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晉江首發
靈犀先前因被天機鼎所傷, 雖然給沈遙夜擋去了大半災劫, 仍是受傷不淺,被救回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像是進了冬眠狀态。
直到方才,迷糊之中隐約聽到外頭說反賊引了妖獸大軍來攻城, 國師以琴音退敵自己好像也受了傷的話, 她一驚之下,才掙紮着爬下床,趔趔趄趄跑了過來。
北冥君先前燃耗元神, 已經氣若游絲,阿鏡因為要引他的情花之力救治,也顧不上理會靈犀。
連靈崆也一反常态地伏在榻上, 沉默無聲地只管盯着看。
靈犀歪歪扭扭走到床前, 她是妖神, 自有靈感, 此刻定睛一看, 就知道北冥君的情況已經糟糕至極。
“怎麽會這樣?”靈犀圓睜雙眼,啞聲叫道:“又是水滢那賤貨?”
靈崆說:“她有天機鼎在手,本就難以對付, 如果國師沒有受傷, 全力只對她一個,倒是還有法子, 先前因要擊退攻來的妖軍, 用了《大光明降魔曲》, 現在能不能救,還是未知。”
說話間,只見阿鏡的手掌心貼在北冥君的胸口,掌心底下泛出淡色的金光。
靈崆突然道:“鏡兒,你還撐得住麽?”
原來他發現阿鏡的臉上竟沒什麽血色,神情也是肅然冷絕。
阿鏡不言語,手掌同北冥君胸口的情苗呼應,情苗在手底微微搖曳,似乎感知到了情天之主的召喚。
“入我情天,得我庇佑,”
阿鏡擰眉,盯着情苗的反應,深深呼吸:“情根不滅,情緣……”
熟悉聲音在耳邊回蕩。
阿鏡的眼前,卻恍惚又出現九重天中,同秋水君對峙的情形。
當時她那一劍刺出後,他本來能夠輕而易舉的躲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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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竟然未動,阿鏡難以忘記,當感應到劍身刺入他的身體之時,那種掌心灼痛的感覺。
差之毫厘,她就親手将秋水君置之死地。
當時他為什麽不躲?阿鏡想不明白。
直到如今,她仍然忘不了當時秋水君的眼神。
靜若秋水,冷若劍芒,像是熄滅了所有的六欲七情,無有牽念,也無挂礙。
阿鏡無法想象,從秋水君的身上會生出情絲,甚至長成情苗,而且,情根還是因為自己而生。
心突然大跳起來。
手底下的情苗仿佛不安,葉片瑟瑟發抖。
阿鏡忙又凝神:“情根不滅,情緣……不死!起!”
金光浮動,猶如陽光照耀萬物,情苗感應到金光的歡愉暖意,慢慢地開始舒展葉片。
翠綠色的葉片搖動,肉眼可見地開始生長。
阿鏡看到了希望,卻絲毫也不敢怠慢,正要再催一把力,脊背上突然一涼。
原來她的身體已經透支到極限,竟無法再熬下去,眼前所見種種也都開始模糊,幾乎也看不清自己的手在何處,北冥君的情苗何在。
“不行,不能在這時候。”焦灼之極,心中掠過這樣的念頭,但連說出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靈崆看出不妥:“丫頭!”
“不能在這時候,”阿鏡幾乎大叫,拼力催動微弱的真氣,“開花,你怎麽……還不開花,快些開花啊!”
然而她越是如此,那情苗不知為何竟無法再長大一寸。
籠罩着情苗的金光卻迅速地淡去,随着金光隐沒,情苗就像是入了冬的花花草草一樣,頓時也覆蓋了一層淡淡地冷灰色。
昏迷過去之前,阿鏡聽見靈崆跟靈犀的叫聲。
但她實在是太累了。
連環的打擊,不停的對敵,這一世她的身體只是個普通尋常的小丫頭,非但不是修道者,更加連強壯都算不上,能撐到如今,已算是仙骨非凡的原因。
意識一片黑暗之時,阿鏡一絲執念仍在想:為什麽北冥君的情苗好像并不十分聽從她的召喚。
——難道因為這人的情苗生得太晚,所以也格外固執的緣故嗎?
