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使勁忽悠

謝征沉着臉披衣起身,剛拄拐出門,就見樊長玉一手提着油燈,一手抓着羽毛被撲騰得七零八落的海東青從閣樓上走了下來。

瞧見謝征,她還有點驚訝:“吵醒你了啊?”

挨了幾巴掌蔫頭耷腦的海東青一看見主人,立馬又可憐兮兮叫了起來,不過這次沒敢歇斯底裏了,叫聲弱得跟小雞仔似的,腦袋上的毛都翹了起來,再不複之前的油光水滑。

謝征沉默了一息開口:“這是……”

樊長玉晃了晃手上拎在手上的海東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好幾次都看到這只矛隼出現在附近,正好買了只老母雞回來,就試着弄了個陷阱抓,沒想到還真抓到了!”

一般的鷹隼只能叼走小雞仔,但是這只矛隼實在是大,張開翅膀近乎有一米長,力氣也大的驚人,在樓頂掙紮時,把房頂都弄出了個大洞,若不是樊長玉聽到動靜上去得及時,只怕它真能掙脫陷阱跑掉,後面挨了樊長玉幾巴掌,才老實了。

她道:“明早我拿去集市上,看能換幾兩銀子回來。”

海東青繼續用一雙豆豆眼可憐巴巴地瞅着自個兒主人。

謝征沒眼看這蠢鳥,冷着張臉昧着良心說:“市面上沒人買鷹隼這類活物,殺了吃肉質柴且酸,養一般人家也養不起,未經馴禽師馴過,野性難改,極易傷人。”

“這樣啊。”樊長玉頓時大失所望。

她撓了撓頭:“不過這只矛隼被捕獸夾夾傷了腿,翅膀撲騰時也在房椽上折傷了,放野外去只怕難熬過這個冬天。”

海東青适時發出虛弱又可憐的叫聲。

謝征:“……我略通馴禽之法,可以試着幫忙馴馴,馴好的鷹隼,能賣個百十兩往上。”

“诶?”樊長玉很是詫異,不過一聽說這只大隼被馴好了能賣個幾十兩甚至百兩銀子,又很高興,連帶明天還要補屋頂都覺得不算個什麽事了。

“那就先養在家裏!”

她當即找出一個雞籠子把海東青關了進去,又拿出傷藥和紗布。

海東青縮在籠子角落裏,被樊長玉拎起一只腳上藥纏紗布,一雙豆豆眼裏滿是驚恐,卻一動也不敢動。

謝征看着海東青的腳被裹成了個粽子,眼皮跳了兩下。

樊長玉做完這一切,蹲在籠子旁看着海東青,目光裏充滿了看着百十兩白銀的憐愛:“明早殺豬了,再給你點新鮮下水吃。”

豬肉得留着賣,下水可以随便霍霍。

今天殺的那頭豬,下水已經全做成鹵味了。

回房前,樊長玉想了想,又覺着堂屋裏太冷了,她和胞妹的房間裏有炕,就沒燃炭盆子,怕言正傷重體弱,才給他房裏點了炭盆子,正好可把隼放他房裏去。

那可是百十兩銀子,千萬不能被凍死了!

于是樊長玉腳下打了個轉,拎着雞籠子和海東青敲開了謝征房間的門。

也不管房中人是何臉色,把雞籠子往他房間的角落一放:“夜裏冷,別把這只矛隼凍壞了,就暫放你房中吧。”

謝征目光陰恻恻掃了海東青一眼:“……好。”

房門一關,海東青一雙豆豆眼對上主人那雙狹長陰沉的鳳眼,拖着被夾傷的腿,耷着掉了不少羽毛的翅膀瑟瑟發抖。

第二天一早,樊長玉果然殺了豬就拎了半葉切碎的豬肺來喂海東青。

今日外邊似乎格外冷,雪都快堆到了門檻處,房門一開,撲面而來的冷氣直叫人打哆嗦,透過房門往外看去,檐下的冰棱子都凝了一排。

樊長玉手被凍得通紅,她把裝豬肺的大碗放進籠子裏後,搓了搓手,才對坐在床頭的人道:“今天大寒,冷得厲害,你一會兒起身多穿點,我煮了毛血旺,吃了暖身子。”

謝征點頭表示知曉,不過他确實沒什麽厚衣可穿,不消片刻,樊長玉就找了一身她爹的厚襖拿過來。

謝征穿上身形都有了幾分臃腫,不過好在他身量足夠高,看上去倒是依舊俊朗。

而且這身冬衣當真禦寒,任冷風怎麽吹,身上都是暖和的。

不過和襖衣一起拿來的還有一條墨藍色的發帶,這發帶謝征是見過的,上次樊長玉還負氣系到了她自己頭上。

他皺了皺眉。

樊長玉也端了個大湯砵從廚房走出來時,見了他起身後已洗漱好,便道:“起了啊?正好坐下開飯。”

她手中的湯砵一眼瞧去湯面紅亮亮的,空氣裏都飄着股十分霸道的麻辣香味。

樊長玉發現他沒用自己拿去的那條發帶,倒也沒說什麽。

她是看他很愛幹淨,冬日裏沐浴不方便,但他三天兩頭又會自己用熱水擦身,發帶也經常洗,有時候遲遲不幹,他還會拿到火塘子旁烤,她才把買回來的那條發帶拿給他換着用。

她又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哪能說不給他就真不給他!

