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往事
黑色的SUV行駛在車流如織的高架橋上, 正值晚高峰,車外各種嘈雜的聲音不斷,擾得人心煩意亂的。
車內倒是十分安靜, 相顧無言。
張必青今天開的是自己的車, 貝迩心裏尴尬, 不想坐在副駕駛,也不管什麽尊重不尊重了,一上車就往後座鑽。
張必青自然是不在乎的, 畢竟他的目的又不是為了追求她。
SUV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一家高級餐廳的門口, 也是南城數一數二的餐廳了。
張必青早有預訂, 一進門侍應生便領着他們往包間走。
“貝迩,你看看你想吃什麽?”張必青把那本精致燙金的菜單遞給貝迩,笑容仍是十分溫和。
貝迩倒也不扭捏,接了過來随便翻了翻。
清一水兒四位數的菜品。
不知怎麽的,貝迩看着那精致的菜品圖,卻是半分胃口都沒有。
她還是更喜歡和柏惟松一起在家裏做的飯。
她把菜單遞還給張必青:“必青哥, 你點吧,我第一次來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
張必青随意點了幾個招牌菜式。
侍應生拿着訂單出門, 偌大的包間只剩了貝迩和張必青兩人。
貝迩直截了當:“必青哥,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若說賠罪,這萬萬不會是張必青約她吃飯的借口,他一向不會對她上心,沒道理那晚之後态度突然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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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必青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我沒有事情要說,我說過了, 這頓飯只是為了給你賠罪。”
貝迩打量着他的神情, 或許是自己的道行太淺, 她根本看不出張必青是不是在撒謊。
她點點頭, 不置可否。
管他的,就當作是白吃一頓飯了,這麽貴的餐廳,她可舍不得來,正好今天宰他一頓,以瀉自己內心的不忿。
餐廳的效率很高,菜品很快就呈了上來。
貝迩倒也不跟他客氣,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果然貴有貴的道理,菜品鮮美,入口的層次很豐富,确實甩她做的飯好多條街。
和柏惟松食不言不同,張必青在飯桌上的話卻多的很。
“貝貝,你是不是研一快開學了?”張必青給她添了些茶水。
“嗯,九月一號開學,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樣子。”
張必青笑了笑,端的是一副大哥的樣子:“行李多嗎?需要我送你去嗎?”
貝迩心裏覺得有些怪異,張必青的行為着實很反常:“不用了,我沒什麽東西,自己去報到就好。”
張必青點點頭,沒有再堅持,仿佛剛才所說的只是一句客套話。
“對了貝迩,你現在住的地方在哪裏呀?”張必青話鋒一轉。
貝迩握着筷子的手一頓,随即垂下眼:“就住在學生宿舍,沒搬走。”
張必青微微挑眉:“那上次在超市,你和柏總怎麽會在一起逛超市啊?”
貝迩擰起眉頭,心裏有些反感這一再深入的打探。
她敷衍道:“柏先生有些事情需要我幫忙,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貝迩再怎麽樣成熟獨立也不過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比起已經浸淫多年的張必青來說,顯得稚嫩而天真,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張必青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沒有說出實情,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曾幾何時,貝迩還是那個極其依戀他的小女生,微信頁面時全是她發過來的消息——
“必青哥,我這次文綜考得特別特別差,是不是上不了南大了啊?”
“必青哥,你不要只顧着工作,要好好吃飯。”
“必青哥,我考上南大了。”
“南大的校園真的好大啊,而且我發現我們兩個的學院在一個校區诶,你會回來看看嗎?”
