看到已故妻子的臉。
哪怕他在妻子活着的時候就在外邊養了很多女人,也不妨礙他在她死後懷念她。
樂淵站在桌前,等他吩咐事情。
他也沒什麽要吩咐的,胡亮具體是怎麽死了又活,說得那些制毒、販毒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他早不幹那買賣了,就算真是江北慫恿着他們繼續幹,到時候引火燒身也燒不到他身上,關鍵時刻把江北這枚棋子抛了就是了,而問題就出在這裏。
照目前邱路雪和江北難分難舍這種情況,他要怎麽抛棄江北?能不能抛棄江北?
甘西飯局消息走漏的源頭還沒找到,江北始終在他的懷疑名單裏,這次胡亮事件又跟江北有關,算起來,江北已經觸碰他的逆鱗三次了。
他唯一的女兒要是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不被利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時間在靜默中消亡,他好像終于想起樂淵還在,擡起頭,說:“你覺得胡亮的話有幾分可信?”
樂淵說:“看證據吧,沒證據不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你覺得江北是冤枉的?”
“目前看是的,九姐沒理由不幫着她丈夫說話。”
邱文博笑了,他不這麽認為:“如果你是九姐,你在剛才那樣的情況下,會選一個失蹤了六七年的吸毒吸成幹屍的丈夫嗎?”
“如果九姐在說謊,那就證明江北确實有問題。”
邱文博說:“那有問題要怎麽辦呢?”
“老規矩。”樂淵說完,停頓了一下:“但小雪那邊……”
邱文博雙手交疊握在一起:“因為小雪,事情變得複雜了,我會想,小北是不是把小雪當成了擋箭牌。但也會想,會不會是有人看不慣小北攀上小雪,搞出了這些個事。”
樂淵沒說話。
邱文博擡起頭:“不然我想不通這麽油滑的小北竟然接二連三地讓我不痛快。”
樂淵說:“也有可能。”
“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比較大?”
“嫉妒小北的應該聚集在霓月那幾個店裏,寶郡這邊跟他接觸不多,他飛黃騰達他們撈不着什麽,他落魄了對他們也沒什麽影響。”
邱文博點頭:“霓月裏的誰呢?”
“要不要查一下?”
邱文博掀開了杯蓋,看了一眼茶杯底殘留的茶葉。
樂淵走過去燒了水,用鑷子夾着杯邊,讓杯子內外過了一遍開水,再取茶葉,放進茶壺裏,煮茶。
邱文博看着他,說:“不用,只要不是你,是誰都無所謂。也沒準兒就是江北拿捏住了小雪,飄了,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開始跟我叫板了。”
樂淵面無表情,只是煮好茶,給邱文博倒了一杯。
邱文博沒喝,又說:“柴老板那邊有點麻煩,讓我留意一個明月日報的記者,你去打聽一下這個報社有沒有記者到我們這邊出差。”
“好。”
“回頭你給她個信兒就行了,不用跟我說了。”
“好。”
邱文博端起茶杯:“礦區的事要抓緊了,不行別等下周了,這周末你就過去吧。要多少人你自己挑,要錢去寶郡賬上拿。”
“好。”
“車開着還行嗎?”
“嗯。”
“別老一天開輛破車,跟我養活不起你似的,還有僑裏灣那套房,去住一住,小北多少年前就搬進去了,就你拖拖拖,沒見過有人給錢花還老是推三阻四的。”
“我住的地方離這近。”
“這都不是借口。”邱文博喝了口茶:“你老不花我的錢,讓我很不安心啊。”
“知道。”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