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姜檀

福安睥睨着沈若華,她的身份,與自己相比是雲泥之別,放在任何的場景裏都是不屑一顧。

可近距離看着她極美的容顏,福安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一種女人看見天敵時的警覺。

事實上,沈若華給她帶來了極大的不安,莫名地,毫無緣由。

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不可能入相府。但這一張令人嫉妒的臉孔,勾起了福安想要毀滅的瘋狂念頭。

沈若華垂目望着地上瓷片,視線移到跪伏在地上的宮婢,她臉色煞白,瑟瑟發抖。

她微微擡頭,一眼看見福安眼底的敵意,又看向她身後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諸位夫人、貴女,神色如常的看戲,顯然是對眼下這種場景習以為常。

晉陽對上沈若華的目光,低頭撚起一枚棋子繼續與人對弈。

沈若華默然地看着她良久,轉頭對福安道:“殿下,相爺剛剛委托我給郡主帶句話,等我回複相爺之後再……”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不可聞,她的眼底帶着愧疚,又深藏着遭受無妄之災的委屈。

‘啪嗒’一聲,晉陽手裏的棋子掉在棋盤上,她愕然擡頭,正對上福安跳動暗火的眸子,心頭一顫。

“什麽話?”

“相爺說郡主送的仲秋禮很用心,挺合他的心意,明日邀約郡主去望仙樓。”沈若華一五一十的交代,許久沒有聽到動靜,無措的喊了福安一聲:“殿下……”

福安一直盯着晉陽,見她變了臉色,緊緊地攥着帕子。

她冷笑着,緩緩問道:“相爺為何找你?”

沈若華一臉尴尬,苦笑道:“殿下應該知道仲秋節一事,相爺陰差陽錯化解我的危機,今兒個恰好遇見,我便向他道謝,他順便讓我傳話。”眼角瞟了晉陽一眼:“殿下最是了解相爺,你如果是他,也會如此考量。”

最後一句話,極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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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在一瞬間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君瑕什麽樣的人?

護短!

沈若華對君瑕是無關緊要的人,她的名聲與他何關?但是晉陽就不一樣了,他是設宴答謝,自然不能傳出對她不好的流言,沾上污點。

想起沈若華對晉陽的愧疚,又聯想在長廊裏晉陽反常的提起一個庶妻,她心中冷笑一聲,晉陽與她一樣心性高傲,瞧不上小妾生養的,就連旁人提起半個字都嫌晦氣,更別提主動提起。她從未想過,晉陽會對君瑕懷有那樣的心思。而現在看來,君瑕待她也有不同。

而晉陽利用她除掉沈若華,将她當作傻子哄騙,嫉妒與怨恨交織,目光扭曲了一瞬。

福安的視線一遍遍在晉陽臉上掃過,晉陽只覺得後背滲出冷汗,就連心口都怦怦跳得厲害,就像深埋的秘密突然被挖出來,驚惶,卻無處可逃。

下意識的,晉陽辯解:“柔兒妹妹,她在撒謊……”

“你可有以自己的名義送相爺節禮?”

“我……”晉陽在福安的逼視下發不出聲,她有沒有往相府送禮,只須一查便明白了。

福安見她臉色變幻不定,已經腦補完整件事情的始末,怒火在胸腔翻江倒海,她又不能拿晉陽如何,只得拿沈若華發作。

“你以為擡出相爺,本宮就能饒了你?若是如此,本宮還有何威信可言?”福安冰涼的目光掃過晉陽,後者低垂着頭,不敢吭聲。

沈若華看到兩人的穿着,就知道長廊下是福安和晉陽,而那個宮婢分明是故意沖撞上來,刻意刁難她,猜想她就是癡戀君瑕的福安公主。她原想着禍水東引,哪知福安這般難纏?

她的手垂下來,細末如塵的粉末拂落。忽而,人群裏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殿下。”

沈若華看向角落裏的女子,她坐姿十分優美端莊,雙手交疊在腿上,亭外的海棠映着她瓷白的面容,清麗而柔美。

她臉上并無多少表情,平靜無波:“她在蜀地是出了名的煞星,克死父兄,又克身邊親近之人,尤其是仇人,招惹過她的多是不得善了。說親的年紀無人問津,為了她的婚事,沈家才遷至上京。”

這是蜀地的傳言。

衆人看着她木着臉道出事關沈若華的隐情,一雙眸子死水般幽沉沉地了無生氣,亭子裏涼風習習,止不住心裏發怵。

福安卻不肯怯場,就見她徐徐起身,幽幽地說道:“晉陽郡主該深有體會。”

晉陽看着衆人齊刷刷望過來,臉色發白,容煜被沈若華害得摔了一跤将子孫根摔沒了,又不磕着碰着,如今姜檀這麽一說,這事兒當真有幾分邪門。

福安臉色鐵青,拉不下臉來饒了沈若華,繼續懲罰她又真怕有什麽不測。

姜檀絲毫不知她的話掀起波瀾:“國公夫人來了。”

福安順着她的臺階下了,厭憎道:“腌臜東西,罰你髒了本宮的手,滾罷!”

一天被兩個人說滾,沈若華眼底閃過戾氣,低垂着頭退了出去。

“啊——”

一聲驚叫,亭子裏瞬間亂了。

沈若華站在陽光下,融融日光灑在身上有幾許的暖意,只一雙鳳目透着凍骨的冷。遙遙望着跪在瓷片上,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福安,嘴角勾着冰冷的弧度。

最後看了一眼滿桌的瓜果點心,惋惜道:“庭月,我想吃叫花雞。”

庭月扶着僵得和雕塑似的微雲,又看着亂作一團的涼亭,注視着沈若華的目光有些異樣。

“奴婢吩咐寒飛去買。”

沈若華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我們自己做吧。”

福安公主在國公府出事,想來是無心待客了。她望着依舊坐在一隅的姜檀,皺了皺眉,她在姜檀身上看不見生機,仿佛什麽都引不起她的興趣,這樣的人卻偏偏為她說話了。

——

沈若華是行動派,回到府裏便帶着庭月、碧桃去碧濤苑後面的小池塘,那裏栽種着一片荷花。

如今荷葉漸漸枯黃,摘了幾片荷葉,她又突發奇想,想吃藕餅,池塘的水并不深,沈若華帶着二人下去挖藕。

她樂不思蜀,挖了一籮筐:“真是可惜了,這一片荷花蓮蓬都爛在裏頭了,沒人摘嗎?”

庭月道:“這裏無人來,奴婢只見姑爺時常來這邊。”

沈若華點了點頭,這邊景致是還不錯。

吩咐寒飛送了些去沈府,而後又給容韶分了點。

飯菜擺上桌,容韶正好過來,沈若華聞着香味,什麽火氣都消了。看着他也有幾分和顏悅色,讓庭月給添一副碗筷。

容韶看了一眼切好擺盤的叫花雞,在她身邊坐下。

沈若華夾着藕餅放在嘴裏,味道比想的還要好:“這藕新鮮,比上回買的好吃。”說着,她夾了一塊放在容韶的碗裏。

容韶看了一眼她的筷子,沉默一會,夾着藕餅放嘴裏嘗一口。随口一問:“你買一筐藕做什麽?”

沈若華瞟他一眼:“這東西還要買嗎?府裏有荷塘,自家種的比買的要新鮮爽脆。”

容韶夾着藕餅的手僵在半空,半晌,他放下筷子,擡眼看向她:“沈若華。”

這幾個字從他薄唇吐出,語調平靜無波,不喜不怒,卻透着冰涼的寒意。

“你這藕從哪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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