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雨雪霏霏（三）

“我說，你幹嘛去了，怎麽才回來。”楊泯看着夏笙踩着鈴聲的尾巴進來，頗為不滿，還使勁去看夏笙後面有什麽人。他就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

夏笙的表情有些呆，目光渙散，根本就不像是在聽他說話的樣子。“你怎麽了。”楊泯不解。夏笙慢悠悠的把視線轉過來，呆呆的看着他，他的唇，表情很不解，他的視線裏只有楊泯飽滿的唇在開開合合。楊泯被夏笙的反應弄得臉都突然紅了，推了夏笙一把，“你怎麽了？”

夏笙搖搖頭，沒理他，拿出課本就開始時候聽課了。

楊泯抿着唇看着夏笙，發現他真的沒有說話的欲望，不甘心的拿出書。窗外掠過一只飛鳥，全身白色但是有漂亮的尾羽。夏笙看着他從這邊飛到那邊，轉眼就只剩下腦海裏的一片絢爛的光影。

他有些茫然，這些對話不像是他做的數學題一樣，會有個正确答案，也不是想化學一樣，必須是恒等式。他有些想不明白，他想不通，自己怎麽就突然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他想不明白，一個才相處過幾次的男生，怎麽又會對自己說喜歡。不對，應該不是才相處過幾次，他們，應該更久前就認識了。這些就像是拗口的古文，他就是一個門外漢，他只能憑着對裏面那些熟悉的字的理解來慢慢的參透其中的意思。但是，太複雜了，太多了，他完全失去了興趣，卻不得不一個個的解決。

他細細的想着，很多人說過的很多話，整個人就像是飄起來一樣，他站在高空中，看着那個茫然的自己，笑他的無知和怯懦。夏笙拿着書，一頁頁的翻着，其實什麽也看不進去。他模模糊糊的想着。這或許是出生以來，第一個必須由自己獨立完成的答案，沒有人告訴他如何邁步，沒有人提醒他哪裏就是萬劫不複，也沒人會陪着他。

不動聲色的看着夏岚，這一節是數學課，左手托着頭，右手熟練的轉着筆，皺着眉，一副和題目有深仇大恨的表情。他周圍的空氣，聲音好像就此靜止了一樣。夏笙用手扣着桌子，無意識的動着，他心裏一層層翻湧着的波濤也是這樣，一層層的被推上來，又一層層被溫柔的溺殺在海灘上。

嘿，只要看着他，就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夏笙還在走神，就被老師發現了，年輕的老師溫柔的要他把黑板上的題目做完。挂黑板還不至于，但是長時間的站在講臺上看題也讓人頭皮發麻，幸好的是，這題思路簡單，只是計算過程很複雜。速寫的時候手上也蹭上了白色的粉筆灰，溫柔的滲進了掌心的紋路。

剛下講臺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往他手心裏塞着紙條。夏笙面不改色的走下來。粉色的便利貼也擦上了蒼白的粉筆灰，倒是好看了不少。紙條上倒是沒有寫什麽，就是笑他怎麽這種題怎麽也不會做，一看就是學習委員的字跡。學習委員是個好人，但是性格卻讓人吃不消。嬌蠻有，無理取鬧有，如果是個女生，也會讓人覺得可愛，偏偏是個男生。

偏偏從不服輸，自從被夏笙壓在第二名永遠翻不了身之後，就喜歡用語言各種挑釁。夏笙心情好了就會理他，飛快的在紙條上回了一句話，遞給前面的徐蘭蘭，讓他傳過去。徐蘭蘭看到粉紅色的小紙條，立刻心頭直跳，結果看到上面的署名，立刻又鎮靜的把紙條傳過去。楊泯在旁邊不輕不重的啧了一聲。

夏笙右手撐着頭，看着前面，果真，紙條一傳到他手裏，就立馬臉漲得通紅，轉過身，氣呼呼的看着夏笙。夏笙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沒有理他殺人的目光，悠閑的翻開書，做起了筆記。

