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跳 (1)
由于餘赦聲音太過撕心裂肺,表情太過猙獰,邪神反而一震。
餘赦已經自暴自棄:“你屢次三番詐屍是要鬧哪樣啊!”
“……”邪神沉默片刻,“誰說我死了。”
“……?”餘赦想當場把系統碎屍萬段。
“我沒想過核心碎片會被一個人類得到。”邪神眯起眼睛說。
祂從餘赦面前繞至其身後,銀白色長發拂過餘赦的手背,牽引出敏銳的觸覺。
“讓您失望了。”餘赦僵硬地說。
“不只是失望。”邪神在他身後站定,一只手繞過他的脖頸,指尖輕輕托起下巴,“我的整個計劃都因為你付之東流。”
祂身體微傾,氣息吐在餘赦的耳廓,氣流湧動觸及細小的毛孔,從這個角落開始侵蝕他的神經。
“你說你該怎麽賠償我的損失,我按部就班進行了四千年的計劃。”邪神的聲音帶着笑意,但餘赦卻聽出了一種咬牙切齒。
老妖怪呀!
活了四千年的老妖怪!
“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餘赦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強忍着說道。
“你不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放肆。”邪神說,“将我的居所占為己有,搞得一塌糊塗,闖進我的寝宮,還──”
餘赦:“還?”
“哼,就憑第一條,我就可以将你的靈魂煉制成永遠無法解脫的仆從,在地下城中一刻不停的工作。”邪神冷哼一聲,“對于我給你的懲罰,你是否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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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制靈魂?
無法解脫?
聽上去比他上一世的結局還要凄慘。
餘赦穩定心神,嘗試和邪神周旋一番。
他開始引導:“其實不用您動手,我現在不就已經是地下城的仆從了嗎?”
邪神冷酷地說:“你身上沒有任何作為仆從的自覺性。”
餘赦說:“如果我沒猜錯,喚醒您的應該是我吧。”
邪神沉默兩秒,并沒有否定他的說法。
餘赦繼續說:“如果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險,在将另一塊核心碎片找回來,您的恢複速度恐怕會慢上一些。”
邪神依然沒有反應。
餘赦又說:“您現在看上去,并沒有辦法離開這裏,或者說您的身體還在黑暗殿堂最深處的房間裏。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您?”
餘赦說完後心中打鼓,不确定邪神是否意識到他的狡辯。
“不錯,你說得很正确。”邪神認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餘赦剛松一口氣,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身體後仰倒在邪神冰涼的懷中。
“但是我讨厭任何威脅。”邪神在他耳邊,如同情人般呢喃低語,“你以為除了你之外,我沒有任何蘇醒的辦法了?”
強烈的壓迫感讓餘赦感受到生理上的刺痛。
心髒快要跳出胸腔,而後如同被上瘾性的藥物麻痹般,在突發的危機中飄忽不定。
脖頸上力道不斷加劇,維持在一個危險的邊緣,等待餘赦下一句話逾越雷區。
是幸運地被放過,還是不幸地再次激怒勃然大怒的邪神。
結局很有可能是後者,但餘赦只能賭一把。
他深吸一口氣:“沒錯,你只有我。”
邪神手上動作一滞,似乎覺得餘赦的回答很可笑。
祂問:“你說什麽。”
餘赦篤定地回答:“你只有我,只有我能幫你,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能讓你走出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剛說完,身體突然被猛地轉過來。
邪神那雙幽藍的眼眸中溢滿了震怒。
即便如此,那張臉依然好看到令人發指。
“愚蠢的人類,你是否知道僅憑剛才那些話,我就可以将你殺死在這裏。你的靈魂死亡,身體也會相繼腐朽。”
餘赦忽然覺得祂怒氣沖沖瞪着自己的樣子,有些像他飼養的那只暴脾氣的大貓。
他突然笑了:“你還沒殺我,說明我說對了,不是嗎?”
