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熊本之旅(七)
幾乎微不可聞的木屐聲響起,視線移過去,就見一黑色和服的長發男子走入大廳,兩位侍從跟在身旁。
男子神情肅穆,滿頭長黑發規矩地束着。他面容俊秀惹眼,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被薄薄的符咒纏住右眼,繃帶被額前劉海微微遮擋,若隐若現。
“的場是個美男子呢,”太宰治評價道,“只是看着是個很嚴肅的人,不太好接近。”
“不一定要接近,只需要用一點小手段,就能達成目的。”五條悟推了推墨鏡,自信一笑。
“五條君有什麽辦法?”太宰治作洗耳恭聽狀。
“沒有,暫時沒想過。”五條悟理直不直氣也壯。
“我倒覺得,可以從的場家主旁邊的人下手。”太宰治說。
五條悟看過去,就見的場靜司旁邊寸步不離跟着位中年女士。
女士穿着規整的紫灰色和服,頭發完全盤住,沒有一絲碎發散落。她面容像有些幹皺的橘子皮,時刻緊繃,嚴厲又肅穆,一看就是位狠人。
“治,你未免也太喪心病狂了。”五條悟佩服。
太宰治:“……”你一點都不禮貌。
不管對方怎麽想,太宰治向中年女士走過去,一番攀談後,又立馬回來。
“怎麽樣?”
太宰治指尖夾着名片,眼眸微眯,面帶促狹道:“當然是手到擒來。”
五條悟接過名片看,黑色低調的紙片上,印着燙金日文,寫着「的場靜司」四個大字,紙片右下角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沒想到的場的家主聯系方式,就被你這麽輕易要到了,”五條悟大為震撼,“我想正式給治頒布一個榮譽稱號——「師奶殺手」!”
“所以太宰先生,您是打算和的場先生正面交涉碎月的事情嗎?”夏目問。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們終于互相交換了姓名。
“治恐怕不會走尋常路吧。”五條悟猜測道。
太宰治搖頭,只是默默微笑。
的場靜司弓箭不離身,走到聚會場地正中心,說着招攬的場面話,直到聚會最熱烈的階段過去,絲毫沒有提及半分有關碎月的事。
夏目有些着急,“五條先生,這下怎麽辦,的場好像要走了。”
“不用慌張,他是故意的,”五條悟嘴角微挑,滿是興味盎然,“就像垂釣的人,沒有特意準備魚鈎,只等魚兒自己主動跳起來咬住魚餌。”
“某些方面來看,性格真是惡劣啊。”太宰治說道。
宴會期間,中途有幾個小妖不知道從哪得到了風聲,潛入的場家想劫走碎月,但都無一例外被的場家的式神捉住,慘遭封印。直到最後,也沒誰見到碎月的影子。
“喂喂,我們要繼續這樣等下去嗎?”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會場的美食已經被斑吃遍,它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貓咪,”太宰治微笑将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噤聲,“放心,就算是我們想等,的場家也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的場家的人就宣布聚會進入尾聲,準備清場趕人。
“趕走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人,留下的才是真正想争奪碎月的人。”太宰治興味盎然道。
談話間,的場等人消失在了衆人視線,只留下一些低等式神清場善後。
陰冷的地下室貼滿了符咒,封鎖緊閉着,只有牆壁點燃的明火,帶來寥寥一點溫暖。地下室的窗戶很小,只有一縷細微的月光滲透進來,照射在被囚禁的青年身上。
青年有一頭細長霜發,讓人懷疑他是否曾遭逢大變,致一夜華發。
他腳踏木屐,穿着一身全白和服,與霜發相得益彰,削弱了绮麗之感。從和服袖口中露出的手,在皎潔月光下,折射出霜雪般的色澤。只是這雙手被符咒封禁着,絲毫無法動彈。
他面容皎白,是不見日光的病态蒼白。眼角一顆紅色淚痣點綴,增添了一點紅潤氣色。狹長的丹鳳眼風流蘊藉,豔色橫生。
他像一把未這樣出鞘的妖刀,鋒利而妖冶;又像怪誕故事中,引誘人堕落的豔鬼。
不同于名取周一之前的草率假扮,只需一眼,便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碎月。
恍若神明,恍若妖物。
“嗡——”
地下室的房門被打開,的場靜司和中年女士前後走進來,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對方:“還不肯把東西交出來嗎?”
“我憑什麽要把妖力給你們。”碎月漫不經心回道。
“不是要你的妖力,而是要增強你妖力的寶物,”的場靜司搖頭,“不要偷換概念。”
“有什麽區別,不都是我的東西,冠冕堂皇的強盜。”碎月勾唇冷笑。
的場靜司按着他的肩,語氣平淡,“不交出來,可是會受很多苦的。”
旁邊的中年女人冷聲道:“家主,不如給他一點教訓。”
的場沒說話,只是看着碎月的臉,等着對方的回答。可惜無論怎麽等,得到的都是一個不字。
“逼供美人可不是紳士行為哦——”一道欠揍的聲音,在實驗室幽幽響起。
的場轉身,笑意淺淡:“終于來了嗎?”
“來湊湊熱鬧。”太宰治從黑色甬道走出來,光灑得不太均勻,影子被拉得很長,半明半暗,衆人尾随其後。
“這麽多人呢,看來這身妖力,卻是容易招人觊觎。”碎月低聲嗤笑。
他毫不忸怩地大笑,用低級的話術挑撥道:“你們都想争奪我的妖力嗎?這可真是傷腦筋,不如你們先自己打一架分出勝負,我再将妖力心甘情願贈與勝者,怎麽樣?”
的場不回答,而是看向太宰治:“閣下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一點不入流的小手段罷了,”太宰治散漫地掏出手機,點開裏面的跟蹤軟件。
的場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中年女人,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露出懊惱的神色。
“中了這種普通的招數,一點很不甘心吧,”五條悟竄出來,無情嘲笑道,“有點狼狽哦。”
“其實我也有意讓同僚參與進來,一致對外,共同商量怎麽讓這只妖怪交出寶物,”的場靜司還是那般語氣平淡,仿佛萬事不入眼,“那場宴會只是簡單的一場考驗罷了。”
但通過考驗的,顯然只有五太等人。
“雖然你這人說的話很不中聽,”五條悟面露嫌棄,但還是道,“不過我的第一任務也确實是尋回宿傩手指。”
聽到「手指」,碎月這才收斂起一直端着的洋洋灑灑的笑,眼中盡顯薄涼。
“你是知道內情的。”
“對,這次我來就是回收這個的。”五條悟點頭。
“我隐約知道了那根指頭不該歸屬我,”碎月突然揚頭,燦然一笑,“但很可惜,我還是不能把它給你。”
笑意瞬間收斂,碎月運轉妖力,長發翻飛,面無表情崩開了手上的符咒束縛。
“我就說怎麽這麽容易捉住你,原來是故意的”的場靜司若有所思。
“我其實不想和你對上的,”五條悟嘆氣,“畢竟我不傷害弱小。”
碎月笑容肆意,露出了兩側虎牙:“弱小?那你便來試一試,便知道我有多「弱小」了。”
他漫不經心走了兩步,厚重的木屐發出嗒嗒聲,場景便瞬間切換。
地下室消失,一望無際的暗紅包裹住衆人,空無一物,天空下着血雨,充斥着窒息的黏膩感。血雨順着碎月的刀滑落彙聚一點,最終滴答到地面,濺起微不足道的小花。
碎月笑道:“歡迎來到——我締造的血之領域。”
作者有話說:
趕上了,差點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