她想不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有什麽東西柔軟的融化,順着嘴滑入喉中。
腹部慢慢地升起一股暖意,阿鏡皺皺眉,渙散的意識正像是飛舞的螢光,慢慢地聚攏。
她突然看見在黑暗中,浮着一條銀白色的,頭上長角的……小蛇?
阿鏡呆了呆:“靈犀?”
靈犀甩了甩細細的尾巴:“鏡主,我的樣子是不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原先阿鏡雖有過幾許猜測,只是無法當真,這會兒跟靈犀照面,才驚道:“你……你真的是那條……”
靈犀張着嘴,仍是有些傻傻呆呆地笑:“你也才認得我?連我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怪不得我那麽喜歡殿下,原來我本來就是跟殿下形影不離的呀。”
阿鏡驚問:“你、你怎麽恢複原來的樣子了?”
靈犀道:“那個不打緊,要緊的是,鏡主你一定要撐住啊,不多久殿下就來了,在他來之前,你一定要把北安守住,這是殿下統轄的世間,絕不能讓那些醜陋的東西們糟踐,這也是殿下跟宮主以及……他們的劫數,如果過不去這關,就糟糕之極啦。”
阿鏡聽的略微混亂,似懂非懂:“你說是明玦帝君……不,是鳳明太子要來?”
“那當然,”靈犀點頭:“所以你不要灰心,只要撐住,耐心等待,一定會……有轉機的!”
靈犀說着,身體化作一團浮光,慢慢地變淡。
阿鏡隐隐覺着恐懼:“靈犀,你怎麽了?”
靈犀不答,只是突然大叫道:“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等殿下來了,讓他把蛇羹喝了……大補。”
最後她遙遙地留下最後一句:“看好,千萬別讓那只貓偷吃了!”
阿鏡以為這是個不大好笑的笑話。
在她醒來之後,才發現,這竟是個最殘忍的笑話。
***
靈崆蹲在榻邊,望着阿鏡胸前伏着的靈犀。
這是已經僵直了的,靈犀的元身。
靈崆道:“她被天機鼎所傷,要恢複原本的功力已是不可能,短期內更是無法運功對敵。”
先前阿鏡為救北冥君,反幾乎把自己也賠進去,靈犀本來暴跳如雷,氣息奄奄地叫說要跟水滢決一死戰。
靈崆忍無可忍,随便跳起來踢了她一爪,靈犀就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無可奈何地又恢複了蛇身。
靈崆本是想讓她認清現實,誰知這一踹,反把靈犀踹的清醒過來了。
恢複了元身的靈犀趴在地上思考了一下蛇生,又以一種極艱難難看的姿态慢慢地爬上了床。
她一路爬到了阿鏡身上,看着阿鏡。
就在靈崆以為她傷心過度舉止失常的時候,靈犀一張口,雪白的內丹緩緩地從蛇身之中吐了出來。
靈崆忍不住問:“你要幹什麽?”
靈犀不答,只是小心地昂首拱着那內丹,海珠般的內丹緩緩地落在阿鏡的唇上,被靈犀一吹,突地就沒入了阿鏡的口中。
靈崆直到現在才震驚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內丹若給鏡丫頭吃了,你怎麽辦!”
靈犀一直目睹內丹好端端地沒入,才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這幅模樣,打又不能打,逃也是夠嗆,難道等水滢那賤人破城之後再落在她手中?”
靈崆瞪圓了眼睛:“可是……”
靈犀道:“先前小夜兒因為我而死,鏡丫頭是他最愛的人,如果我的內丹能夠救了鏡丫頭一命,就如同我把命償還給小夜兒一樣了。”
沒有了內丹,靈犀的元神也維持不了多久,身體迅速地便冷,思維也遲鈍起來。她打了個哈欠:“臭貓,以後……有緣再見啦。”
“喂!臭蛇!”靈崆跳到她跟前兒,揮動爪子撥拉她,想讓她醒過來。
靈犀的頭貼在阿鏡胸前,嘴角半張,紅色的芯子略有些可笑地耷拉在外頭,再也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