“我能做出的事情,永遠超乎你的想象。”祂幽藍的眼眸中倒映着餘赦的臉,“不要用你那貧瘠的思維斷定神的選擇。”
祂的頭發無風自動,施加在餘赦脖子上的力道變得更加強烈。
餘赦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他身體中肆虐提煉。
危險。
必須立刻說服這個蠻橫的邪神。
“非零和博弈。”他艱難地說。
“什麽?”邪神蹙眉,并不理解。
“我們世界的一種理論。”餘赦說,“簡單說就是在這個理論下合作的人,都可以成為贏家。”
話音剛落,身體裏那種奇異的感覺消失了。
他立刻補充道:“您需要有個人修複核心,而我需要恐懼之源在提供的一點小小幫助。幫助我,可以更快地讓核心變得完整。”
“小小的幫助。”邪神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變得古怪,“是指在我的子民身上烙下最低賤的紋路嗎。”
餘赦一愣,突然想起庭慕。
他在末世前的那晚,曾給庭慕烙下了仆從的印跡。
難道庭慕曾經是邪神的坐騎?
餘赦頓時有些傻眼。
他咳嗽一聲:“那只是一次誤會,之後我也彌補過。比如親自收集核心,幫它梳毛,幫它洗澡,它最愛我幫它撓下巴,我每天至少要撓十分鐘。它現在也很喜歡我,還要黏着我睡覺。還有——”
“夠了!”邪神突然火氣上湧,“這種事情不用告訴我!”
餘赦立刻閉嘴。
“寵物被寄養給其他人後,表現得比和主人相處時還親密,主人會吃醋倒也正常。”餘赦心想,“只是......就祂這脾氣,庭慕不可能與祂親近。”
餘赦頓時有些同情邪神。
一覺醒來被鸠占鵲巢不說,養的貓還成了別人的寵物。
邪神沒有察覺到餘赦的眼神,反而高傲地仰起頭,大袖一揮走到王座前緩緩坐下。
“你的說法,我仔細考慮了。”邪神說,“我勉強接受你作為地下城的仆從。”
餘赦聞言松了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
“因為不可控的原因,我需要一直在黑暗殿堂沉睡。”邪神又補充道,“所以你需要定期到黑暗殿堂的房間裏,告訴我進展。”
“如果你不願意主動來,我會主動來找你的。”祂說完,對餘赦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您別說得像厲鬼複仇啊。
餘赦喉結動了動:“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可以先走了?”
“慢着。”邪神斜靠在座椅上,一臉玩味地看着他,“走之前,你需要給我一樣東西。”
餘赦不解地歪歪頭。
邪神朝他勾勾指頭:“你過來。”
餘赦走過去,盡可能表現得恭敬地俯身聽他講話,突然被捉住下巴,身體前傾趴在椅子上。
邪神冰涼的嘴唇貼上了他的,餘赦全身激靈。
對方傲慢地高高在上地吻着他。
明明是情侶間親昵的動作,此時卻像某種儀式。
反之亦是如此。
他和躺在案板上的魚肉沒有兩樣。
就算掙紮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在小範圍中叫嚣自己的不情願。
靈魂的顫栗從雙唇貼合之時便開始,一直持續到他因為大腦缺氧意識模糊為止。
冰涼的唇舌勾勒着能令人混淆成愛意的控制。
餘赦喘着氣被松開時,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似乎某種東西在剛才的過程中被奪走。
他用詫異的眼神看向邪神,只見對方舌尖微露舔舐過唇角。
“你的忠心我已經收下了。”邪神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滋味不錯。”
餘赦在一瞬間,竟然被祂的容貌蠱惑。
他之前是怎麽瞎了眼看上陳遠的?
