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翟楚那句有意無意地提醒,韓堯的神經緊繃了一天。
上課聽講的時候也總覺得後背被陰鸷的視線惡狠狠地盯着,後脖子出了一片冷汗,可等他裝作給翟楚說話偷偷往那邊看的時候,肖暮卻是趴在桌子上睡大覺。
嘿,奇了怪了。
他明明向那幫女生探過口風了,沒有人把他給抖出來啊,為啥心裏會這麽不安呢?
于是一整個下午,韓堯都如坐針氈,小組讨論的時候,朝那邊看兩眼,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朝那邊看兩眼,哪怕是扔自己吃的零食袋,也要看兩眼……生怕自己錯過肖暮一些有預示性的表情。
可是,人家肖暮該睡覺睡覺,該寫作業寫作業,沒事兒人一樣,根本就沒注意到韓堯那暗戳戳的目光。
韓堯一臉愁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嘆了一口氣……
後排的女生,鄭嬌嬌,也就是上次上次想抄數學卷子的那位,卻一臉地興奮扭過頭迫不及待地和同桌分享:“班長今天偷偷看了肖暮26次!”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每次韓堯看他都要隔過我!”鄭嬌嬌雙眼發亮。
“……”單身狗驕傲麽?
多次掃射确定肖暮确實沒啥異樣,韓堯也就敞寬了心,該吃吃,該喝喝,翟楚該上交的小零食一個都不能少!
實事證明,韓堯還是太天真了。
晚上他照例騎着自行車吭哧吭哧地跑,卻不知在路過熟悉的路段的時候,一個在路燈下等待了許久的機車少年悄悄地跟上。
新買的車騎上還有些不順手,但已經經過改裝的車,性能确實比以前強了不知幾倍。
順着上一次走過路,遠遠地100米左右跟着,不一會兒前方那個人影就拐了彎。
Advertisement
肖暮卻沒有選擇跟進去,而是接着走大路,之前害怕暴露不敢打開的車燈也打開,晃晃悠悠的騎行也擰着車把,轟鳴聲沖了出去。
反正韓堯的家庭住址已經搞到了,不過是不太熟悉街道才跟了一會兒。韓堯走的小路,臨近晚上10點幾乎沒人,機車的轟鳴聲很大,他若是再跟絕對會被發現。
肖暮老早就到了,騎着機車在這片老住宅區晃蕩了好一會兒,根本不确定韓堯住的哪個院子。
全都是四五層的矮房,連夜風吹來氣味的都是透露着腐舊的味道,窗戶三三兩兩映着橘黃的燈光,大多都熄了,只有院前栓的小狼狗不時吠了幾聲。
肖暮冷眼看着于他來說十分陌生的一切,本來想放他一馬的……
但這些天經歷地所有的事情都加注在韓堯身上,的确讓肖暮怒火中燒。
既然他想玩……等着吧,時間多的是。
把這一片地方逛了遍,才聽到“吱拗,吱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肖暮索性直接從車上下來,隐匿在黑暗中,不一會兒便借着月光看到一個小身影拐進了一扇鐵門。
少年背着書包呼哧呼哧地呵着氣,邁着艱難的步子把車停在了門洞前,不管過多少年,疾行一個小時還是讓人吃不消啊。
一身的汗被冷風一吹透心涼,但更糟心的是,他聽到一樓的門,咔噠,打開了。
想要快步逃走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中年婦女已經走了出來,一臉堆笑:“小韓回來了,哎呀,每天回來這麽晚,還沒吃飯吧?”
韓堯如臨大敵,點頭如搗蒜:“吃了,吃了。”
“看你這麽瘦肯定沒吃飽吧,一會兒來姨家裏再吃點。”韓堯心裏一陣哀嚎,果然對方下一句就是:
“正好我姑娘有幾個題不會呢,你過會兒來給她講講,她馬上就要中考了,學習成績還上不去,我都要愁死了。不像你,中考考了六百多,學習那麽好……”
“可是阿姨,我作業還多着呢,要不我找個時間周末給她補補?”韓堯擦了擦頭上的汗,可憐巴巴。
韓堯心裏大喘氣,勞資信了你的邪!那是只有幾個題不會麽?上次問了勾股定理都不知道是啥,別說講題了,光是概念就講到了十二點,結果小姑娘困得頭都擡不起來,你還不讓我走,說是考生就要熬夜。你他媽不心疼你閨女,我還心疼我自個兒呢。
對方的臉色果然就變了:“韓堯呀,姨我對你還是不錯的吧,你忘了小時候你媽不讓你進門,不都是我給你敲開的麽?我女兒不過是有幾道題不會而已……”
“诶,我上去放個書包就下來。”韓堯打斷她越發大聲的喊話。
看着女人進了門,韓堯汗津津的臉上終于透露出點迷茫,比起嚷嚷“他媽”的事情讓整棟樓都聽見,他寧願損失一點睡眠時間。
畢竟,那個稱呼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了。
肖暮眼睜睜看着中年婦女欺負韓堯的全過程,有點幸災樂禍,在他面前不還挺嚣張呢麽?嘴角勾起一個別扭的笑,可馬丁靴不由自主就把腳底的落葉擰得咔咔作響。
二樓左側的窗戶,很快就亮起了燈光,人影閃動一番,接着便是下樓的聲音,進了剛剛那女人的門。
眼前的自行車實在太破舊了,一只腳蹬只剩下了一根鐵柱,前面的車筐完全變形了。 車把上拿紙寫了名字,清秀又透着蒼勁的字體,用透明膠帶在上面纏地緊緊的。
左上方被窗簾遮住的窗戶裏突然傳來韓堯隐隐約約的聲音。
“你們學到哪一課了?”
“……”女生說話的聲音很小,肖暮沒有聽清。
“不知道?!”一聲驚呼,靜默幾秒便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沒事……我們從頭開始講……”
……
隔着窗戶都能看到韓堯臉上的委屈又尴尬的表情。肖暮輕呵出聲,不知怎麽就改變了計劃。
本來想把韓堯自行車悄悄弄走的,但現在……修長的手指徒手在充滿氣的車輪裏按進了兩個釘子。
讓我聞了那麽多天的蒜味,現在讓你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吧?
臨走前,肖暮想了想,還是把那貼在車把上的名字撕走了。機車轟鳴而去,就像沒有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