這一砵裝得太滿,剛起鍋又燙得厲害,樊長玉把湯砵放桌上後,忙用被燙到的手指捏了捏耳朵:“呼,好燙!”

小長寧湊過去:“寧娘給呼呼,呼呼就不燙了。”

樊長玉哭笑不得把手指遞給胞妹,長寧鼓起腮幫子吹了好幾口氣才作罷。

樊長玉一擡頭,就見謝征正神色怪異地看着自己,她抹了一把自己臉,發現臉上也沒炭黑,不由問:“我臉上有東西?”

對方收回目光,只說:“沒有。”

樊長玉狐疑瞅了他兩眼,把碗筷擺過去:“嘗嘗這血旺!本來要現燙現吃味道才是最好的,不過今天來不及了。”

湯面最上邊鋪着一層澆過熱油的花椒和幹辣椒,底下碼着切塊的豬血、昨晚鹵過的肥腸、豬肚和豬肺等下水,可惜家裏沒有發豆芽,最底下沒鋪上一層白胖脆嫩的豆芽。

樊長玉給胞妹碗裏撈了一塊豬血,小長寧辣得直吸氣,吃完一塊卻還眼巴巴地看着湯砵:“還要!”

樊長玉又給她撈了兩塊。

謝征還是第一次瞧見這大雜燴似一鍋羹湯,看這湯,似乎也不能喝,而且樊家沒有用公筷的習慣。

平日裏一些炒菜也就罷了,可以各夾一邊,這一鍋炖,幾乎就沒法下筷了。

他遲疑的時間裏,樊長玉姐妹倆幾乎已幹完了半碗飯,樊長玉看他只吃飯不吃菜,困惑道:“你不吃辣?”

“……也不是。”

他終究是抛下了那點用膳上的潔癖,皺着眉頭夾起了一塊煮成暗紅色的豬血。

入口第一感便是麻且辣,幾乎不用嚼,稍微用力一抿,血旺就在唇齒間化開了,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吃。

他陸陸續續又嘗了裏邊的鹵下水,先鹵再煮,鹵香跟麻辣完美結合起來,直叫人控制不住下筷的速度。

這頓飯吃完,謝征幾乎已不記得自己在吃食上有潔癖了。

也确如樊長玉所說,身上很快就被辣出了汗,竟半點不覺外邊的天氣嚴寒。

他問:“這是本地特有的菜肴?”

樊長玉說,“算是吧,鎮上溢香樓裏的名菜,那位女掌櫃會的菜式可多了!”

謝征只動了一瞬把這菜往軍中推廣的心思便放棄了,軍中飯菜只管飽,做不到這般精細,再者番椒花椒這些調味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樊長玉收拾完碗筷,又把他房裏的海東青拎到了火塘子旁,出門前不忘叮囑他:“廚房裏還有半葉豬肺,你晚些時候再切碎了喂給那只矛隼。”

她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地道:“若是得閑,也試着馴馴?”

謝征懶洋洋掃過去的目光卻有如淩遲:“……好。”

海東青在籠子裏顫巍巍縮起了脖子,像一只巨型鹌鹑。

樊長玉便放心推着板車去了鋪子裏,今日雪大,這個時間點了,街上來往的行人都還沒幾個。

到了肉鋪那條街,也是冷冷清清的。

樊長玉打開鋪子門,又清理了檐下的積雪,這才發現她用磚頭壘在外邊的竈臺叫人給砸了。

她當場給氣樂了,她這鋪子裏才賣了幾天鹵肉生意?這麽快就惹人眼紅到要砸她東西了?

經歷了樊大和賭坊的事,她在外邊一向以兇悍潑辣出名,兇名有時候也有不少好處。

樊長玉當即把掃帚一扔,叉腰罵道:“那個鼈孫犢子砸了你姑奶奶的東西?有事不敢當面說只敢背地裏幹這些勾當,祖上是當王八的不成?”

她自幼習武,氣沉丹田開罵,嗓門能貫穿整條街。

相鄰幾個鋪子的屠戶都沒吱聲,只有郭屠戶被她目光掃到,立馬嚷上了:“你看我做什麽?又不是我給你砸的!”

樊長玉還真沒懷疑他,因為郭屠戶臉上除了幸災樂禍,半點沒有做賊心虛的樣子。

一旁的屠戶娘子似想起了什麽,突然道:“壞了,長玉,你家這鋪子先前關了一個月,是不是沒交保護費?”

樊長玉還是頭一回聽說保護費這東西,疑惑道:“那是什麽?”

屠戶娘子嘆了口氣:“咱開門做生意,除了要按月給官府稅錢,還得拿點錢孝敬管着這條街的混混頭子。定是這些日子你鋪子裏生意大好,叫那些人聽到了風聲,要我說啊,他們一會兒八成還得過來。”

樊長玉心中有了譜,那些人昨晚砸了她門口的竈給她下馬威,今天肯定還會來找她收保護費的。

她向屠戶娘子道了謝,先把帶來的鮮肉和鹵肉擺案板上了,再往門後放了條長棍,一邊賣肉一邊等那些混混找過來。

辰時三刻,一群街痞才一路橫沖直撞往肉市這邊走來,氣焰很是嚣張,沿途的人看到他們紛紛避讓。

樊長玉在店裏聽到動靜往外一瞧,

喲,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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