如果他在另外一個時空另外一個場景下遇到和邪神長相相似的人,一定會被對方迷得神魂颠倒。
然而事實則是,面前的這位,只可遠觀。
“去雪獄,有碎片在那裏。”邪神懶散地下了逐客令。
餘赦身後的階梯不見了,眼前是一扇連通基地第五層的大門。
他的身體就在面前,與他相對而立。
餘赦不願再與邪神共處,三步作兩步快速地穿過了這扇虛幻的門。
靈魂回歸實體的感覺一瞬間襲來。
餘赦睜開,已經身處于坍塌的高臺前。
空氣凝固。
飛濺的碎石還維持在半空。
魔怪牙齒之間的黏液固定成一條半透明的滴膠。
時間似乎停在餘赦進入那個奇異的空間之時。
下一秒,所有的物體恢複了它們原本應有的軌跡。
石塊掉落将地板砸出一個又一個坑。
魔怪的叫聲響起,張開帶着異味的口腔撲向餘赦。
但是在一瞬間,這些剛剛奪回自由的掠奪者們,再度失去身體的控制權。
它們的肢體從邊緣開始,逐漸被分解成了細小的顆粒。
所有魔怪消失了,地板上出現了一堆堆沙土。
每一捧沙上,都躺着一顆魔怪晶核。
這一切的發生讓餘赦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
“是邪神做的?”正在想着,他的心髒突然跳漏一拍。
在這之後心率并沒有恢複,而是持續的靜止。
他的心跳驟停了。
供血立馬出現中斷,反饋到身體上的則是休克前的症狀。
餘赦伸手想要扶住柱子,但是他根本沒有力氣擡起手。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将離奇死亡之時,心跳又再次恢複。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記住你的忠心在我手上。”
餘赦面色蒼白。
這是威脅,對方已經挾持了他的生命,随時能置他于死地。
他靠着柱子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氣,平複自己經歷過異樣的身體。
果然永遠不要相信一個邪神擁有人性。
祂所展示出來的人性,只是祂想讓他人看到的。
[主人,你還好嗎?]
系統的聲音久違地響起。
“你終于有反應了。”餘赦說。
[因為升級的緣故,導致我暫時切斷了和您的聯系。]
[主人,讓您受苦了。]
系統哭唧唧地說。
“是真的因為這個原因,還是因為你想要逃避。”餘赦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
[嘤——是真的。]
[人家擴充了不少功能。]
[從現在開始,我就可以分析生物的屬性了。]
[比如,主人您年齡二十五,身高一米七九,AB型血,身體狀況健康,體脂率15%,平均持久時長——]
“閉嘴!”餘赦趕緊叫停了系統。
雖然對方是在他腦子裏說,別人聽不見。
但餘赦總覺得那個邪神是通過系統在觀察外界。
系統說出來後,祂也許就知道了。
[主人,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過了一會兒,系統弱弱地說。
“你說。”餘赦拿出一個袋子,開始收撿地上的核心。
[我檢測到,有一群人正在接近第五層。預計到達時間三分鐘。]
[并且研究所中,有幾個幸存者,正在朝您所在的方向前進。預計到達時間三十秒。]
[您目前已經無路可退。]
餘赦:“......為什麽不早說。”
[您讓我閉嘴。]
餘赦頓時有種想把系統還給邪神的沖動。
他停下來,拿起槍走到這間房間的門口,靠在門旁邊等待。
走廊上,有三個穿着SVSDD制服的研究員膽戰心驚地往這邊試探。
“那個人究竟在裏面做了什麽?”
“魔怪們都消失了,地上的東西是什麽,為什麽我從來沒見過。”
“動靜是從這個房間傳來的......裏面存放着第888號樣本。”
“莫非他是沖着888號來的?”
走在前面的人說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
突然間,他的後頸被槍托狠狠地敲擊。
他頓時眼冒金花,在天旋地轉中暈倒過去。
同伴們連忙低頭去扶他,結果被接二連三地敲暈在地。
餘赦把他們打暈後,正準備離開這裏。
系統突然又開口了。
[主人,第四層和第五層的出入口已被重兵把守。]
餘赦問:“有其他出去的辦法嗎?”
[您可以選擇将所有人滅口。]
系統一本正經地說。
“恐懼之源只對魔怪有奇效,他們都是人類。”餘赦說,“況且也有無辜的人。”
[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餘赦:“?”