張必青自然是看得出藏在字裏行間的小心翼翼,可他從始至終都是個極其涼薄無情的性子,自然是不會搭理小女生的心思。
比起貝迩這樣需要被保護嬌養的女孩子,他還是更喜歡李思蔓那種驕傲生長的樣子。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貝迩好像再也沒給自己發過微信,連那炙熱的眼神也漸漸冷淡了。
不過這不重要,他的謀劃可絕不是貝迩的喜歡。
張必青收起心思,仍舊是那副溫和大哥的樣子:“嗯,我知道了。”
貝迩沒再管他,埋着頭自顧自地吃着。
這頓飯就在這詭異而沉默的氛圍中結束了。
張必青提出要送貝迩回學校,貝迩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随口扯的自己住在宿舍。
她自然不可能告訴張必青自己現在住在柏惟松家。
貝迩怕自己推辭惹得他懷疑,索性就答應了,不過是多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而已。
暑假的大學幾乎沒有什麽人,校門口空空蕩蕩的。
“必青哥,我先進去了。”貝迩看着跟着自己一起下車的張必青,微微笑了笑。
剛轉身走了沒兩步,就被身後的張必青叫住。
她轉過身子,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張必青笑了一聲,問道:“貝貝,你喜歡柏總對吧。”
貝迩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戳中了,面色不太好看。
張必青看見她這副樣子,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
“貝迩,我勉強算是你的一個哥哥吧,我只是想提醒你,很多事情沒有你認為的那麽簡單,小心惹火上身。”
男人的語氣別有深意。
貝迩盯着張必青,突然覺得好陌生。
她淡淡開口:“不需要,我的事情向來都是由我自己做主的。”
張必青像是被她的天真逗樂,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果真還是小孩子啊。”
正好,他也想看看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是個什麽局面。
一個對自己多年好友心狠手辣,一個為了報複自己的姐姐不擇手段。
張必青不再看她,上了車驅車離開。
晚上的風有些冷,吹得路過的行人不停地揉搓手臂。
貝迩卻只覺得渾身氣血上湧,張必青的那番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好話,雖然端的是一副長輩的樣子,可語氣中卻滿是嘲諷與惡意。
她不知道張必青對自己暗戳戳的敵意和偏見是從何而來,她一直是一個很敏感的人,雖然張必青在她面前裝的是溫柔體貼,可貝迩卻感受不到半分善意。
她呼了口氣,壓制住內心的酸澀,往地鐵站走去。
到別墅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貝迩走進空蕩蕩的大屋子,一片漆黑,只有朱黃的眼睛閃爍着,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貝迩沒有開客廳的燈,彎腰抱起地上趴着的朱黃往樓上走。
不知是不是受今天的情緒影響,她心裏沒來由地有些空蕩蕩的,尤其當她一個人呆在這大屋子裏時,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貝迩洗完澡,把朱黃抱在懷裏,躺在床上照例玩了會兒手機。
朋友那處有個數字,貝迩有些奇怪,她今天一天都沒用過朋友圈,怎麽會有新提示呢?
她點進去看,卻愣住了。
居然是張必青半小時前發的一條朋友圈提到了自己——
“聚餐。”
配圖是今晚的飯桌照片,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拍的。
貝迩點開圖片放大,左下角有自己的手入鏡了。
她不知道張必青此舉是什麽意思,明明在校門口時鬧得那麽不愉快,回去後還發了一條跟自己有關的朋友圈。
離譜至極。
貝迩越來越摸不透張必青了,但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早就不再是那個正義感的少年了。
貝迩記得十五歲那年,她還在上初三的時候,張必青已經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南大金融系了。
那是她周末放學回福利院的路上,小區裏一個有些眼熟的大叔一臉焦急地跑過來找她幫忙,說是自己家的孩子一生氣離家出走了,那孩子平時和貝迩交好,希望貝迩能幫忙找一下。
貝迩那時候少不更事,沒什麽安全防範意識,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着那大叔走進了一間廢棄的倉庫。
貝迩被帕子捂了嘴,那上面不知道沾了什麽東西,香極了,貝迩一聞就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幾近昏迷。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那個孩子常常被他父親毆打洩憤,這個男人絕不會為了兒子焦急成那樣,她是被騙了。
可她被藥暈,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前一片迷霧。
那男人對她上下其手,貝迩萬念俱灰。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有人踹門,那鐵門竟是被什麽重物生生撞開,下一秒,眼前的男人被打倒在地。
貝迩看不清人影,卻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張必青正抱着自己往醫院跑。
貝迩便知道,是張必青救了她。
所以這麽多年來,貝迩始終認為張必青是自己心裏那個正義的大哥哥,可現實卻是讓她不斷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張必青。
貝迩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抱着朱黃微微蜷縮着。
自從走進這間別墅開始,她的人生仿佛就已經悄然開始變化着,從前認為的、堅持的也不知不覺地開始瓦解崩塌,短短的一個多月,竟是改變了這麽多。
但轉念一想,可能也不算壞事,畢竟她認識了柏惟松不是嗎?一個能讓她安心的人,一個永遠能陪伴她、鼓勵她的男人。
好像這份情緒漸漸地不再是依賴和信任,慢慢變成了離不開和眷戀。
她把頭埋進枕頭,眼角微微有些濕潤,濡濕了枕套。
此刻,她真的好想柏先生。
作者有話說:
小天使們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