中午的時候，兩人在食堂裏吃着飯。夏笙下意識的想把碗裏的蘿蔔丢到夏岚的碗裏，但又馬上克制住了。倒是夏岚不在意的把他碗裏的菜夾過來，擡頭問他：“怎麽了？”夏笙搖搖頭。他不知道時間的功效是什麽，讓他可以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慢慢的喜歡上自己的哥哥，這聽上去就無比荒謬的事。同時，又讓他的哥哥無比自然的照顧她，遷就他。只要想到現在的自己喜歡哥哥這個事實，就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空曠的操場，一排排的塑膠觀衆席，正午的陽光還很烈,空氣都是燥熱的。兩人走在樹蔭下慢慢的散着步，操場幾乎沒有人，夏笙幾乎有把一切都說出口的欲望，他們分享着同一首歌，相同的聲音，透過兩根長長的耳機線傳到他們的耳朵裏，夏笙知道哥哥喜歡動漫，依稀可以辨認出，這是某個動漫的片尾曲，少女甜甜的聲音和這樣的夏天相得益彰。

“哥？”夏笙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想說出口。

“嗯？”夏岚眯着眼看他，過強的陽光下，他的頭發仍然是深深的黑色，夏笙看見他一根根清晰的睫毛，長長的，底部還暈着微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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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今天有人給我告白。”夏笙盡量用輕松的口吻說出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誰啊？”夏岚幹脆的轉過身，面對着夏笙，倒退的走着。他們從小幾乎沒有秘密，除了夏岚和戚冰在一起這件事除外。

“就是，就是上個學期那個話劇社的端木生。你認識的。”

夏岚低着頭慢慢的想着，突然不可思議的擡着頭看着夏笙：“端木生，他喜歡男的啊！”夏笙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什麽，他們雖然是內陸的城市，經濟在全國也算不上什麽，但是這裏的人思想很開放，各種元素相互碰撞。這也是夏笙為什麽那麽确定自己喜歡哥哥的原因，耳濡目染，他相信自己有着正确的判斷。

“他喜歡你，喜歡你什麽啊？你張臉麽，明明就和我一樣啊，我的性格比你讨喜多了好不好？”夏岚捧着夏笙的臉認真的看着。夏岚看着夏笙的臉慢慢染上薄紅，才正經起來，拖着夏笙走到了草坪那，兩人坐下來，一副要長談的樣子。夏岚揪着草坪的草，一副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樣子，就在夏笙以為那塊草皮要被他哥揪起來的時候，就聽到夏岚開口了：“弟，你什麽感覺。”

夏笙皺皺眉：“沒什麽感覺，就只是有點奇怪？”

“奇怪什麽？”

“奇怪他為什麽喜歡我。”

夏岚不厚道的笑了：“我會以為你奇怪，他為什麽喜歡男的。”

“哥覺得男的喜歡男的很奇怪？”說完這句話，夏笙就學他哥，也去揪短短的草莖。

“還好，有點不習慣，反正我又不喜歡男的，我是直男啊，只喜歡軟妹的。”聽到前半句話，夏笙才覺得心跳正常了些，可是後半句話卻讓他當頭淋了個透心涼，一陣陣的發寒。他聽見他哥開着玩笑：“你不是也喜歡他吧，這麽緊張，嗯？”

“沒有。”夏岚看着夏笙的臉有些發白，擔心是日光太曬了。拉起夏笙就往教室走，邊走邊說：“哥希望你還是不要和他一起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乖，他不适合你。”夏笙看了他哥一眼，點了點頭。他哥摸着他的額頭，關心的問：“寶寶，怎麽了，臉這麽白，要不我們去醫務室吧。”夏笙搖搖頭，把頭靠在他哥的頸窩處：“讓我靠一下，馬上就好。”他哥沒有說端木生喜歡他在別人眼裏是多麽獵奇的事。只是說，這個人不适合再和你做朋友，他還是習慣性的把夏笙放在需要呵護的位置，保護他，安撫他。

楊泯趴在桌子上，慢慢的琢磨着。他想不明白夏笙為什麽這麽問，也不像是在耍自己啊，難道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楊泯摸摸鼻子，懊惱的轉過頭，看着外面睡了起來，又嫌棄光太亮，拿了本書，立起來，靠在臉上就沒心沒肺的又睡過去了,睡得時候還不死心的想着，這小子是不是耍我啊，真的煩死了。

挂在牆壁上的書畫，那個早逝的先賢，半阖的雙眼，無悲無喜。講臺上的值日生還在偷偷的看着小說。外面的陽光薰薰然的，從樹縫間漏下來，漏在地上，漏在花間。空氣裏也全是這裏的夏天特有的迷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