基地第四層與第五層的交界處,金石以及花青基地的其他高層一起回到這裏。
跟随他們重新返回的,還有那幾個外來者。
這行外來者一共有五人。
除了與基地居民交流的那名男性以外,還有兩位女性以及兩位男性。
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超越常人的美貌。
除了他們的耳朵不是尖的,修長的身型以及驚豔的容貌看上去就和傳說中的精靈相似。
這五個人交流的時候,會使用一種奇怪的語言。
金石聽不懂,只有那個最先與他們交流的男性卻能将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傳達給他們。
這個男人叫做卡索,來不遠處一個叫雪獄的城市。
金石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他們甚至拿出末世前的地圖,讓卡索指示。
然而卡索卻告訴他們,這張地圖是錯的。
金石以及基地的其他高層頓時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這時卡索告訴他們,這裏是恐懼之國中的極寒之域。
而花青基地正好坐落在極寒之域的一塊荒野上。
他們察覺到花青基地中有他們信仰的神明的氣息,這才來到這裏尋找。
卡索的話無疑讓空氣陷入了長時間的凝滞。
但是他們很快地消化了這個消息,并且迅速将卡索一行人的危險評級再次提升。
末世帶來的變化不僅僅是蜂擁出現的魔怪,他們的世界似乎和某個異度空間融合了。
卡索等人便是這個異度空間的原住民。
金石變得更加緊張。
卡索來基地真的是為了找那個所謂的神,還是來打探基地的消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更何況卡索展現出的奇異魔法,更是殺傷力非凡。
如果讓他們掌握太多基地的信息,也許幾天後就會有更多的原住民從雪獄前來,用武力席卷基地,讓所有人淪為奴隸。
不能讓他們進入。
金石拿出政客的看家本領,試圖和卡索打太極。
然而跟随卡索的其中一個青年卻不耐煩了。
擡手炸掉了路邊的一排房屋。
對方是在示威。
告訴他們如果不聽話讓開,下一次的攻擊便不是落在建築上,而是他們的身上。
金石明白他們不能冒險挑起戰争。
否則缺乏信息而且人心不齊的花青基地會陷入絕對劣勢。
卡索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他們所謂的神。
那麽就帶着他們進入第四層。
金石以及其他人對四五層通道的隐蔽性有絕對的信心。
那裏彙集着末世前最高尖的技術。
就算這群人有透視的能力,都沒有辦法找到通道。
然而進入第四層後,卡索五人不需要任何人帶領,徑直來到交界處的障礙面前。
卡索與其他幾個原住民确認後,便對金石說:“打開這裏。”
金石臉色難看。
卡索的意思很明确,他們已經知道了這裏藏着的秘密。
但是真的按照卡索說的那樣做,無疑會讓整個基地的秘密暴露在這些神秘的原住民面前。
SVSDD的最高權限者,也是花青基地中權力最大的高部長比起金石更加不願開門。
SVSDD的研究都在下面。
而且他們還掌握着那塊碎片.....
想到碎片,高部長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總覺得有什麽事正在發生,在他們離開第五層之後。
正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第五層傳來。
腳下的地面在晃動,承載了上一層的岩頂掉下了細小石屑。
一股隐隐的風從地底吹來,金石幾人的身體不住向後倒。
用尖端技術打造的障礙和岩壁分離後,直接被吹到了他們面前,像是被扔出窗戶的垃圾。
一條深邃的通道出現在他們面前。
花青基地的人頓時臉色慘白。
卡索和其他四人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眼中露出熾熱的光彩。
來不及阻攔,他們已經率先踏入通道中。
高部長和金石達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他們暗示士兵們緊跟其後。
