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宮門深似海
我坐在轎子裏,難免有些驚慌。畢竟沒坐過這種交通工具,害怕轎夫擡不穩,磕到或碰到就太不劃算不過,我的擔心顯然多餘,轎子擡得很平穩。轎簾遮着,裏面光線有些暗,轎子晃晃悠悠,坐在裏面很舒服,忽然困意向我襲來,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睡意朦胧間,聽見有人叫我。我有些不滿,無意識的呢喃,“好吵,是誰這麽大膽,敢打擾本姑娘的清夢,連個覺都睡不好。”
孟睿澤捏捏我的粉頰,寵溺道,“蘭兒,你不起來也可以,本王可以抱你去我的星辰宮裏睡。反正那裏沒人敢打攪你,你想睡多久都沒人管,不過母後那裏就要耽擱下來。如此一來,你今天就要住在宮裏,等明天才能見到母後。反正本王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在宮裏陪你也很好,美人……”
沒等他說完,我倏然睜開眼,瞌睡蟲全跑光了。孟睿澤看見我醒過來,無奈的笑道:“真服了你,這點子時間也能睡着。先跟我去星辰宮,你在那裏等我,晚點我帶你去見母後。”
我下轎後,沒找到父親和慕容羽清,就問孟睿澤,“父親和慕容哥哥在哪裏?”
孟睿澤拉着我,邊走邊問:“明明是姐夫,為什麽非叫他慕容哥哥?”
我跟上他的步伐,淡然笑道:“可能覺得叫慕容哥哥順口,我只有一個姐姐,年齡上有些差距。但卻從沒有哥哥,心裏自然希望有個哥哥,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個奢望。”
孟睿澤好笑地看看我,嘆了口氣,才說道:“快別想這些傷神的事情。自封王以後,父皇就賜給我燕王府居住,偶爾會留在宮中小住,所以星辰宮還保留着原來的樣子。”孟睿澤看見我眼裏,來不及掩藏的明顯失落,有些不忍,趕緊轉移話題。
我置身在這座古典的建築群,望着黃瓦紅牆,殿宇樓臺就掩映在叢林翠竹間,若隐若現,如海市蜃樓般美麗。走在青磚鋪就的路面上,我聽見遠處時而傳來宮女的說話聲,打破早上了的清靜,恍入人間仙境。穿過美麗的廊橋,繞過曲折的回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時辰,就見一座精美的建築呈現在眼前。
早有宮女在門外等候,孟睿澤淡淡吩咐衆人起身,徑自帶我走進這座宮殿的正門。來不及多想,就一層一層揭開星辰宮神秘的面紗,露出它的真面目。我們來到星辰宮的偏殿,孟睿澤叫來宮女秀琴,吩咐她好生服侍我。然後才轉向我,鄭重其事的囑咐:“蘭兒,你如果還想睡,就在偏殿裏歇息。如果想賞景,星辰宮裏你随便逛。但有一樣,就是在本王回來之前,不許出星辰宮的大門,你最好別為難這些宮女。想要什麽,盡管吩咐秀琴,她會滿足你。”
我如墜五裏雲霧般,感到迷惑不解:“我為什麽只能在你的星辰宮裏?”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難道皇宮裏真那麽危險,我有些不敢想下去。
孟睿澤似乎看出我的心思,雲淡風輕的說:“星辰宮裏都是本王的親信,只有你在這裏,才最安全,本王也最放心。”
我淡然一笑,心想還不算遭糕,畢竟金陵現在是盛世。想到這裏,就點點頭,有些疑惑地問孟睿澤,“你今天不早朝嗎?都什麽時辰,你也不着急。”
孟睿澤輕輕的搖頭,苦笑着說:“既然是晚了,晚去多長時間結果都一樣,所以不着急。”
我有些不認同的皺皺眉,笑着說:“這樣也算,還真有你的,你快去前朝看看,沒事再回來,早去早回。給皇後娘娘請安,不能太晚,再說我想早點回家,府裏只剩下娘和姐姐,我還真不放心。”
我看見孟睿澤俊美的臉微沉,有些生氣地說:“今天晚上,宮裏臨時舉辦家宴,想來母後定然不會太早放你回府。既然到了宮裏,你就別再想相府的事,暫時放一下,不好嗎?”他略顯無奈的語氣,讓我有些動容,只見他叫過秀琴,冷冷吩咐:“秀琴,等下陪二小姐逛逛星辰宮,讓她好好散心。今天,沒本王的命令,你就守在星辰宮裏,好生伺候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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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琴點頭答應,孟睿澤才不放心的離開。
我知道他最後那一句話,是特意說給我聽的,讓我別難為秀琴,免得她為此受責罰。
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監視過,我裏難免有些不快。但轉念一想,何苦和自己過不去,就在星辰宮裏觀賞景致,偶爾和秀琴聊上幾句。我看見秀琴似乎松了一口氣,不禁搖頭苦笑。她效忠自己的主子,執行主子下達的任何命令,我雖然覺得她是愚忠,卻也無可厚非。
星辰宮裏花鳥蟲魚,樣樣俱全,走走停停看個遍,卻是消磨時間最有效的方法。可再美的景致,也有看盡的時候,不出半個時辰,我把星辰宮觀遍賞完。心裏忽然湧起萬般感慨,真是‘宮門深似海’,僅僅是一座宮苑就已精致至此。可想而知,這皇宮是何等精美絕倫,空前絕世呀!皇宮是多是非的地方,到了這種人吃人的地方,活着的人哪個不是沾滿血腥,面目猙獰。
我想到這裏,賞景的興致頃刻間消失不見。想起從前心緒紛煩時,時常靜下心來作畫,很快就會心情舒暢,還能修心養性。吩咐秀琴去取文房四寶,以及繪畫工具,自己坐在望星軒裏休息。不消片刻,一張紫檀雕花畫桌,擺放在我面前,還有筆墨紙硯,以及筆架、筆洗、鎮紙等都已俱全。
