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水出芙蓉
我只靜靜地坐在那裏,不知等了多久,浴桶裏的水準備好,我任由梅心給我寬衣解帶,服侍我沐浴。我看見如蘭親手撒下蘭花瓣,滿室芬芳。做完這些事,她才淡淡的一笑,“蘭兒,你畢竟身子剛好,體力沒恢複,如果累了,別逞強。”
“再不洗身子都發黴了,睡了那麽久,身體還真不自在呢!姐姐,你陪我聊天好不好,蘭兒腦袋不靈光,忘記好多事。”我嫣然一笑,故意在姐姐面前撒嬌。
“如果可以,姐姐真不希望你嫁給燕王。他是皇子,有太多的責任,而你是權相之女,這場婚姻注定不純粹。蘭兒,官宦人家的女兒常常身不由己,不比尋常人家,凡事總要想開點兒。你實話告訴姐姐,那天你是不小心落入湖中?還是有人推你一把?亦或是……你自己想不開投湖?”姐姐問到最後竟有些哽咽,泣不成聲。
“姐姐,我腦海裏一點印象都沒有,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我真不知道。”我有些迷惑地搖頭,表示我真不知道,姐姐輕輕嘆息,精美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姐姐告訴我,這裏是金陵王朝的京城——金陵,以國號為京城的地名,還真罕見。據說當年太祖登基前,曾夢見一個白發胡須的老者,乘坐金龍,盤旋在金陵上空。先祖大喜,那時國號未定,天下根基未穩固,遂上前垂詢老者,老者搖頭,笑道天機不可洩露。忽然天空金光閃閃,老者伸出食指,在空中劃下‘金陵’二字,先祖不明所以,老者說,這是他賜給先祖的兩個字,言畢老者消失不見。第二天早朝,先祖敘述奇夢,衆臣紛紛跪下,三呼萬歲。後來有人提議以‘金陵’為國號,亦或做京都的地名,此事正中先祖下懷,天下大定。後來這件事廣為流傳,金陵開國近百年,幾乎沒有內亂,後人都贊先祖功德。父親江維然,奉公守法,為官清廉,曾輔助過當今皇上登基,深得聖心。當今聖上有七子,燕王孟睿澤是七皇子,今年剛好二十一歲,他有個同胞妹妹紫玉公主,他們都是芙曦皇後所生,他是皇上和皇後最寵愛的幼子。孟睿澤幼年時,就在衆皇子中脫穎而出,文韬武略,驚才風逸,可謂是文武雙全。最難得的是他溫潤如玉,舉止優雅,不知迷惑多少名媛閨秀,擄去多少少女的芳心!
姐姐長我六歲,由于母親身體偏弱,父親常年效命于朝廷,自然顧不上家。姐姐未出閣前,經常幫母親打理府裏的大小事務,管教年幼的我。自從姐姐及笄後,就有媒人陸續上門提親,都被父親以姐姐還小為由回絕。可後來是姐姐舍不得我,非要多照顧我兩年,父母拗不過她,只好随她去。直到姐姐十九歲那年,才被父親逼上花轎,嫁給當時還是正五品的定遠将軍——慕容羽清。婚後兩人關系和諧,琴瑟調和,姐夫愛慕姐姐的才華,姐姐仰慕姐夫的英雄氣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婚後三年,姐姐的肚子不見動靜,這可急得她的公婆,沒少念叨姐夫,好在沒有為難過姐姐。自姐姐懷孕以後,姐夫看護的緊,十幾天前姐姐才回娘家,幫爹娘打理我的大婚事宜。
姐姐像是要喚醒我的記憶般,柔柔的聲音像母親的呢喃,講訴着這裏的一切。我看見姐姐慈祥的臉,望向我的慈愛眼神,我讀懂了她是愛着米蘭的,從小就‘姐代母職’,真是‘長姐如母’啊!
姐姐吩咐秀珠打過兩次熱水,我盡情享受蘭花的清香,芬芳撲鼻。沐浴完畢,姐姐就督促梅心為我更衣,她在我身邊坐着,偶爾拉着我的手,像是怕我會消失一樣。
這時梅心過來,手上多了幾件抹胸和肚兜,還有幾件五彩繡紗裙,姐姐以眼神示意我選,那件粉紅色抹胸,‘百蝶戲花’的圖案,繡得栩栩如生,我微笑着說:“就是它。”姐姐看了我一眼,把梅心手裏的那件淡紫粉霞纏枝紋繡花裙拿過來,我和姐姐相視一笑。
我靜靜地坐下,由着梅心等人擺布,她們服侍我更衣、梳妝,姐姐偶爾提點意見。梳完妝後,姐姐笑着把我拉到梳妝臺前,古銅鏡裏映出絕美如畫淡妝的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雲青絲一半挽成籠煙芙蓉髻,鬓邊斜插着一支四蝶紛飛金步搖。雲煙籠翠紗長裙曳地,內襯着粉紅色抹胸,隐約顯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姐姐看看我,又搖搖頭,姐姐用金箔片剪成蓮花形狀,貼在我眉心間,掩去那抹朱砂。渾然天成的裝扮,粉紫搭配得恰到好處,搖曳生姿的裙裾,仿若不染凡塵的蓮花仙子。她轉身吩咐梅心幾句,不消片刻,梅心回來,姐姐拿起那條淡粉色的腰帶,在我腰間打個大的蝴蝶結,她把淡藍色素紗披帛搭在我臂間,又把那件天山天蠶絲錦繡披風拿過來,“外面有風,還是搭件披風穩妥些。蘭兒,我看你精神還不錯,爹爹剛才遣人來說,為你準備了家宴,算是慶賀你劫後重生,我們過去看看,可好?”說話間姐姐幫我把披風系好,拉着我的手,帶我出了‘蘭心苑’。
穿過庭院,繞過曲折的游廊,來不及欣賞風景,就來到一個雅致的院落,‘憶蘭堂’盡收眼底。屋裏時而傳來爽朗的談笑聲,姐姐輕車熟路地,把我引到裏面的書房。只見爹爹端着紫砂镂空雕花杯喝茶,慕容羽清見我和姐姐進來,連忙起身相迎,安撫姐姐坐下。慕容羽清上下打量我一番,那眼光就如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好一會,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蘭兒出落得越發标致,我終于有了‘江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不枉你姐姐疼你一場。”
“慕容哥哥,你不要用那種看孩子的眼光看我,如果你實在想看,就看姐姐肚子裏的那個。”我手指向姐姐,兩個月的身孕,小腹還未凸起,有些不滿的反駁道。
“這可和我沒關系,你們不用白白拖上我。”姐姐涼涼地扔過來一句,不冷不熱的,竟有些看好戲的嫌疑。
“蘭兒,你姐姐從小可是‘姐代母職’,如果說‘長姐如母’,那你說是不是‘姐夫如父’呀?”慕容羽清聲色俱佳的表演,最後還拍拍我的頭,像極了哄小女孩的動作。
“姐姐,慕容哥哥想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你到底管不管?”我靈機一動,轉向姐姐求助,哀怨地撒嬌。而剛才還笑盈盈的姐姐先是一愣,轉而神情頗為無奈;直到此刻,父親終于把眼光移向我,似乎靜候我的下文。
“蘭兒,這話你可別亂說,你姐姐如果當真的話,就會殺了我,你姐夫我還想看着孩子出世呢!”慕容羽清生怕姐姐誤會,趕緊澄清。
“慕容哥哥,你說金陵有那麽多跟姐姐同齡的女子,出于禮貌,我是不是該叫她們一聲‘姐姐’?”我笑問慕容羽清,他疑惑的挑挑眉,似在詢問我,然後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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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慕容哥哥,你要不要把她們都娶過來?她們為了嫁給慕容哥哥,一定會盡力照顧好她們的妹妹,還有……我”我繼續誘哄慕容羽清,淡淡笑着。
“美人就是美人,貌似沒有道理的話,在蘭兒那,都會變成真理,勝似金科玉律。”略顯磁性的嗓音适時加入,好熟悉的聲音,我望向聲音的來源,後知後覺的發現,是燕王孟睿澤。“慕容哥哥,你還別不服氣,”孟睿澤故意略帶嘲諷地學我口氣,還不忘用眼睛把我看個遍,我只皺皺眉,沒理會。
“嗯,不錯,精力充沛。蘭兒,本來我和你姐姐還擔心你的身體,複原過程緩慢,如果休養個一年半載,會把你姐姐極壞的,影響她安胎。看來我的擔心還真多餘,不過,看你這麽快就活蹦亂跳,我還真為你高興。”慕容羽清寵溺的捏捏我的俏鼻,“如蘭,這下你可以放心了,這丫頭精神好得很。”我看見姐姐欣慰的笑着,我才明白慕容羽清的真正用意,他是想試圖趨走家裏的陰霾吧!我吐吐舌頭,故意向他做個鬼臉,表示我的極度不滿。
“王爺,可否移駕‘幽蘭廳’,家宴設在那裏。”正說話間,父親見來人通報可以開席,客氣的詢問孟睿澤,見他點點頭,才轉向我,“蘭兒,你和如蘭也過去,這是你劫後重生的家宴,你娘很重視。羽清,好好招待王爺,別冷落了他,失了我們的禮數。”
“爹,剛才你們那麽熱鬧,是在做什麽?說來聽聽,”我忽然想起,我和姐姐還沒進來時的談笑聲,好奇地問父親。
只見爹爹拉過我,有些壞壞的問,“蘭兒,你确定你想現在知道?女孩子家,含蓄一點,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
“我忽然又不想聽了,爹,女兒餓了。”我看見剛才,還饒有興趣看好戲的孟睿澤,明顯有些失望,不過很快恢複常态。
我似乎忘記,現在借用軀體的主人已有婚約,我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讓孟睿澤退婚的辦法,不明不白的就到這裏,不能把心也搭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一路沉默無言,思索着逃婚計劃;父親一路牽着我的手,像是呵護着失而複得的寶貝。‘各懷心思’大概就是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