随時找機會幹掉卡索幾人。
一行人從第四層逐漸下行。
越往下,卡索就顯得越發激動。
基地的人則緊張到在零度的環境中身體冒汗。
只是他們逐漸意識到第五層有些奇怪。
通道的牆仿佛被什麽侵蝕過,顏色發黑,并且有一種歲月的痕跡。
基地修建的時間不長,并且牆面都是由合金構成,具有防彈防撞擊的效果,絕對不會被氧化或滲水。
很快他們發現有了變化的不只是通道的牆,包括連接着第五層的地面,以及逐漸出現在視野中的建築,都染上了陳舊的色澤。
金石面色大變,他發現他們看見的顏色其實是某種逐漸覆蓋在建築上的物體。
并且這些建築在這個過程中被緩慢地取而代之。
一切變成了陌生的模樣,花青基地的第五層變成了一個他們都不認識的地界。
古樸的地板書寫着歷史,黑褐色的牆岩上充斥着詭異的浮雕。
原本樸素而簡約的層頂赫然不見,幾只巨大的獸頭正無情地俯視着地面。
擡眼看去,巨獸仿佛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們咬來。
和雕塑相比,站在地上的他們簡直和被踩在腳下的螞蟻同樣渺小。
花青基地的人驚恐之餘,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的基地呢?為什麽進入第五層後,就像進入了某座神秘的陵墓。
卡索沒有停步,快速朝一個方向跑去。
他與他的同伴并沒有像在基地外那樣飛行,而是虔誠的用腳步丈量這裏的每一寸。
花青基地的高層們慌了神。
包括原本準備動手的士兵們都因為驚愕占據着情緒的上風,無法扣動宣誓主權的扳機。
金石第一個反應過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好在卡索幾人除了能夠使用某種神秘的力量以外,身體素質與他們相差無幾。
他們穿過一條鮮血鋪成的長道,來到矗立着尖銳黑礦石的樓梯。
一座被晶石包裹住的宮殿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是神的王座。”卡索幾乎無法平複心情,聲音稍顯哽咽。
他身後的幾人更是泣不成聲。
“我們終于完成了家族的使命。”
“偉大的恐懼之源!”
金石震驚的看着這群近乎失去控制的原住民。
他們究竟在說什麽?
那個神難道并不是他們想要進入基地的借口?
導致第五層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們的神?
種種思緒在他腦海中閃過。
金石突然意識到,被這群恐怖的原住民熱切信仰的神,一定擁有他無法想象的力量。
而對方竟然一直都蟄伏在基地中。
無時無刻的觀察、傾聽着他們。
金石頓時渾身顫抖,加入了原住民們近乎癫狂的頻率。
卡索已然手腳并用,如同野獸一般爬上了富有壓迫感的臺階。
金石駭然,他的雙腳黏在原地,原本産生的那點好奇已然完全摧毀。
然而宮殿敞開的大門就像蠱惑勇者前往探索的深淵。
一個聲音在金石的腦海中不停回蕩。
“跟上去,這是你得到真相的唯一機會。”
金石咬咬牙,跟在卡索五人身後。
上至宮殿的樓梯不長,但是每上一層,小腿上仿佛增加了兩只沙袋。
“金石!等等我們!”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金石回過頭,發現是另外兩個基地高層。
“SVSDD的人怕死。”其中一個冷笑,“已經躲出去了。”
“躲出去……”金石喃喃道,“他們真的能出去?”
整個基地,難道不是已經掌握在對方的手中了嗎。
他透過宮殿巨大的拱門,望向那張鑲嵌着各式寶石的王座。
那裏斜倚着一個人,慵懶地用手背支撐着下巴,雙腿交疊,銀黑色的細密銀甲自然散開,露出嵌着銀色金屬的長靴。
他臉上戴着一張精致的面具,上面刻繪着陰郁的虎類。
金石正好撞上來自面具後的眼神。
靈魂似被窺探,他一個激靈,立馬低下了頭。
神嗎?
他心中想着。
走在他前面的原住民們嘴裏發出古怪的叫聲,熱切地迎上去。
然而他們剛剛踏出幾步,就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
卡索低着頭,肩膀不斷顫抖:“偉大的恐懼之源,為什麽要拒絕您的仆從!”