收斂心神,凝神靜思,腦海飛快構思,很快有了主意。秀琴早已研好磨,我拿起畫桌上那只上好的狼毫小筆,輕輕蘸磨,然後落筆勾勒,筆在心裏,心在筆端,水墨丹青的輪廓展現在眼前。想起‘蘭心苑’的竹林和各種蘭花,心動莫名。畫筆起落間,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丹青就大功告成,勾勒、描繪、染色,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曾有半絲遲疑。
優雅的放下畫筆,我淡然一笑,得意地欣賞這幅水墨丹青畫。疏密有致的竹林秀勁絕倫,迎風而立;淡雅的墨蘭生長在雜石叢間,更顯得堅韌,頑強。竹林外邊孤峰突起,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隐約延伸到竹林裏,引人遐思,顯得極古樸自然。僅用黑、白、灰三色,再以丹青色彩為輔,就把所有的景物表現的栩栩如生,妙趣橫生。
繪畫本是我的強項,從小就學習國畫,繪畫功底非常好,而且學習服裝專業時,兼修服裝設計,把西方文化融入到水墨畫裏,就能達到爐火純青的效果。我滿意的欣賞自己的作品,竹林和蘭花相結合,搭配上古樸的石峰,若隐若現的小路,既美觀,又大氣。
可當我的目光落在石峰上時,笑容倏然僵住,怎麽會這樣?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着,再次望向那幅畫時,才确定自己沒看錯。
石峰旁邊站着一個憂郁的男孩,潇灑飄逸的古典裝扮,身穿一襲白衣迎風而立在那裏,孤寂的身影,惹人心疼,程義明就這樣躍入畫裏。打得我措手不及,我只感覺到呼吸困難,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剛才作畫時随性發揮,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這幅畫上,也沒發覺自己是在畫他。就連染色,也不曾注意到,難道是我刻意忽略,我确定自己從沒這樣粗心過。我有些苦澀的笑了,程義明給我當了三年免費模特,我畫了三年他,每次畫的都是現代風格的他。從沒想到古典裝扮的他,竟能如此帥氣,也如此讓人心疼。
“姐姐,終于看到你把它畫好,看你作畫的樣子,很是娴熟,頗懂技巧,比平常人畫得要快些。”一抹淡黃身影走過來,只見她着一件鵝黃色雲緞淑女裙,如雲青絲绾成百合髻,随意簪着一枝小巧的梅花金簪,十三、四歲的年齡,看起來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也不知為什麽,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有說不出的喜歡,客氣的對她說道:“你一直在看我作畫,我都沒發現,失禮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只見她莞爾一笑,客氣的說:“快別這樣說,是我打擾姐姐作畫,姐姐沒怪我,就已心存感激。”
我淡然一笑,問她:“看姑娘的打扮,不像是宮女,那你是……?”
她調皮的看了看我,反問我:“姐姐,你真想知道?”
她見我點點頭,有些得意的說:“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我是你小姑。”
我撲哧笑了,哪有這樣認親的人,她可真單純,略帶疑惑問她:“姑姑,可我不記得有你這樣小的姑姑?”
她倏然大笑起來,直到她笑夠本才說:“我是你夫君的妹妹,這下你總該懂了吧!”
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呢喃着:“可本姑娘并未出閣,哪有什麽……夫君?”說到這裏,我忽然停住,忽然腦中靈光乍現,想起姐姐曾提起過,孟睿澤是芙曦皇後所生,有個同胞妹妹紫玉公主,難道她是紫玉公主?想到這裏,有些不确定的問她:“莫非,姑娘是紫玉公主?”
沒想到她還真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我為之氣結,但氣歸氣,自知禮數不可廢。我正要起身行禮,她似乎看出來,連忙出聲制止,我也不堅持。
紫玉公主說她遣開秀琴,就是怕我知道她的身份後,會因此會疏離她。我這才發現,她身邊的宮女,也在望星亭外侯着,不知何時被遣走。
我頗為無奈的搖着頭,忍不住小小聲抱怨,“這樣也算,可我不認為你是我小姑。”
紫玉公主望向我時,甜美笑着,可我感覺不到溫暖,只覺得背脊發涼。她就這樣看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心思,好半晌才聽她說:“很快就會是的,我不認為,能被我皇兄看上的人,會逃出他的魔掌。”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暗自思索怎樣能轉移紫玉公主的注意力,卻沒想到她拿起畫桌上我畫的那幅水墨丹青圖,淡掃一眼,在紫檀雕花椅上坐下。我心下暗道不好,心思百轉千回,搶是行不通的,那樣只會引起紫玉公主的猜疑,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
我不禁有些惱自己,好好地畫什麽程義明,我倒不要緊,反正死過一次,我也不害怕。可想到相府和現在的家人,就有些擔心,灑脫不起來,畢竟他們待我不錯,是無辜的。想到這裏,腦海飛快轉動,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出合理的說辭,以免被誤會,牽連到無辜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