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午時已過,弟子們都回到各門書院繼續上課,膳堂清冷,只有幾位準備外出游歷的小弟子在打包幹糧。
赫連筝帶着石妖尋了處角落坐下,膳堂師傅挺着他的肚子一步一顫過來,彎下腰,“這個這個,嗯……少夫人,是喜吃甜還是辣呢?”
赫連筝垂眼品茗,不作解釋,石妖仰臉看着這大胖子,“我不叫夫人,我叫李老娘。”
赫連筝疑惑“嗯”了聲,石妖趕忙改口,“我叫,赫連熠。”
對哦,她有名字了,叫赫連熠來着,雖然不知道是哪幾個字,不過念着是挺順口的。
膳堂大師傅一聽,這不還是少夫人,進了赫連氏的門,連名字都改了。
他心裏琢磨,少主不願稱少夫人為少夫人,興許是因為兩人還沒有正式結缡,傳過去恐有損了赫連氏的名聲。
也可能是兩人關系遭到了宗主反對,只好生米煮成熟飯,否則,宗主如何能允許少主同一只沒有根基和來歷的小妖怪結為道侶呢。
膳堂大師傅腦子裏閃過一百段話本裏看過的家長裏短、愛恨情仇,再看向這對命運多舛的小情人,心中憐愛之情油然而生,炒菜都更賣力了。
仙門美食果然不同凡間,優質新鮮的食材是關鍵,滿桌飯菜靈氣四溢,香氣撲鼻,煎炸爆炒、蒸炖鹵拌是樣樣齊全,飯後還有解膩的水果甜點,香露冰茶。
石妖最愛爆炒雞丁,盛湯的大碗被她幹完以後,米飯和雞丁一同倒進碗裏,攪和攪和,她連花椒粒粒和辣椒皮皮都吃得一幹二淨。
這頓飯耗時甚久,石妖滿足一聲長嘆靠在椅子上,赫連筝盤膝坐在一旁,已用神念默寫完了兩遍《南華經》。
石妖拍拍肚子,舔舔嘴巴,說:“吃飽了。”
赫連筝睜開眼睛放下腿,搓了個水團給她洗臉洗手,赫連熠天生會享受,閉着眼睛任她伺候,還撩起衣擺吩咐:“後背,也洗洗。”她都吃出汗來了。
赫連筝一把打掉她準備脫衣裳的手,“晚上回去洗。”
這頓飯吃掉了膳堂大師傅一年工錢的靈石,然而于赫連筝不過九牛一毛,整個滌天宗将來都是她的。
飯罷,赫連筝又帶石妖去寅初門複診。
小石妖這大肚子實在是奇怪得很,下瀉的丹藥吃了許多,不見她有什麽反應,肚子卻慢慢在消下去,這一頓飯的功夫,似乎又小了不少。
行至四下無人處,赫連筝問:“我能不能抱抱你。”
她記得适才出門前為她穿衣,雙手合抱可交握至兩手小臂關節處,肉眼判斷不出,赫連筝想親自動手丈量。
石妖知道她是想量肚子,雙手高高舉起,給抱。
這時節風很大,天上的雲被風趕着走得很快,天河瀑滔滔水聲隐隐傳來,她小臉迎着光,眼睛被太陽曬得睜不開,濃纖睫羽如停駐在花蕊中的蝴蝶。
漫山新綠随風而動,衣袂獵獵,鬓發卷揚,她裸露的肌膚每一寸都好似在發着光,朱唇猶如一簇紅花綻于寒雪,若有似無勾人采撷。
不是錯覺,她變得更漂亮了,是因為這些日子都吃得很好麽?
也是她養得好。
赫連筝靠近一步,張開手臂将她納入懷中。
石妖傻笑,小臉貼着赫連筝襟前衣袍,她身上有一種十分親切、熟悉的感覺。
清新微澀的草木氣息,霜雪早春初融時流淌的山溪般冰冽甘甜味道。
“你真好聞。”石妖在她身上嗅來嗅去。
赫連筝微微臉紅,抿唇,松開手退後一步,“好像是變小了。”
石妖親昵摟住她手臂,仰臉笑嘻嘻,她就想挨着她。
赫連筝:“松開手,別叫人誤會。”
石妖:“這裏沒人。”
赫連筝:“有人的地方也不行,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你大爺的,本大王願意摟着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石妖擡腿就給了她一腳。
“你!”赫連筝難以置信,這石妖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還敢踹她。
小石妖已經蹦蹦跳跳朝前跑去。
到達寅初門,穿過藥田,走過曬藥的場壩,石妖順手從晾藥的簸箕裏抓了一把幹山楂,邊走邊吃,走進醫坊正好吃完。
榮長老再次給這石妖號脈,心裏也是奇怪得很,她不由長嘶一聲,“讓我想想,該如何形容呢……好比一鍋爐竈上的湯藥,熬煮了兩三個時辰,藥效和原本藥量不變,藥汁卻是變少了。”
赫連筝一點就通,“混沌靈氣沒有消失,而是濃縮、壓實了?所以肚子才會消下去。”
榮錦:“沒錯!也像煉丹,把所有藥材煉制成一顆小小的藥丸。”
“真是怪哉,怪哉。”榮長老抱臂摸着下巴圍着石妖不停轉圈,修界之大,無奇不有,這石妖體質到底是有何特別之處呢?
“能否顯真身一觀?”榮錦問她。
石妖立即害怕地抱緊自己,“不要!”
榮錦不解:“你不就是一塊石頭精,還什麽不好意思見人的。”
咦,這個人也知道她是石頭精,那就更不能給人看了。
反正就是不給,說什麽也不給。
赫連筝忙道:“那我呢,你不願給榮長老看,總能給我看吧。”
石妖皺鼻噘嘴,滿臉寫着‘你以為你是誰啊’七個大字,“也不給,誰也不給!”
赫連筝尴尬,榮錦哈哈笑起來,“罷了,不看就不看吧,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個什麽品種的石頭,是英石、靈璧石、榴輝石,還是昆山石呢?”
“都不是。”其實小石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
她沒文化又見識短,關于石頭,只知美醜,白的綠的都好看,黑的灰的不喜歡。
神識随意探查別人真身是很不禮貌的,赫連筝也只用神識看過一次,便是久安城外山頂初次見面。
她努力回想當時查看的結果,将小石妖的外形與各類山石一一對比,最後試探着:“難道,你是石炭?”
榮錦:“煤,石煤?”
煤小石妖還是知道的,燒火用的嘛,與她長得确實有幾分相似,都是黑不溜秋。
她嘿嘿一笑,“不錯,我就是煤。”
作者有話要說: