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目睹
貝迩回到寝室,拿了新的洗護用品。
玫瑰味的,好看的瓶身內盛着格外馥郁的液體,每一泵裏都有豐富的玫瑰花瓣。
她平常都用的是最平價的洗護用品,沒啥生活品質的追求,不過昨天在超市看到這個牌子的沐浴露,玫瑰的瓶身樣式和香氣讓她心頭微微一動,咬咬牙買了一套。
是很好聞的玫瑰香,不似劣質香精熏得人頭暈眼花,玫瑰花味淡淡的,恰到好處。
從浴室出來,滿室芬芳。
她看了眼陽臺花瓶裏插着的玫瑰花,已經枯萎了,花瓣開始泛黃。
貝迩有些失望。
可她連阻止自己命運的能力都沒有,又怎能阻止一朵花的自然循環。
工作了一天,微信上堆滿了未讀的消息。
她先回複了教授的關心,表示自己的工作進展很順利。教授叮囑她不僅要工作,也要在這個項目裏好好學習,這可是別人可望不可求的機會。
貝迩不敢打馬虎眼,孫教授是她的恩師,對她一向親如父輩,于是認認真真地回複了好又附上了自己最近的工作心得。
其餘的是朋友間的閑談,她嬉笑着和朋友開了幾句玩笑。
正準備退出微信時,手指下滑。
是備注為“姐姐”的人發的消息。
貝迩看着那幾行文字,面色一冷。
“我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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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花了。”
“給我轉2000。”
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一股理所當然。
貝迩面色一冷,剛洗完澡準備開啓美好夜生活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她沒有回複微信,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那頭過了好久才接,妩媚嬌氣的聲音傳來:“好妹妹,我辭職了,你再不給我轉錢,我就要餓死了。”
貝迩深呼吸了兩口,努力壓制住直沖腦門的憤怒和委屈。
“為什麽辭職,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找個工作跑了多少個地方。”
“我不奢求你能照顧我,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糟蹋我,我不欠你的。”
那頭沉默了一陣。
“酒店經理騷擾我,他摸我屁股。”
貝迩一愣。
“我不是故意要辭職的,但那個老色狼都五十多了,又老又醜。惡心死了。”那頭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似是怕貝迩再發火。
貝迩壓下怒意,幹巴巴地說:“好了,我知道了,我等會兒給你轉賬,不過你要跟我保證這個月內找到工作。”
那人就是有這個本事,一秒鐘堵得她啞口無言。
“知道啦,我的好妹妹。”
貝迩給對方轉了5000塊錢,心情全無,不再看手機。
這個“姐姐”正是李思蔓。
她的雙胞胎姐姐,本名貝沅。
她們五歲那年,父親在工地做活失足摔死,母親拿了賠償款一走了之,留下兩個孩子無人管,沒有親近的親戚,沒有存款,兩個孩子連飯都不吃不上,貝沅用帶子把自己和貝迩捆在一起,挨家挨戶地要飯吃,勉強活了一個月。
時間一長,周圍的住戶難免有意見,誰家都不富裕,根本養不起兩個小孩。
社區出面,把兩個孩子送進了社區福利院,就在原小區旁邊。
福利院裏,貝沅被收養,改名為李思蔓。
李思蔓周末的時候會經常會去看她,給她帶牛奶和好多好吃的,那時候姐妹倆的關系還甚是要好。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李思蔓和養父母家斷了來往,初中便辍學了,在社會上混日子,自然和貝迩也失去了聯系。
貝迩高考是全市文科狀元,上了報紙,李思蔓認出了她,拿了報紙來就賴上了她,貝迩給她找了好幾份工作,都是沒幹多久就辭職了,經常問着貝迩要錢,前兩年,貝迩過得很是艱難:一邊要留自己的生活費,一邊還要應付李思蔓不時的用錢需求。
大學前兩年,她幾乎沒參加過任何集體活動,食堂吃飯只吃最便宜的套餐,一年只買一兩件衣服。後來有了模特兼職,才稍微寬裕。
這樣幾年下來,僅存的姐妹情也所剩無幾,貝迩常常對這個姐姐失望透頂,但若不是當初她帶着貝迩讨飯吃,貝迩早就餓死了。
血緣和恩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割舍的東西。
偏偏,李思蔓兩個都占了。
接下來的幾天,貝迩照常去別墅區工作,不過一次都沒再看見柏惟松。
他似乎很忙,不是待在書房裏工作就是去名下的公司處理事宜,縱使在一棟房子裏,二人也從沒碰面。
張必青也一直沒露面,他雖然是柏惟松的助理,可卻是幫着他打理公司的,并不介入生活。
房間裏滿是木質香氣,窗邊的風鈴偶爾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偌大的房子裏只有她一個人,顯得格外安靜。
經過這幾天,貝迩已經摸清楚了,張必青雖然名義上是柏惟松的助理,可他實際也是公司的高層,并不像外人猜測的那樣落魄。
貝迩有些感嘆,他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麽都能做到最好呀。
這天,貝迩照常工作,朱黃乖乖地趴在書桌上打盹。
柏惟松不在家,留了紙條拜托她幫忙照顧小橘貓,貝迩很樂意照顧可愛的橘貓崽崽。
朱黃很是聽話,吃飽了就乖乖地陪着她工作,她偶爾騰出手給它順毛,它眯着眼睛發出享受的呼嚕聲。
窗外的天已經很暗了,夏季天黑得往往很晚。
她一看表,不知不覺竟已将近十點。
工作時間截止到晚上六點,但她做事極為細致,往往還要做很多範圍外的補充工作,有時候八九點了才離開。呆到十點倒是頭一回,她今天在做展覽的背景闡述,涉及到的範圍太廣,寫一段要翻上好幾本厚書和幾十篇論文。
貝迩不願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完成,沒注意時間。
她和司機加了微信,她的下班時間不固定,怕司機等久,和司機約定提前半小時通知他。
正準備通知司機來接時,開門的聲音響起。
她豎着耳朵聽了聽外面的聲響,是柏惟松。
貝迩心裏隐隐有些感應,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聽,果然,張必青也在。
她心裏升起一股隐秘的雀躍和欣喜,跑回書桌前仔細整理着自己工作一天後亂蓬蓬的長發。
客廳。
張必青将柏惟松扶到沙發坐下,柏惟松喝得有點迷糊,躺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張必青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複溫和,滿是冷漠。
如果不是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美好的家庭就不會破碎。父親會在每次考試後獎勵自己昂貴的樂高玩具,母親會一邊說着父親浪費,一邊笑着給他做自己喜歡的紅燒肉。
可這些現在都不複存在了,拜柏惟松所賜。
父親接受不了在獄中消耗人生,吞了牙刷自殺,母親聽了這個消息,心中僅存的那點希望也滅了,去了她和父親第一次相遇的海邊跳海殉情。
而那一年,他不過才十五歲,即将參加奧林匹克數學全國聯賽的決賽,他想證明給母親看,就算沒有父親,自己也能撐得起這個家。
可他還沒來得及把決賽函給母親看,他就先收到了兩份死亡證明。
“必青,你快回家吧,已經很晚了。”
男人的聲音依舊溫和清潤,只是染上了幾分醉意。
張必青看到他這副樣子,強忍住想要直接用抱枕悶死他的沖動。
誰能知道他這些年活得有多痛苦,在這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面前伏低做小,僞裝成另外一個人。
不行,自己一定要收集他的犯罪證據将他繩之以法,不能讓他這麽輕松地解脫了。
張必青沒有回答他的關心。
眼見柏惟松昏睡過去,他想走近掏出柏惟松放在胸口的手機。
他正準備下手。
身後有聲音顫抖着傳來:“必……必青哥,你在做什麽?”
貝迩聽客廳半天都沒有動靜,一時好奇出來查看。
誰知竟然看到如此驚悚的行兇現場。
從她這個角度看,張必青的手竟然往柏惟松的脖頸處伸,看起來就好像是要掐死他。
貝迩弱弱出聲:“必……必青哥,你在做什麽?”
張必青直起身子,回頭看去。
貝迩被吓得有點蒼白的臉蛋映入眼簾。
張必青心裏煩躁,勉強扯出個溫和的笑容:“貝貝,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這裏。”
那笑意冰涼,貝迩只覺得他的眼神像一條毒蛇。
“我……我今天工作得很晚,所以還沒走。”
貝迩一只手扶着牆,努力支撐着自己因為腿軟而搖搖欲墜的身子。
張必青看到貝迩一副心虛害怕的樣子,覺得莫名其妙。
他壓抑住內心的厭惡,耐着性子解釋:“剛才我看到柏先生的手機亮了,想幫他查看一下。”
這倒像是個助理會做的事情。
貝迩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她就知道,無冤無仇的,張必青怎麽會對柏惟松痛下殺手呢。
張必青确實是要拿手機的。
他在柏惟松身邊呆了幾年,半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收集到。
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接觸到他的私人手機,卻被這個小丫頭片子攪黃了。
就在二人間的氣氛逐漸降至冰點前,沙發上的柏惟松倒是恢複了幾分意識。
柏惟松一睜眼,發現張必青和貝迩都站在客廳裏,有些驚訝:“必青,貝小姐,你們怎麽還在這裏?”
各懷鬼胎的二人回過神來。
“我擔心您的身體情況。”
“我加了會兒班。”
柏惟松似是被他二人的“盡職盡責”整得有些無奈,他緩緩坐起來,揉了揉眉心。
“必青,你沒喝酒,先開着我的車回家吧。我再通知司機來接貝小姐。”
柏惟松将茶幾上的車鑰匙遞給張必青。
張必青心知今晚自己是不可能再有機會接近他的手機了,他悶聲答了聲好。
接過柏惟松的車鑰匙,他往門口走,走的時候突然回過頭,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貝迩。
貝迩被他看得渾身汗毛豎立。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撕成了兩半,一半是那個曾經救她于水火的溫柔哥哥,一半是那深不可測的可怕男人。貝迩心裏亂糟糟的,她總覺得張必青的變化實在是太大。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作者有話說:
比起瘋批男,我是真的很愛包容、溫柔的那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