另一個原住民也用激動的哭腔說:“我們只想接近您,沐浴神的氣息。”
王座上的人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冷笑,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一絲動搖。
“當然要拒絕,否則你們跑到我面前,看出我是冒牌貨怎麽辦。”高坐在王座上的餘赦心中吐槽。
[主人,您的扮演真是惟妙惟肖,我仿佛回到了被斯坦斯統治的時候。]
“……”
他能說所有的姿勢都是照搬邪神的麽。
在金石等人進入第五層前,系統告訴他可以暫時為他制造一個與地下城相似的幻象。
這個幻象足以蒙騙任何人。
只是需要晶核支撐。
實驗室中已經有一地晶核,一共四十六塊,并且都是乳白色晶核,足以保持這個幻象二十天。
餘赦需要做的則是回到地下城的黑暗殿堂中,取走一套邪神曾經穿過的密甲,再戴上祂的面具扮演。
等金石等人深信不疑時,便可以偷偷混在士兵中離開。
但是現在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您為什麽會選擇這裏?”這時卡索擡頭詢問道,“作為恐懼的後裔,我們時刻等待着您的回歸。”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一道沉穩的聲音從王座傳來,餘赦控制着恐懼之源,給自己的表演添磚加瓦。
“是我愚鈍,請您寬恕。”卡索連忙低下頭,其他幾個原住民頓時冷汗直流。
餘赦的聲音如同一聲驚雷,在金石腦海中炸開。
他當市長許多年,見過無數大人物,可是沒有哪一個具有這種難以抵抗的威壓。
他認為不管王座上的究竟是不是神,對方若是不離開,花青基地永無寧日。
基地的人不是不能走,但是離開這裏又将去哪兒。
想到老婆孩子,金石鼓起勇氣問道:“請問您會在這裏停留到何時?”
餘赦聞言,嘴角微翹。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直到我們完成交易。”餘赦說。
金石聞言求助地看向卡索。
餘赦說話時,用的是恐懼之國的通用語。
金石完全聽不懂,但是他不可能要求餘赦重新翻譯一次。
卡索帶着震驚,告訴了金石這句話的含義。
他不懂神為什麽要和這些如同蝼蟻一般的人類交易。
但他已經吸取教訓,不會再次多嘴。
“您想和我們做什麽樣的交易?”金石緊張地問。
一塊紫色的晶核從王座上抛下來,一直滾到他腳邊。
“替我收集它,換取等價的報酬。”餘赦說,“我會在這裏等待你們五天。”
金石把晶核拿起來,有些疑惑。
卡索解釋道:“這種晶核存在于魔怪的體內。”
他說完轉頭對餘赦說:“偉大的神,作為恐懼的後裔,我們将會主動完成這件事,并且不需要任何報酬。”
餘赦心中一喜。
他打算用末世前囤積的物品與基地交換晶核。
但是那些東西數量有限。
以基地的力量,收集到的晶核不足以兌換走他所有的物資。
但是卡索這種原住民的實力他再清楚不過。
上一世,他就見過原住民擡手就轟死一頭日級魔怪。
卡索五人收集晶核的速度肯定遠遠高于基地人。若是他們也加入兌換,恐怕就兌無了兌了。
“你們退下吧。”餘赦裝模作樣地揮揮手,“每天的最後一個小時來這裏找我。”
金石和卡索幾人聽懂了餘赦的弦外之音——這是讓他們平時不要進入。
他們答應後便離開了。
金石匆匆找其他人商量對策。
卡索幾人則離開基地,開始替他們的神準備供品。
等整個第五層萬籁俱靜時,餘赦終于松了口氣。
模仿邪神和模仿成功學家完全不同,若不是因為他剛剛接觸過邪神,恐怕難以騙到卡索幾人。
他繼續之前未做完的事,将散落在研究所裏的晶核全部收起。
在這之後,餘赦回到地下城中。
既然許諾了交易,他便要提前準備好用于交易的物資。
他來到儲藏室門口,打開門的一瞬間,一堆血紅色沖刷了他的視線。
餘赦被堆成高山的蘋果壓倒,并且那些蘋果還在不斷地朝門外湧出,鋪滿了面前一片神道。
紅豔豔的蘋果山中,一只手艱難地伸出。
十幾顆蘋果因為震動掉落,帶起一小片雪崩。
蘋果山腰的凹陷處,驀然鑽出一顆腦袋。
差點被壓死的餘赦懵逼地看着被鋪滿的神道。
餘赦:“?”
[主人,您頭頂上有顆蘋果。]
餘赦迅速将蘋果拿掉:“不要顧左言他。”
[嘤──]
系統開始哭唧唧。
[兩塊碎片合成後,魔力溢出,我忘記存儲,它們跟着廢石導入了儲藏室的種植大棚。]
[換句話說,您種的蘋果在短短瞬間經歷了幾百年的過程。]
餘赦:“……”
正在這時,餘赦聽到了蹄子踏在地磚上的聲音。
一片白茫茫的身影從門內湧出,把他撞到一邊。
餘赦手中拽着一顆蘋果,死死貼在牆上:“?”
[嗚嗚嗚~]
[養殖的大棚也沒有幸免。]
餘赦:“……”
雖然如何馴服這些在地下城中亂跑的羊群是一件難事。
但從另一個方面,他這次與基地交換的物資有着落了。
此時,花青基地中的廣播播放起通知。
基地臨時組建外出清理的隊伍,并且不容拒絕。
一時間怨聲載道,但人們需要依靠基地生存,只能拿起武器戰鬥。
金石也不願見到如此局面。
他只能在心中祈禱,希望那位神能夠兌現他的承諾。
第一天,整個基地一共有五百人外出。
當晚,金石用一只小袋子裝着晶核來到第五層。
原住民已經回來了,他們手持一口不知用何種魔怪皮做成的口袋,足有一個麻袋大小。
餘赦一揮手,兩只口袋中的晶核全部被他收入地下城中。
在系統計算數量後,他再次擡手。
面前出現三個大桶。
裏面裝着滿滿當當的蘋果。
除此之外,還有五頭咩咩叫的綿羊。
金石等人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新鮮的水果和活着的動物,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
五百人帶回來的晶核一共有三百塊。
原本因為生存需求必須獵殺的魔怪現在竟然能換到這麽多食物。
還有這五頭羊,如果飼養在基地中,也許還能繁衍後代。它們的羊毛也可以作為禦寒的衣物。
金石驚喜之餘,開始在心中計算基地的人數。
如果動員更多的人,他們就能得到更多的物資。
有了餘赦給的獎勵,金石相信明日會有大批人主動加入。
他甚至開始覺得餘赦為什麽只在基地待五天。
如果能再多待一段時間就好了。
一旁的卡索幾人并不比金石淡定。
他們從未見過蘋果和羊。
但是蘋果散發出的芬芳,以及綿羊溫順的性格,讓他們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兩種比響豆和魔怪肉更加美味的食物。
在他們眼中,這就是餘赦創造出來的。
五人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更深的敬畏。
第二天晚上,金石和卡索再次回到第五層。
這一次,金石足足帶來兩個麻袋的晶核。
回去以後,這件事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在基地傳開。
昨天所有參與外出清理工作的居民都得到了兩個新鮮的蘋果,還有一碗飄着一塊羊肉的鮮湯。
其他人嫉妒到眼睛發紅,以至于今天的廣播剛響起,基地門口便排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連老幼婦孺都拿起武器,想要進入冰天雪地,為自己争取食物。
最終他們帶回了整整兩個麻袋的晶核。
卡索的收獲依然只有一只口袋。
被金石比下去,他眼底閃爍着懊惱。
餘赦揮手将晶核全部收入地下城中,反手又帶出一百桶蘋果和一百只羊還有五十頭豬。
看到如此龐多的物資,金石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熱淚盈眶地發出哽咽之聲。
“感謝您。”金石聲音顫抖,學着卡索的話說道,“偉大的恐懼之源。”
其實基地的物資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雖然修建之初囤積了許多。
但是在基地居住的人更多。
供大于求,半個月以後,就将面臨吃不上飯的困境。
餘赦的到來無疑解了燃眉之急。
金石從不信神佛,但在此刻,他卻願意去信仰。
面具下的餘赦有些感慨。
雖然早就知道金石和SVSDD不對盤,但他一直以為與利益相關。
沒想到金石是一個真正為基地普通人考慮的。
回到地下城後,他将所有的晶核都送到恐懼之源處。
恐懼之源迅速吸收了這些晶核。
溫潤如玉的表面,那些半滲出的透明珠體如同發酵後的面粉不斷膨脹,最後呈現出珠圓玉潤的完整形态。
研究所中原本的魔怪晶核,以及這兩日中他們帶來的,一共催生出二十顆恐懼之精。
餘赦發現,這些恐懼之精的體積比他之前喂給庭慕的大了許多。
“等這件事結束後,喂幾顆給它吧。”想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